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枝对于二郎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要说天赋,那肯定是有的,等闲人是没办法从村学出去,还在镇上的学堂名列前茅的。
但要说天纵奇才,那也是不可能的。二郎在镇学都没办法做到遥遥领先,到了县城里,就算运气好被县学录取了,估计也就这么一回事儿。努力几年,也许会超过大半同窗,可是……
穿越至今,赵桂枝已经明白了科举制度有多残酷,他根本就不是跟自己的同窗比,而是跟其他千千万万的学子比。
“我觉得充其量就是你这个水准,跟我表哥都没法比。”赵桂枝无比耿直的说道。
赵闰土:……
这妹子可真实诚呢!
他是什么水准?就是一路顺顺利利的念完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然后考了市里一个还不错的高中,三年后面临高考,正常发挥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
你要说他完全没天赋,那是不可能的,好歹他也是一本院校的。但要是有天赋,比他牛逼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陈屠夫就不同了,人家才是学霸。可就算是学霸好了,搁在这年头的科举制度里,想要出头仍然是极为艰难的。
赵闰土思量了片刻:“这样吧,他不是说要去县学吗?咱们也估不出来他真实的实力,我知道县学只收取秀才作为学生,但并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进去的。看那头怎么说。”
“然后呢?”
“要是人家专业人士不看好他,就让他跟着哥混!”
“所以,哥你到底是干啥的?你不会指望二郎跟你做买卖吧?他虽然是农家子,没有别的读书人那般清高,可他好像也没准备走商路。”
赵闰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一年未见的傻老妹儿:“哥是干啥的,你不知道?我啊,那可是真正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呃,这丫的是干啥来着?
很快,赵桂枝就想起来了,她一手摊开一手握拳,啪叽一下:“你丫的不就是个开培训班的?骗孩子家长的血汗钱,还顺便搞得人家父母和子女关系紧张……国家迟早取缔了你们!”
赵闰土:……
扎心了,这次是真的扎心了。
他为啥会心梗穿越呢?因为他连续加班一周。
那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拼命加班呢?因为国家要取缔校外的教培机构。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坚强的给自己挽尊:“搁在上辈子那个情况,取缔教培机构,那是为了教育公平。但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年头提个屁的教育公平?教育啊,首先排除了所有女性,然后排除了所有穷困人家,再就是师资力量的严重失衡!还有最关键的,那些名门子弟、言情书网都捏着前人宝贵的学习经验,绝对不会对外分享,这些全都是妨碍普通人晋升的挡路石啊!”
赵桂枝一脸懵逼:“你想说啥?”
“教培机构放在上辈子,那是毒瘤。可搁在如今,却是实实在在造福于广大平民阶层的!所以我就想着,将府城里的优秀文章诗词、考试题目都刊印出来,再卖给所有穷乡僻壤里的读书人!”
呃……
认真的思量了片刻,赵桂枝恍然大悟:“丫的你就是个卖黄冈题库的!!”
“瞎说啥!哥的人生目标,是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卖遍整个大华朝!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我准备做成一个系列,妹子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第91章
于是,赵桂枝几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听她哥详细的描述了他对于未来的工作规划以及事业版图。
怎么说呢?
赚钱那是肯定赚钱的,这年头的读书人跟上辈子还不同,哪怕再怎么家境艰难,但凡是能念得起书的,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
再一个,赵闰土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教育公平,他就是打了个地域差。哪怕这年头多数人都是私藏着祖上的珍贵批注,绝对不会随意同外人分享的。但事实上,府城那边的情况就是跟县城不同,而县城又跟普通小镇子有着天壤之别。要不然,江二郎干嘛费劲巴拉的跑来县城里求学?
哪怕二郎没被县学录取,他随便找一个县城里名声还凑合的学堂,那教学质量也要强过于孝义镇上最出名的学府了。
赵闰土干的就是这档子的事儿,把人家府城里优秀的文章诗词整理好,再刊印一些课堂笔记、考题以及范例,转手就能在各个县城里卖出高价来。
他甚至都没考虑到把买卖做到周边的各个小镇上,只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
“县城就够了,你知道府城周边有多少个县城吗?再说了,普通镇子能有几个读书人?学堂都没多少,搞不好很多都是随便读读的,读个三五年就放弃了。我折腾这个干啥?”
赵桂枝问他:“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刚才的话?你说你要把黄冈题库卖给所有穷乡僻壤里的读书人!”
“啥黄冈题库呢?你咋就忘不了黄冈题库呢?咋地人家曲一线没给你广告费呢?”赵闰土瞪眼,“县城啊,那小县城还能不是穷乡僻野?你别跟我捣蛋!人家真正的穷苦老百姓,那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怎么好意思赚他们的血汗钱呢?就算我是个开培训班的,那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我只坑城市里的中产家庭!”
行吧,反正就挺缺德的。
他还不光跟赵桂枝分享了他先前已经准备好的计划,还拽着人去了他在这边的书房,拿了几个草稿样本给她看。
当然,都是封面系列,内容肯定还没做好。又或者说,做好了一部分,但还有很多急需填补的内容。
就这样,赵桂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堆教辅书的封面所包围,直接吓出了PTSD。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是一个系列的总名称,在赵桂枝的理解里,就跟黄冈题库是一个概念的。底下当然是有很多分类的,这还不是指科目的分类,那个属于最底下的小分类,光是大分类就已经足以让赵桂枝眼前一黑了。
像什么《小秀才每课一练》、《春/夏/秋/冬作业》、《课文详解》、《优秀文章精选(上、中、下)》、《达标卷/创新卷》、《周考/月考/季考卷》……
赵桂枝倍感窒息。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指着那份《周考/月考/季考卷》说:“还有旬考,这儿的人们是将每个月分为上中下三旬的,差不多就是十天算做一旬。他们没有周的概念。”
“对对,我差点儿忘了,那就把周考改成旬考吧。”赵闰土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随即,他还鼓励了赵桂枝,让她站在学渣的立场上好好回忆一下学生生涯,努力的想一下还漏下了什么。
尽管赵闰土是开培训班的,但搁在上辈子,海量的教辅书啊,他也没道理为了开个培训班,自个儿找人编书出版吧?那也太离谱了。也因此,很多东西他是懂的,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很容易遗漏细节。
谁让他只是带了个脑子过来,啥资料都没带呢?再说了,前世今生他都没有点亮过目不过的技能,遗漏也是很正常的。
赵桂枝本来倒是想帮他的,结果就听到了那句‘站在学渣的立场上’……
一瞬间,她选择罢工。
老妹儿还是要哄的,赵闰土舔着脸吹捧她,加上各种许诺,最终才哄得赵桂枝露了笑脸,并开口指点了他一二。
“我们当时吧,我记得很是追捧成绩好的同学记的笔记。像什么学习委员,班级第一,甚至年级第一的。课堂笔记都会借过来,然后拿去学校外面的打印店里复印出来。”
赵桂枝努力的回想了一番:“我记得,在我念高二时,高三爆了个大黑马来,高考居然是全市前百名的!她的笔记和卷子都被卖出了高价,就算是复印版本的,那也是供不应求。”
这个情况,是赵闰土所没有想到的。
他倒是知道名人效应,但一般都是拿高考状元作为噱头的,最好还是省状元,市状元都差了点儿。可因为后来国家严禁炒作各地的状元,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年头没有啊!
想明白了之后,赵闰土顿时眉开眼笑:“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学渣心态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有了学霸的笔记,你就是下一个学霸了?甚至买了笔记都不一定看,就是拿着当佛经供着吧?”
赵桂枝:……
走了,这种倒霉哥哥,谁要谁带走,谁都不要丢茅坑里!
“等等,回来!”赵闰土又急吼吼的从一堆资料里扒拉出了几张纸,“你来帮我瞅瞅,我打算在系列教辅书的扉页,请名家帮我写一句明言,就是那种心灵鸡汤。老妹儿你厨艺那么好,炖鸡汤肯定没问题!”
赵桂枝无言以对,并且坚定了想要踹走这倒霉哥哥的想法。
结果,她随意的瞥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句鸡汤诗词说:“这个写错了吧?我记得原话不是这样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赵闰土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没错啊,李白的诗啊!不是,妹子啊,咱们现在所出的朝代名叫大华朝,那是从五代十国之后才变的,懂不?李唐王朝是存在的,我可以用李白的诗,谁都可以用!”
“我是说原句不是这样的吧?而且这居然是李白写的?”
“那不然还能是谁写的?”
兄妹俩面面相觑,赵桂枝很努力的回忆了半天,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在我的记忆里,这话应该是这么说的……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赵闰土嘴角猛抽搐:“你咋不上天呢?”
“对,横批就是这个。这玩意儿是李白写的?”感觉气质不搭。
“我写的这个是李白写的,你说的那个是沙雕网友写的。”赵闰土终于明白了,学渣的脑子不应该被信任。但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来,咱们来对个诗。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说是不为难,其实还是为难。
赵闰土说:“空山新雨后……”
“自挂东南枝!”
“欲穷千里目后……”
“自挂东南枝?”
“亲朋无一字……”
“自挂,呃,东南枝。”赵桂枝委屈极了,“沙雕网友坑我!”
“你说你的语文老师咋没跟着一起穿过来呢?他要是一起来了,得有多自责呢?”赵闰土摆了摆手,“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你!回头我跟陈哥好好聊一聊,他才是真学霸!”
然而事实上,等那位真学霸回来后,赵闰土却是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
先回来的是二郎,他用一下午的时间,跑了县学和另外一个比较出名的学堂。县学那边是明确的拒绝了他,明言只收一二等的秀才,他的才学还不足以让县学破例。
另外那个学堂稍稍好说话一些,没直接拒绝,但也没给承诺,只说要等后两日同其他先生商议一番。
二郎倒是并不沮丧,相反他还挺高兴的。
他去县衙门拿了自己的秀才等级,才知自己是三等的。初次应考,这个成绩就不算差了,尤其对于农门学子而言。在本朝,一等秀才为廪生,朝廷给米粮银钱,二等秀才只得银钱无米粮,三等则只给米粮无银钱。四等平平无赏无罚,五等则是需要去指定的学堂应教一年,六等则留中察看一年,若次年岁考仍不曾上进,就立时黜革。
赵闰土可高兴了:“我懂我懂!乞丐怕狗咬,秀才怕岁考!你这才是第一年,考几等都无妨,往后每年就要紧张一回。”
顿了顿,他更高兴了:“我给你说,我也是秀才呢!哈哈哈哈哈你说稀罕不稀罕!”
二郎愣了愣:“倒是未曾听舅兄提过。舅兄是何时考上的?位列几等?”
听到这话,赵闰土笑得嘎嘎的:“我没有等级,也不用岁考,我是捐生!花钱买的秀才!足足八十两银子呢!”
赵桂枝&江二郎:……
行吧,只要您高兴就好。
二郎倒是没说什么,赵桂枝多耿直一人呢:“你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你就不怕别人瞧不起?人家是十年寒窗苦读,你是直接拿银子砸的!”
“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我又不要脸的。”赵闰土一脸的无所谓。
“桂枝。”二郎忙帮着打圆场,“倒也不至于如你说的这般。捐生并不会纳入秀才等级,更不会跟我们这些人抢夺朝廷补贴的米粮银钱,甚至都不占每次秀才的名额。既无利益冲突,何必当这个坏人呢?”
赵闰土点头:“就是啊!捐生的意思是,你啥时候都能当上秀才,我根本就跟他们不是一挂的,有啥好生气的。”
“那其他福利呢?”
“见官不跪算不算?可你这辈子有几次机会看到官老爷?真要是不幸摊上了大事儿,我看你也不敢不跪。”
赵桂枝还是没想通:“可这不还是不公平吗?”
“老妹儿!甭管哪朝哪代都有不公平,与其让那些有钱人家花钱打通关卡,喂饱底下这些官员,给自家儿孙买个前程,还不如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来,直接把钱上交国库多好呢?怎么你以为不让捐生了,就没这些腌臜事儿了?搞不好直接搞出大事儿来,夺了那些寒窗苦读学子的名额!”
“那要是捐生参加乡试考上了举人呢?”
这下,赵闰土和二郎一起笑了。
二郎生怕他这位大舅哥再说出刺激小媳妇儿的话来,忙帮着解释:“乡试是朝廷派专员过来监考的,容不得地方官员徇私舞弊。假如那人真能考上举人,就说明他有真才实学,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赵闰土这次倒是没开嘲讽:“有的呀!之前有个官员忒倒霉了,爹娘爷奶接连过世,为了守孝也不能考试。好不容易出了孝期,结果还没等到院试,就先迎来了乡试……”
乡试的时间是固定的,三年一次,多数都在八月里,前后波动不大。但院试的时间却不一定,有时候每年都有,有时候却是一年半才轮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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