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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小舟遥遥

时间:2021-10-18 09:54:46  作者:小舟遥遥
  那婆子得了谢仲宣的授意,也不再瞒,见左右无人,引着云黛去了船舱外,低声道,“遭水匪那夜,琥珀来不及逃跑,困在房间……那些水匪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禽兽,一见着女人就红眼……哎,姑娘您先别哭,您听老奴说啊。琥珀她清白还在的,我们的人手抢救的及时,没叫那水匪得逞。只是我们的人赶到时,琥珀身上的衣裳已然被扯了大半。”
  婆子缓了缓,叹口气,“到底是个黄花闺女,被歹人扒了衣裳,又叫旁人瞧了去,她这心里便有了坎。自醒来后,不是以泪洗面,就是一个人坐着不说话。二爷看她这副模样,怕姑娘您瞧着难受,这才拦着不让您见。”
  云黛睁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眼前反复回闪着那日夜里,琥珀看向她的眼神,忠贞又孤勇,叫她现在想起,心如刀绞般。
  “哎哟我的好姑娘,您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二爷就是怕您多思伤身,这才拦了您。您若再哭,老奴也不敢再让您见琥珀了。”
  “好,我不哭了。”云黛吸了吸鼻子,从前都是琥珀安慰她保护她,这回她也该拿出主子的担当来,护住身边的人才是。
  她面迎着风,让风吹干了脸上的泪,又深深呼吸两下,朝婆子挤出个笑来,“好了,领我去见她吧。”
  婆子欸了声,走回船舱,到琥珀门前敲了敲,温声道,“琥珀,云姑娘来瞧你了。”
  等了会儿,里头没出声,婆子自行推开了门。
  屋内很暗,窗子没打开,也没有点灯,只从门缝里照进些光。
  云黛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墙边的琥珀,短短几日,她瘦了许多,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半边脸肿胀得老高。
  “你在外头候着。”云黛转身对欲跟进来的婆子道,“二爷若责怪,我来担着。”
  婆子语塞,只好点头,默默把门带上,站在外头守着。
  屋内又静了下来,云黛摸索着走过去,先点亮了一盏灯,旋即转身朝床榻上的人唤道,“琥珀姐姐。”
  借着这一豆光亮,琥珀木讷地抬起头,看到那月华般美好的女孩。
  云黛朝她走去,坐在了床边,像是从前琥珀哄她般,伸手握住了琥珀的手。
  琥珀手臂一缩,下意识想躲开,可云黛却握得很紧,细嫩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的,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琥珀姐姐,没事了,坏人都已经被处置了。”
  琥珀低着头,胸口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言说,嘴唇剧烈颤动着。
  “琥珀姐姐,你别怕。”云黛往她身边靠了靠,柔声道,“你看着我。”
  琥珀一怔,惯性顺从地抬起眼,对上女孩那双黑亮又清澈的眼眸。
  “琥珀姐姐,我会护着你的。”她一字一顿,声音轻软却坚定,目光也带着一种先前未曾有过的成熟,“等大哥哥回来,我求他帮忙。只要他下了命令,旁人也不敢嚼舌根……”
  她又搂住琥珀的肩膀,将脸贴在她的肩上,低低道,“你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的。我不想见你郁郁寡欢的,琥珀姐姐,我想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那日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噩梦。你之前教过我的,只要还活着,就要朝前看的。”
  琥珀垂下目光,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姑娘,心头既酸涩又柔软。
  姑娘刚入府那会,每回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搂住姑娘哄她,那时的姑娘也是这般乖乖巧巧地趴在她的肩头,柔弱可怜得让人割舍不下。
  五年的日夜照顾,她即将姑娘当做主子,又当做需要依赖的小妹妹般。
  如今听着这小妹妹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她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温暖。
  云黛趴在琥珀肩上说了许多的话,说她那夜的害怕,说她落水后险些溺亡的感受,说她这几日的牵挂,还说起再过不久便能到咸阳……
  说着说着,琥珀莫名有种摇摆的心归到实处般的感觉。当听姑娘可怜兮兮地说到胸口淤青疼痛时,终是忍不住开口关怀,“现下还疼么?”
  云黛听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心中欢喜,面上却是故作难受,“还疼,差点以为肋骨要断了。可这事我又不好与大夫说,只能与你说了……”
  她抱住琥珀的手臂,撒着娇,“琥珀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不能没有你的。”
  琥珀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觉着那日夜里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再看姑娘一口一声会护着自己,她也定下心来——当奴才的,不就是求主家庇佑,讨主家欢心么。
  姑娘是个心善重情的,又生的这副好相貌,日后有大好的前程。自己跟在姑娘身边安心伺候,便是险些被水匪糟蹋的事传回了胡家,失了婚事,大不了就不嫁了。待他日姑娘嫁得富贵官宦,她在一旁当个管事嬷嬷也能吃香喝辣,若真想男人了,攒些钱招个男人入赘,照样能过日子。
  这般想着,琥珀蓦得释然了。
  她攒起些精神朝云黛笑了笑,“姑娘放心,奴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见她眼中又重新有了光,云黛跟着绽开了笑颜。
  这日云黛回屋后,琥珀便认真用起饭食,好好喝着汤药。
  人最怕的便是没了盼头,一旦有了盼头,身子恢复起来都快些。没两日,琥珀便神色如常,回到云黛伺候了。
  云黛欢喜不已,还解了衣裳,将已经散得七七八八的淤青给琥珀看。
  琥珀看过,又听姑娘说是被世子爷救上来的,心底隐约有了猜想。但看着自家姑娘单纯清澈的模样,为了避免兄妹再见时尴尬,只宽慰道,“姑娘皮肉娇嫩,平日稍稍用力搓一下都会变红。这些淤青肯定是救上岸时,不小心撞到了石头。好在如今也快散了,姑娘您毋庸多虑。”
  云黛对溺水急救并不了解,如今听琥珀这般笃定,便不再多想。
  就这般又在水上行了七八日,一路风平浪静,顺遂通畅。
  等客船到达咸阳码头时,一行人也要在此处与一路快马加鞭追赶的谢伯缙汇合。
  八百里秦川腹地的咸阳城,渭水穿南,嵕山亘北,此处下船换乘马车,便可一路走官道到达长安。
  经过这半月的休养,云黛脸上也有了血色,再不似先前病恹恹的模样,又在客栈梳洗沐浴,换了件鲜亮的海棠色襦裙,系着绣花佩带,描眉点唇,更显得瑰姿艳逸,婀娜纤巧。
  “大哥哥一路追上来肯定累得不轻,怕是也瘦了。”云黛揽镜自照,心里很是期盼见着谢伯缙。
  不但是想问他如何处置了秦州沈家,更想当面与他道一声谢——
  若不是他及时救援,她怕是已然沉在冰冷的渭河里,与世长辞。
  琥珀替云黛理着珠玉禁步,笑道,“后日便到长安了,听说大姑奶奶最是疼爱世子爷这个长侄。到时候她见着世子爷清减了,肯定会想办法给世子爷补身子的。”
  想到如今已经走到咸阳,离长安只有一步之遥,云黛也松了口气,颠簸了一路,可算是要到了。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云姑娘,世子爷到楼下了,二爷三爷叫您一道相迎呢。”
 
 
第37章 我受了你这杯酒
  正如云黛猜想那般, 谢伯缙一路劳碌奔波,风餐露宿,的确消瘦了些, 一张凌厉的脸也黑了几分。
  想到他的救命之恩,云黛待他的态度越发恭敬,盈盈行过礼后, 望向他的目光一派热忱真挚,“大哥哥, 可算回来了, 一路辛苦了。”
  谢伯缙结束与两位弟弟的寒暄, 抬眼打量着身前的裙装少女, 见她莹白的脸庞肌肤红润, 精致的眉眼间精气灵活,全然不似上回分别时的奄奄一息, 心中稍定,语气也不自觉变得温和, “看来你休养得不错。”
  云黛莞尔的点头,“大夫开的药, 我一直有按时喝。上次之事还多亏了大哥哥出手相救, 否则……”
  似是忆起什么,谢伯缙黑眸深处闪过一抹不自在, 握拳抵唇,“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说罢再不看云黛, 而是转身对谢仲宣谢叔南道,“我忙着赶路,晌午还未曾用膳,先入席罢。”
  谢仲宣应道, “自当如此。我早已吩咐酒家准备好筵席,咱们边吃边聊。”
  说话间,一行人往楼上雅间走去。
  阔别半月,尤其谢伯缙折回秦州之后发生了何事,船上一行人都惦记着,落座没多久,谢叔南就先憋不住,身子朝桌案前倾,急不可待问,“大哥,那个沈承业见着你杀回去,怕是吓破胆了吧?”
  谢伯缙没立刻答,手执牙箸,动作优雅得体得夹起一筷子菜,寻常的清炒时蔬倒是被他吃出一种龙肝凤髓的贵气。
  待谢叔南又追问了一遍,他才慢悠悠道,“用饭时提那些坏胃口的事作甚?”
  谢叔南嘿嘿一笑,“那哪叫坏胃口啊,我还想你听说说那等杂碎的下场,好让我心里痛快痛快。”
  谢仲宣见长兄这副态度,心里也猜到几分,便对谢叔南道,“你先等大哥吃两口饭再问,不急这么一时半刻。”扭头又对云黛道,“云妹妹你多吃些,这家的梅花豆腐做得不错。”
  “好。”云黛笑着应下,低头扒饭,心里却是如谢叔南一样好奇。
  谢伯缙自然看出他们的心不在焉,本就没打算吊他们胃口,在用过一碗粟米后,便放下手中筷子道,“那伙水匪的老窝被端了,死得死,逃的逃。至于沈承业及沈富安,勾结盗匪谋害官员,按律处以极刑,其家眷抄家流放。”
  稍作停顿,他垂下长长的眼睫似是思索,须臾,轻轻说了句,“嗯,没了。”便又盛了一碗米饭,慢慢吃了起来。
  云黛尚在琢磨他那句轻飘飘的话中到底死了多少人,谢仲宣和谢叔南那边已然抚掌,激动夸道:
  “好,恶有恶报,杀得好!”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晋国公府可是那般好招惹的?”
  云黛这边也回过神来,水匪被除了,沈承业和沈富安这俩人都死了,这两房的沈家人都被流放了,其中应当还包括当年欺负迫害父亲母亲的那个劳什子族长。
  这可真是太好了。
  云黛心头欢喜,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下意识看向右手侧高大英俊的男人,漆黑的眸中满是钦佩。
  大哥哥可真厉害,有仇报仇,三两下就将歹人处理掉了。若是换做她,她可没本事杀入贼窝,也没本事这么快就整治恶人。没准要像勾践卧薪尝胆数十年,才能寻个机会想到办法去报仇?唉,她要是男儿身就好了。不对,二哥哥和三哥哥也都是儿郎,也都是国公府的公子哥,若这事让他们去处置,怕是没这么利索——单说水匪窝那一茬,他们俩的功夫怕是难以对付的。
  胡乱想了一通,她最后得出结论——大哥哥就是最厉害,最有本事的!
  许是她注视的目光太过明亮,谢伯缙想装作没注意都不成,偏头朝那目光来源处看去,正对上小姑娘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眸。
  这回触到他的目光,她却是没躲,反倒朝他弯眸笑了笑,又举起眼前的酒杯,满脸敬仰地朝他道,“大哥哥,我敬你一杯。”
  谢伯缙很少见她这般主动,浓俊的眉梢微微挑起,忽的问她,“敬酒得有个说法,你为何敬我?”
  云黛一顿,蝶翼般的眼睫垂下又很快掀了起来,无比诚恳道,“要多谢你救了我,还要多谢你替我们一船的人都报了仇,这是大恩,敬一杯酒都不够。但我酒量不够好,只能以一杯薄酒聊表心意……以后、以后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这份恩情……”
  她越说越颠三倒四,一会儿想着她欠了国公府和世子爷许多恩情,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一会儿又想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世子爷什么身份地位,猛虎怎会有需要蝼蚁相助的一日呢?
  谢伯缙见她说到后来,声音越说越小,觉着好笑,也不再为难她,执起手边的酒盏,“嗯,说得好,我受了你这杯酒。
  他一饮而尽,云黛见了,也忙端起酒喝了,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说得好。
  谢仲宣和谢叔南也纷纷端起酒杯要敬谢伯缙,“照云妹妹的说法,我们也得多谢兄长替我们报仇了。”
  谢伯缙心情不错,一一饮尽了。
  一时席间气氛融洽和谐,沿河客栈的窗牖打开,微凉的秋风轻柔拂面,谢仲宣还兴致大发,叫长随文墨取了一柄上好的白玉长笛,悠悠吹奏起一曲。
  云黛一听到前两个音,便听出他吹得是《其出东门》,眼前不由一亮,这支曲子她一直很喜欢。
  笛声悠扬,清脆婉转,可惜没有古琴,不然她也能合奏一二。如今只好拿手放在膝上,轻悄悄地敲着拍子——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一曲吹罢,云黛只觉如闻仙乐,心醉神迷。
  再次睁眼看向谢仲宣时,满是笑意,由衷夸道,“二哥哥吹得真好。”
  谢仲宣将玉笛递给一侧的文墨,清雅笑道,“叫云妹妹见笑了。听说你先前也学过这支曲,待到长安寻个闲时,你我切磋一番如何?”
  云黛自是答应,“切磋谈不上,二哥哥精通音律,该是我向你讨教学习才是。”
  俩人这边就音律乐曲聊了起来,谢叔南不甘心被晾在一旁,插话道,“吹个笛子而已,谁不会玩一两件乐器啊。”
  谢仲宣嘴角微掀,侧眸看向自家弟弟,“哦?三郎会演奏何乐器?”
  云黛也好奇地看向谢叔南,她记得先前在乔家家塾学琴时,他每次弹古琴就跟弹棉花似的,那真叫个魔音灌耳,听得那教琴的女先生脸都绿了,直言他与古琴无缘,还是换一样技艺学习吧。
  眼见着他们目光灼灼望着自己,谢叔南俊逸的脸庞也不知是醉酒还是何缘故,涨红一片,稍顷扬声道,“我先前看城南茶馆的瞎子二胡拉得不错,跟着学了几日。若不是现下手边没有二胡,不然我也给你们拉一段——欸,你们别笑啊,我认真的!大哥,你看二哥他笑话我!”
  谢伯缙轻轻勾唇,将他的酒杯注满,“你还是喝酒吧。”
  这夜,兄弟三人喝了个痛快,云黛在一旁听着他们畅聊,也喝了两杯,直至深夜才被各自长随丫鬟扶回房里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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