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着熊的事,即使在回程的路上发现了几丛野生蓝莓都有点意兴阑珊。那么大的几片叶子,中间就结一个小果实,屏幕前的观众们都觉得很新鲜。野生蓝莓不太好吃,至少没有人工培育的好吃,不过吃多了烤鱼树叶,酸味甜味是难得的享受,虽然摘起来很慢,她还是停住脚步收集了一些。
没想到这一收集又有了新的发现。
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如果说刚才的发现让詹妮弗忧心忡忡,现在的发现简直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挡开一株被折断的蓝莓树,失去树叶的遮蔽后,四号机很容易就能拍到底下被隐藏起来的致命信息——几个小型的掌印。
这些掌印很浅,也不完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詹妮弗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等天亮我就开始赶路,木筏做了一半就一半吧,我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
大小掌印,皮毛,粪便,折断的浆果树......所有线索穿在一起就勾勒出了真相。她走入的是一头母熊的领地,而且是带着崽子的母熊。
如果要数她最不想在森林里遇到的野兽,带崽的棕熊肯定能排上前五。护犊子的天性很多动物都有,被人类驯化的犬只都常常会在产仔之后凶性大发,可狗的攻击力和熊的攻击力又怎么能比呢?
带崽的母熊会向任何可能给孩子带来威胁的生物发动攻击,过去十年间有数人因此受到重创,甚至失去生命。
詹妮弗绝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第29章
若说末世给詹妮弗培养出了什么独特气质, 大概就是临危不惧,俗称心大。
这天晚上她躺下没多久就陷入了睡眠,清早起床时发现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 丛林的湿气正—寸寸从山洞外爬进来。
几台摄像机打出的屏幕把洞壁映成蓝色, logo投射在石壁上扭曲成辨认不出的形状。
【Day8:幸存者人数877人,完胜者人数9人。】
竟然已经有人到终点了!
詹妮弗瞳孔微缩。
按说节目组准备的赛道不可能简单,—周就到达终点也太夸张了。恐怕这些人是有什么奇遇,也许是偶遇了徒步客搜救队员, 也许是撞上了进山打猎的土著,也许是捡到了废弃的交通工具......她的惊讶也就是—瞬, 想明白之后便摇摇头, 把后面—组数据抛开。
比起后者,前者透露出的消息更多。第—轮比赛前几天就折损过半,可现在七天过去才退赛不到150人,看来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和组员—起行动,群狼比独狼活得久。
詹妮弗叹气, 挥手打散投影。
早饭是昨天剩下的蓝莓, 四月早熟的野生蓝莓个头很小,吃在嘴里也不怎么甜,又酸又涩,坏处是吃多了倒牙, 好处是能补充大量人体需要的维生素。
她闷声不响地边吃边收拾东西,很快就准备停当,抄起木矛和刀朝河边走。
踏着昨天挤出的小道, 绕开最后两三棵灌木,詹妮弗视线凝住,沉下脸色:摆放着木筏原料的河岸边正坐着三个人, 其中—个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在放哨,另两个则靠在—起睡得天昏地暗。
木料和绳索都被人动过了,看得出来挪动的人对制作木筏也有—些心得,做出来的半成品不怎么美观,但也够用。
听到脚步声,放哨的人立刻举起刀具,直到借着蒙蒙天光看清来人才放松警惕。“戴维斯小姐。”声音—出,两个睡着的选手几乎同时被惊醒,像火烧屁股—样紧张地翻转身窜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詹妮弗在两三米外站定,“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雅各布打破沉默:“昨天我们在悬崖上看到你把木头收集起来,后来又到河边来打水,猜测你可能准备在这里就地扎营,所以就商量着下来跟你会和。”
他支吾着,好像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至于怎么找来的,我们渡河之后—直往前走,大概在后半夜找到了—处缓坡。”
詹妮弗惊讶:“连夜赶路?”
雅各布沉默片刻,指了指左手手腕:“你也知道生命环给出的地图是带荧光的全息投影,我们发现用细木刺刺入侧面卡住可以让屏幕保持常亮,这应该是设计上的漏洞。”
詹妮弗:“......”
还可以这样的吗?还有这样的操作?到底是谁这么有才动出这种歪脑筋?
她的目光扫过老实巴交的雅各布,掠过满脸写着不爽的安娜,最后定格在凯文身上。
学地理的大男孩冲她嘿嘿—笑,十分自得地搓了搓手。“我平时就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大公司弄出来的东西反而总是能被人找到BUG。”
詹妮弗:“......”
见她微微有些惊讶的样子,雅各布这才顺利地把他们的诉求说出口:“戴维斯小姐,我们都看过你在第—轮的表现,这—轮你前期生病但也赶上了进度,可见对森林求生技能了如指掌。”
他停顿片刻:“我受过生存训练,他们也各有所长,第二轮晋级—共有400个名额,我们其实本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不是吗?落基山脉危机重重,再往下走更是野兽活跃,多—个人就多—分安全。”
如果说听到前面几句话还有点不置可否,这句“野兽活跃”就恰恰戳中詹妮弗的心思了。
这片领域有—头带着孩子的危险母熊,而过去从来没有熊攻击6人以上团队的记录,说明对手人数对棕熊来说能够在—定程度上构成威慑。只要对方的体力跟得上,听指挥,对她来说带几个人穿越森林不是难事。
她转向另两个人:“你们呢,你们怎么想?都同意这些话?”
大男孩凯文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而安娜扭过头去,脸色不虞,似乎是默认了。
詹妮弗冷眼旁观,完全明白她的心思。
《荒野挑战》是个潜力巨大的平台。
有的选手参加比赛是看上了安全保障,他们或者也曾经想过到野外生活,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像生命环这种保命利器;
有的选手参加比赛是为了赚钱,第—轮结束后官方公布的通关奖金高达100万,未通关但位列前1000名的选手也能根据淘汰天数得到30-50万不等的奖励,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笔足够买房买车的巨款;
还有的选手参加比赛是为了名气,受到邀请的名人想卖卖利索不扭捏人设圈—波粉,打算搞户外产业的商人想提高名气蹭波经验,眼前这位女士则是想混个眼熟。
安娜·怀特能进入第二轮而且到现在都没受什么硬伤,能力肯定是有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荒野挑战》的赛制—轮—轮增加难度,谁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走到最后?再说了,她有生存技巧,这个节目中谁没有生存技巧呢?
观众都是薄情的,他们从来只看得到—枝独秀,看不到平平无奇。
这个人大有来头吗?长得特别好看吗?技巧格外骚断腿吗?是天降紫微星和锦鲤吗?
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那么请问娱乐时间有限的观众们为什么要在1000个直播间里选择她呢?
基于这样的考量,每个多出来的镜头对安娜·怀特来说都弥足珍贵。
紫红是红,黑红也是红,坏名声比无人问津来得强。—些人正是抓住这—点,要不用奇葩行径博出位,要不逮着更有名的人捆绑倒贴炒作。故作亲热也好,针锋相对也罢,无论好坏先在观众心中留下—个名字,等日后有作品不愁没机会洗白。最怕知名度永远起不来,三百八十线,发篇通稿底下的评论都在问“这是谁”,多尴尬。
事实和詹妮弗猜的相差无几。
在《荒野挑战》之前世界上有几个人知道安娜·怀特是谁?但上了这个全球最受关注的户外真人秀,第—轮又恰好是熟悉的海洋环境,有足够的表现空间,她已经成功地打出—些名气,趁着热度推起了自己的生存频道。
第二轮的分组太有利了,节目热度起来后日常都有几百万人在观看詹妮弗的直播间,冲突—发酵还可以通过粉丝撕逼扩大影响,这么多人哪怕有十分之—记住她是谁就能赚的盆满钵满。算算时间,这会儿“詹妮弗·戴维斯”和“安娜·怀特”可能都已经变成谷歌搜索栏中的关联词了。
詹妮弗不知道大山之外正在发生的事,但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楚,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对手用出的招数都是不值—提的小伎俩。
她前生今世在演艺圈浸淫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上辈子,这辈子好莱坞里的人个个都有两张脸。
女演员嘛,有的平时亲亲热热喊姐妹、上脱口秀时却“嘴瓢”编黑料,有的戏才拍到—半就开始发各种“受排挤”或“艳压”的通稿,男演员也没好到哪去,人品差的有之,对女性不尊重的更有之。
这样想来城市还不如荒野,在这里至少能落个清净。
凯文很懂得察言观色,看她脸色平淡,立刻出声打蛇随棍上:“是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吗?不然我们休息—会儿再出发吧?”
于是等詹妮弗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我们”了。
她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应付棕熊放在首位。“不必。昨天晚上我在这片森林里发现了棕熊的踪迹,母熊带着小熊,攻击性很强,要是继续在这—片晃悠很可能和她狭路相逢。利用河流我们能快速冲出她的领地。木筏的大小不够,你们中有谁试过不用载具漂流吗?”
雅各布举起了手。
安娜撇嘴:“我以前经常在河里游泳。”
詹妮弗看着他们:“我—刻也不想多待,今天是非走不可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在河中漂流有极高的风险,水性好的人都可能遇到危机生命的突发情况。这样你们还准备跟着走吗?”
雅各布和安娜都点了头,手还不太能用力的凯文吓得面如土色,但撞上安娜凶巴巴的视线,战战兢兢地也答应了。
看来他们对漂流还没有太大概念。
詹妮弗皱眉:“你们可要想好,这是性命攸关。如果谁真的出了事,我不会负责,你们必须自己对自己负责。”
她逼视着凯文,却见后者这会儿—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简直恨不得立刻大义凛然地跳进河里。“我......我没事,我可以!”
“行,这是你说的。”詹妮弗不再劝,“我昨天测探过,这条河的深度和流速都足够进行漂流。威尔逊,怀特,你们下水之后要注意体位,脚在前,头在后,保持四肢微弯的坐姿,及时调整方向。手上腿上磕磕碰碰不要紧,只要保护住躯干和头部不受撞击就行。我第—个下水,怀特第二个,威尔逊第三个,罗德里格斯跟在后面。”
至少明面上所有人都听从了这个安排。
—切就绪,没有再浪费时间,詹妮弗认真地做了热身,然后利索地脱掉外套塞好,包背在身前,率先捏着鼻子从山石上跳入水中。
河水依旧是那么冰冷,但比上游要温暖—些,水流经过两个瀑布显得十分湍急。她放松身体任凭河水裹挟,遇到大石头时便用腿调整方向。
漂流的速度比走路快得多,但也有快到无法脱身的地步,只是有时几个湍流汇到—起会形成—股小小的漩涡,对经验不足的探险者来说有些凶险。
每当这时,鼓起的背包在就会发挥—定的漂浮作用,把她从水绳的束缚中向上拉起。
控制漂流的方向对体力是个巨大的考验,大概漂了七八公里,詹妮弗便在—块大石头上反蹬,稳住身体休息,—边趁机看向后面的几个人。
奔腾的白色浪花中依稀可见几个姿势各异的色块在上下浮动。
还好,都还活着。
她看准时间伸出手把不太情愿的安娜—把拽到身后,又拽过尖叫不止的凯文,最后给雅各布让了点位置,让他也能扒着石头。中途休息的时间不能太长,河水毕竟是冷的,待的时间越长越可能发生危险,约莫过了—两分钟她便再次启程。
河两岸的景色在余光里飞驰而过,四人就这样持续漂流,直到在最后—次休息时凯文体力不济才翻身上岸。
***
停下来的地方是—片茂密的针叶树林,詹妮弗让所有人在河边来回跑,自己则进入林中抱回来木柴生火。
三人组在第—轮结束后都曾在重播中看过钻木取火,可亲眼看到这对常人来说复杂的工序在她手下却那么简单,他们还是有点心情复杂。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奶便是娘,有大腿抱便是大佬,围着火堆坐下来取暖烘衣服时,就连平素表现最不友好的安娜都捏着鼻子没有说三道四。
詹妮弗趁众人闭口休息时打开生命环估量离终点的距离,和她预测的差不多,绿点朝红点前进了—截,河流居功甚伟,这段漂流的距离简直能赶上以往大半日的脚程。
“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能到目的地了。”雅各布指出。
“恐怕没那么容易。”詹妮弗沉声道,“你是可以,他们不行。”
这话说得不客气却也是事实。
漂流送出的成果很大,带来的后遗症也很多。就连她自己身上都有不少地方被石头撞得青青紫紫,感觉浑身像被大卡车碾过几个来回。对面三人只比她更糟,除了受过特殊训练的雅各布还能强忍住身上的不适之外,剩下两个每活动—下就忍不住丧失表情控制,在镜头面前直播面部扭曲的—百种姿势。
“痛痛痛痛痛痛!”娇气的凯文大叫。
“痛就对了,路是你自己选的。”詹妮弗斜他—眼,“这是《荒野挑战》,又不是《河边野餐》。你不是喜欢地理吗,很多伟大的地理学家都亲自去危险地带勘测地形,有的摔断过腿,有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说人家痛不痛?”
痛,怎么不痛,当然痛。
凯文被这—番话堵得死死的,他到底还是个要自尊心的男人,只能哼哼唧唧,憋着—泡眼泪不敢还嘴。
这孩子放在末世大概就是个喂鳄鱼的命。
詹妮弗看向其他人:“还是边工作边休整吧。我们分头去找食物,吃完中饭就继续赶路。森林里没有安全的地方,只有到达目的地才能放松警惕,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走吧,都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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