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止步不前、双耳刺痛,连行星吞噬者都在呻吟,盖因他们都在倾听。从最微小的昆虫、到最强大的神祇,都听到了从宇宙深处传来的极端痛苦的嚎叫声,仿佛世界正在崩解,万物正在消亡。这个物质宇宙,这个光辉灿烂、精美绝伦的造物,在反监视者的手中如同一枚脆弱的圣诞雪花球,生命在其中困锁着,上下震荡着,等待着被粉碎的命运。
从富士山深处传来了极其不详的声音,岩浆疯狂地从火山口倾泻了出来。冰人和超人同时动用能力上前封堵,及时阻止了岩浆的进一步涌出,但没有一个人为之放松。他们都想到了更可怕的画面。
“他在破坏这个世界的物质能量!”蝙蝠侠说道,“钢骨,通报损失情况!”
“......糟透了!”钢骨飞快地说,“板块在漂移,所有的火山都在喷发,近海的地方掀起了海啸。超能力者都在行动,但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处理这个问题!”
他们被困在第一战场,困在这个火圈之中,面对着宇宙中最强大的敌人。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从南极到北极,人们在街上奔逃着,尖叫着。“发生了什么事?谁来救救我们?”他们哭喊,“超人在哪里?我们的英雄们在哪里?”
超人脸色惨白,他环顾四周,罕见地露出了踌躇的神色。没人会责怪他的短暂分神,因为没人会不理解此时此刻他的感受——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耳边呼唤着,尖叫着他们的死亡倒计时,而他却无能为力。
在地壳的哀鸣中,斯特兰奇不得不将一部分英雄传送到世界各地去救人,这让剩下的人压力倍增。从黑洞中释放的阴影军团和雷鸣者仿佛无穷无尽,每一个死去的阴影还会归入反监视者的身躯,让好不容易才能击碎他装甲几次的超级英雄功亏一篑。
詹妮弗闪躲着毫无规律可言的射线,维持着对至尊小超人的控制。
她看到跪倒在地的鹰眼,他正抱着亲密战友的尸体;她看到三个雷鸣者撕碎了绿箭侠的身体,他破碎的躯壳和火山震动中簌簌滚下的岩石归为一处;她看到天空中布满阴云,托尔从雷电的漩涡中跌落,高贵的神祇,他和最低贱的尘埃一样,不得不倒伏在强敌跟前。装甲炸毁、振金碎裂,她在混乱中找寻那个黑色的身影。
但在詹妮弗能发现什么之前,一道死亡射线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从高空坠落。
滚烫的岩浆在每一寸血肉中灼烧,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喧嚣,破碎的地面越来越近,红披风在地面上满怀狂怒地等待,从绝对静止到恍然回神。她知道那不是超人。
詹妮弗听到了叫声。
这声音太过锐利,她从来不知道人体竟然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穿过杂乱无章的战场,她的眼睛和一双钢蓝色的眼睛遥遥相对。隔着千百米,奇迹般的,她竟读懂了对方的嘴型。那张平日里总抿得很紧的唇在叫她的名字。她对全世界许愿不要让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消失。
詹妮弗没有看到,追随着跌落的命运之矛正在亮起。
一时间,心灵高塔像疯了一样堆叠。她朝着地面跌落,恍然间竟穿过了实质的泥土,跌进了显映的思维国度之中,跌进了入云的高塔,跌进了一片火海,跌进了一个如母亲般的怀抱。
自然之心遮挡住追击的敌人,地球意志摇晃着她的意识,就像摇晃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幼童。在它们身边,漂浮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东西,一轮褪去了黑雾的金色太阳。对詹妮弗来说,这三样东西代表着她的力量源泉,它们给了她战斗的机会,也是她弥留之际最后的港湾。
“我们在溃败。”詹妮弗小声说,在这个属于她的世界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茫然,“我要死了。”
她竭力朝着命运之矛伸出手去。在冥冥之中,她仿佛听到了对方钢铁般的嗡鸣——“你还没有穷尽,你还应当战斗,你还可以使用那得到我之后就很少使用的力量,去修改这场现实。”那声音在整个思维国度里回荡,近在咫尺,却又显得异常遥远。
“我能修改多少呢?我不知道该怎样做。”詹妮弗说,“他们都说我是这场战斗的关键,但我到现在都没抓住什么要领。那些选择了我的存在,它们真的选对人了吗?你真的选对人了吗?我要用什么去对抗这种超然存在......我们在他面前就像手无寸铁的孩童。”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环抱着她的手臂轻微晃动。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倚仗,是他们所有人挚爱的土地,是每一个守护者都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家园。所有行星中最美丽的一颗。
“我给过你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地球意志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给了你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是什么?
詹妮弗绞尽脑汁去想。
地球意志从未直接给过她什么,事实上,在今天之前能和她直接交流的从来只有自然之心,地球意志更像一个回响。自然之心给了她最早的能力,自然之心教会了她该如何做好心理准备、该如何去运用这个能力,自然之心甚至帮助她得到了命运之矛......无助地,她看向了始终遮挡在她头顶的那片幽绿色。
“我们不能出现很久,”自然之心紧绷地说,“仔细想想,珍妮,是什么东西构成了那副我最喜爱的五彩斑斓的画卷?是什么东西让地球从根本上区别于许多其他的星球?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些入侵者,让他们不惜远隔无数光年、无数维度,都要来破坏我们的家园?”
是什么......
詹妮弗悚然一惊。
地球意志从未和她直接交流过,但它绝对、绝对曾经送给过她一样东西,而这个东西也确实是世上任何存在最珍贵的东西——它将她从高山上的死亡中带出......它重组了她的身体,在上面刻上行事力量所需的铭文......它给了她生命!
地球意志发出了一记轻鸣。
几乎像是一声轻笑。
“是的,是的,”它柔和地说,“你从未想过为什么自然之心说世上的物种在画卷上留下五彩斑斓,但它们汇聚起来的心灵高塔却是银白色的,对吗?”
语毕,它轻轻一推,詹妮弗便从那温暖的怀抱中朝着更深处跌落了下去。
然后她看见了,她看见了一直让她魂牵梦绕的东西。那是一团带着柔和光晕的白色光团,它占据了整个高塔的基底。生灵从出生到死去,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心跳,都在它身上写下印记,都从它身上汲取力量。它是所有色彩的归一。它是所有生命的本源。
詹妮弗轻巧地落地,走上前去。
地球意志从高空落下,化为一把无形的钥匙。借由这把钥匙,她走得更近、更近了,一直近到能看清那团白光的构成,近到——连她自己都成了光团中的一部分。
她陡然明白,这光团只是其本体掉落在地球上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个碎片催生了这方宇宙中地球的意志,催生了一代又一代的自然之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始至终点醒了她、教导着着她、陪伴着她的,都是它的化身。
在光团中心,栖息着一个蜷缩起来的类人生物。
察觉到异常,它睁开眼,张开翅膀。
“你是谁?”詹妮弗听到自己问。
那存在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
不知从哪里来的飓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吹乱了她的羽翼,仿佛过了亿万年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一股比圣光还清净的白色从光团中飞出,悄悄地、无限偏爱地凝聚在了她的指间,变成了一枚银白色的戒指。从这个地方开始,一直到蔓延全身,金色的战衣变得全然雪色,没有一丝杂芜。
无数心跳涌入了她的脑海。
它们有的来自光辉灿烂的世间,有的却来自更深的地方,来自人的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
“感受它们。”不知何时到她身边的自然之心说道,一如从前在雨林里它为她上第一课时一样。
顷刻间,生命呼应了生命,存在呼应了存在,法则呼应了法则。
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撒拉弗坠落下去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从地面照耀到天空,穿过岛屿,穿过海洋,穿过山川;穿过太阳系,穿过星云,穿过无数无数个寂寞空洞的光年,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犹如透过幕墙、宇宙初生时原初的□□。
在这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样的恢弘景象中,行星吞噬者和反监视者都被迫遮住了双眼,在他们脚下,雷鸣者四散奔逃,而黑寡妇猛然吸了一口气,绿灯侠的身体在拼接,天使从虚空中重组、张开了他美丽的巨大的双翼......在白色光辉中,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重新站了起来——
死而复生。
第149章
从思维国度回到现实只用了一瞬间。
在意识回笼时, 詹妮弗发现外界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变动,她还在向下坠落的途中,眼前还是颠倒的风景, 以及那条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红披风。
如果有谁注意到她的装饰变了,他们也没有在频道中表露什么,此时此刻留给爱人朋友的重聚时间都不够多,从地底爬出来的人可以一次又一次复活, 但反监视者对整个星球造成的破坏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和刚刚重返人间的超级英雄不同, 反监视者在那白光出现时就知道是谁坏了他的事——他和这些跟灯有关的家伙从来没什么好历史。
“存在之灵。”他缓缓地、无比邪恶地说,“是的,我感觉到了, 一块小小的碎片,一个新的灯侠, 以及一群活蹦乱跳的蝼蚁,想凭借这些东西打败反物质能量只是痴人说梦。即使让你们复活一千次、一万次, 也无法将我打败。”
从地底传来的响动并未停歇,宇宙中的嚎叫也还在继续。
但不管怎么说, 心灵高塔中传入的都是好消息。
就在刚才那道白光蔓延的时候,无数在灾难中死去的人回到尘世, 即便当下,他们都在不断重生, 好像整个地球短暂地被死神遗弃了似的。这场面......老实说还有点可怕。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从事特殊职业的人,军人、警察、消防员等, 他们穿行在大街小巷之间, 帮助受困的平民;然后是一些受过训练和体能较好的人,不死亡状态让他们鼓起勇气加入了这个行列;到最后,甚至老人和孩子都参与其中。他们有的奋斗在抗击地质灾害的第一线, 有的则用手边能抓到的一切工具殴打着从其他两个黑洞进入地球的阴影仆从。根据钢骨的说法,连哥谭的恶棍们都在“誓死保卫他们的地盘”,除了少数几个和卢瑟同流合污的家伙。
而在她力量的扩张下,整个地球都好像活了起来。
从南极到北极,从山地到海洋,从撒哈拉沙漠到亚马逊雨林,所有生物都成了地球的士兵。食肉的猛兽从森林朝战斗的人群狂奔,鸟儿像炮弹一样朝着雷鸣者的面甲上飞去,溅起一片片鲜血和羽毛构成的涟漪,行道树在腐蚀中扼住了一个又一个入侵者,挥舞着根系阻挡他们的视线。连韦恩庄园底下的蝙蝠洞都已经空空如也,一大群蝙蝠如黑云般从洞口腾起,乌压压地朝着城市飞了过去。
这是很久之前她学到的一个技能,虫巢意识,眼下整个星球的生灵都和她的意识相接,它们悍不畏死地执行着她的命令,抗击着入侵者。当它们死去后,生命之力瞬息间又把它们带回人世,构成了一支永不减员的军团。
阿尔弗雷德看到庄园的狼藉可能会得动脉瘤,詹妮弗笑着想。
死亡射线造成的伤害似乎已经被治愈了,从白色戒指中传来了一股又一股温和的能量,它们不仅抚慰着她的身体,还在朝地平线涌动着、脉冲着。
冥冥之中,她知道这是塔底存在的馈赠。
地面越来越近,白色的羽翼扇动起来,调整着降落姿势和战斗状态。
在被死亡射线击中的时候,运行的幻境曾停滞过。对至尊小超人这种等级的战力来说,哪怕万分之一秒的间隔都足够他从受控状态挣脱出来。而一想到他们用来控制他的是一个已经完全被毁灭的世界,他的家人和爱人,詹妮弗就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不会太美妙。
她预计自己一落地就会遭到攻击——更有可能在落地之前就会遭到攻击,所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直到双脚触碰到地面,这一块区域仍然静的可怕,什么都没有。
她抬起头。
至尊小超人确实醒了,但他只是站在原地,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挪动,就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他的目光定定地飘向第一战场,在白光萦绕着的地方逡巡。良久,他才回过头来,注视着她身上的白色。当他们视线相接的识货,詹妮弗看到氪星人的眼睛里跳动着一些奇诡的东西。
他张嘴,仿佛要说出什么话,一枚绿色的电子箭忽然从远处飞来,击中了他的下颚。
两记金属撞击的声音同时响起。
在箭支命中目标的同时,钩枪绕中了地表的石块,将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带到了这里。蝙蝠侠像猎豹一样轻巧地落在了詹妮弗边上。他打量了一下她,曲起手指,似乎想用指节碰一碰她的手腕,但最后只是握紧了拳头,攥紧泛着幽绿光泽的指虎。
“告诉你了。”绿箭侠在不远处说,“蓝大个二号一落地我和猎鹰就朝他戳了无数支涂了氪石粉的箭,这家伙简直完全免疫。”
“箭支的浓度不同,仍然值得一试。”蝙蝠侠用低沉的嗓音说。
“并不是完全免疫。”詹妮弗补充道。
她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心灵波动,刚才在被击中时,至尊小超人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个氪石堆的画面......原来如此,数量上的不足吗?
不等她把自己的发现传达出去,至尊小超人就动了。
“他们刚才已经死了。”他在走上前来时说,“在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死去。”
詹妮弗立刻意识到他并没有在飞行,而是在行走,仿佛此时此刻只有双腿才能撑住整具身体的重量。如果不是那套制服,他看起来几乎和其他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只是把希望符号写在了胸口。但当他走得更近时,她知道那只是种错觉,因为狂乱的神光在那双星空般的蓝眼睛里闪烁。
“你——你能把人复活,是不是?”至尊小超人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道。
蝙蝠侠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她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警觉。
于是詹妮弗说道:“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可能是你们太狂妄了,连宇宙中的神明都看不下去。”
“这不是真的。”至尊小超人捏紧拳头。他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战意和......渴望。那股渴望太过深切,以至于感受到它的詹妮弗都变得不安起来。“反监视者说地球上有一块存在之灵的碎片,他还说你们中出现了新的灯侠。我听过这个名字,我知道它是什么,我知道白灯灯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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