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太漂亮了,也太折磨人了。
詹妮弗在外面拍电影苦得受了好几斤,穿上这件礼服时仍然被胸口和腰部勒得直翻白眼。造型师汤米蹲下来给她收拾裙摆,取出来的高跟鞋看着也十分反人类。优秀的造型团队往往十分苛刻,但成效显著,只要造型师不出错,明星就不用担心街拍失误或红毯车祸。
就在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忽然听到房间门铃被按响。一个侍应生满脸笑容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这些粉红色的花瓣上留着残存的水珠,看着很是娇嫩。
詹妮弗示意小助理接过花束,等侍应生走后打开卡片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丢出去。”她摆了摆手。
“你认真的吗?”玛哈狐疑地问,“现在楼下大概得有二三十个记者等着堵住在这里的嘉宾。”
“那就再好不过了,”詹妮弗重复道,“请务必确保把这束花完完整整的,连个标牌都不要掉的,丢到这些记者面前去。”
造型师汤米站起身来拉她背后的系带,手上动作轻柔,却达到了杀人般的效果。只听他边用力边玩笑着问道:“和韦恩吵架了?他今天的衣服你盯过吗,别出岔子,走红毯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还走红毯?
走什么红毯!
詹妮弗根本没有关心“男伴”的行程,她的手机也是刚刚修好,屏幕换了全新的,但一个边角的糙痕却怎么也抹消不掉。女明星在Met Gala不携带舞伴是常有的事,很多明星甚至故意不携带舞伴,以免分散镜头的注意力。
她费劲地抻直脖子,调整呼吸,轻嗤道:“你担心他干什么?别说我不准备带他,就算要去,那一柜子的西装也不需要我担心。”
那些西装衬衫的内部都写着“Giorgio Armani for Bruce Wayne”,配套的还有领带、方巾、墨镜、袖扣......总之应有尽有。换个人谁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
詹妮弗顿了顿,多少有些酸溜溜地说:“乔治·阿玛尼都快把他当眼珠子看了,布鲁斯·韦恩要是个男模,这会儿估计已经在为阿玛尼走秀了。”
她本意是和工作团队随口吐槽,也正好在不知道内情的汤米面前装一装,谁承想这两个人倒戈得一个比一个快。
“他确实有张漂亮脸蛋。”玛哈尽量客观地说。
“他确实有圈内说的那么野。”造型师极其狂热地说。
詹妮弗黑脸:“漂亮脸蛋有什么用,底下一颗黑心。他分明让人在调查我,这个控制狂,我只是说了两句赞同超人的话——”
“因为超人总是显得超级火辣?”造型师同情地说,“前段时间有人在推特上说看到了超人,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切证据,但我希望这是真的。贫瘠的地球真的需要这个犯规的外星男神到处晃荡。至于你男友,我只能说,韦恩真是醋劲深厚。”
詹妮弗自动屏蔽了已经“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又可以了”起来的造型师。她转向同样面带不满的玛哈,尽可能克制地说:“我觉得我必须对这种行为有所表示。”
有所表示是什么表示?
玛哈便翻了个白眼:“你准备做什么?散布他的花边新闻?收购韦恩集团的股份?送一队雇佣兵去偷拍韦恩洗澡?我百分之百确定他不会介意的,你的这位男友说不定还会邀请那些雇佣兵一起下水戏耍。”
詹妮弗:“......”
汤米又在背后把裙子猛地一拉,勒得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整个胸腔火辣辣的疼。
这条蓝色的裙子有着繁复的背部系带,它们能恰到好处地遮盖住一部分伤疤,但又不至于完全遮住,显然无论是设计师还是造型师,都认为伤疤恰恰是“野性之美”点题的一部分。
眼疾手快地调整好肩带,汤米又示意她坐下,取出卷发棒和梳子。他一边咬着发夹,一边打理头发,一边口齿不清地呜呜说道:“相信我,亲爱的,恼火是很正常的情绪。你只是需要搞明白这种恼火是属于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对方的恼火,还是要给对方找点麻烦的那种恼火。”
詹妮弗摆弄着吐司包装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情感专家了?”
汤米板正脸色:“相信我,每个女人都需要一个Gay蜜。布鲁斯·韦恩不喜欢慈善晚会,我记得他还因为口出狂言上过新闻——‘钱都铺张浪费在举办宴会上了,这根本算不上是真正慈善,不过是为了满足某些女人的虚荣心而已。’如果你要整他,为什么不故意带着他呢?”
“Damn.”詹妮弗哼声,“我带着他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她转向玛哈。“去把花丢了,然后帮我发条短信告诉韦恩,如果他继续送花,我会亲自招人去布里斯托把他刚建起来的庄园框架重新烧到地下去。感谢斯塔克和卢瑟发的分成,现在我可以把他的地基来回烧五六次。”
小助理捧着花的手一抖。
玛哈瞠目结舌,好像从没见过她这么“有活力”的样子。
没等他们做出什么表示,詹妮弗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众人齐齐朝屏幕上一看,顿时噤声。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女经纪人在詹妮弗示意下按掉了电话,可对方坚持不懈,终于在第三次来电时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玛哈求助地看向她。
詹妮弗慢条斯理地说道:“告诉他我忙着试裙子,女明星的事情很多,要好好选内衬,要调整裙摆的尺寸,不能磕着碰着,没空搭理这位思维敏捷的哲学家。”
在这个距离,她说什么都能直接被手机捕捉到,玛哈根本没怎么费心传达,对方似乎就给出了答复。
一瞬间,这位女经纪人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不仅仅是汤米和小助理好奇地看向她,连从镜子里看到倒影的詹妮弗都多少有些好奇。她清清嗓子,平板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在楼下。”玛哈挣扎着,“他说......这条裙子现在是你的了。”
汤米发出一个巨大的鼻音。
詹妮弗玩弄包装纸的手一顿,旋即无言地摇摇头,示意设计师把赞助的几副钻石耳坠拿出来看。
他们不说话,电话那头倒是还在喋喋不休。
玛哈的脸几乎变得和天花板一样平,她干巴巴地继续说道:“韦恩先生说,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了。”
詹妮弗把耳坠轻轻放下:“你告诉他——”
“拜托你们直接通话可以吗?!”玛哈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我实在不想继续做信鸽了。拿着花,我们走,到外面去,让他们两个把事情说明白。”
詹妮没搭理她:“你觉得我现在把裙子和花一起拿到楼下去,当面甩在他那张傲慢的脸上,能不能在慈善晚会的着装中杀出重围,挤上明天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
玛哈冷笑:“所以你不想要香奈儿五号?”
詹妮弗停顿了半晌,还是投降了。她接过这该死的手机,看着众人鱼贯而出,打开包里的屏蔽器,这才没好气地挤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你听起来不怎么高兴见到我。”布鲁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鉴于我在不久前刚刚被指责是这个星球上已知的最无情无义的冷血混蛋,我认为适当的愤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全世界只有我最聪明’先生。”詹妮弗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帮了你的忙。”布鲁斯慢条斯理地说。
“你希望我为此感谢你?”詹妮弗被他气乐了,“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买个花篮什么的?”
“花篮就不必了。”布鲁斯狡黠地说,“抱歉,珍妮,我并不是会被与众不同打动的人,也无意探查什么,但当一个人与众不同到鹤立鸡群时,往往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詹妮弗猛地合上嘴,不说话了。
“珍妮?”布鲁斯在那头喊到,片刻,“拜托别让我把大都会博物馆买下来。”
有本事你买啊?
詹妮弗走到窗边朝底下望,却没看见熟悉的跑车。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直截了当,不要拐弯抹角。
“你为什么向我示好?”她犀利地逼问,“因为你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秘密都掌握在手中,对吧?我就猜到你根本不会对这种大阴谋丧失兴趣,而我碰巧是你认识的‘朋友’中唯一一个牵扯其中的倒霉蛋。控制狂,一切尽在洞察之中是不是让你晚上能多吃两块塔可饼?”
“Ouch!你伤到了我的感情。”布鲁斯装模作样地呼痛。他仿佛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谈及刚刚被揭穿的意图,而是同样报以直球。“我是来告诉你,关于爬虫药剂我有了一些很重要的发现。”
他稍稍做了一个停顿。
“珍妮,除非能马上退出比赛,否则你已经两只脚跳进这个阴谋里了。有时候你可能需要一些专业人士提供的信息。”
詹妮弗回到椅子上坐下,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得失。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太过重要。
你帮助我,我帮助你,公平交易。
她叹了口气,故作甜蜜地说:“有时候我真想扇你的脸。”
窗外响起一阵喇叭声响,几个工作人员从门外涌入,他们似乎从自家老板脸上看出了什么端倪,相互交流着眼神,谁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资历最老牌的玛哈拉长声音问道:“所以——我们还需要把这束花送到楼下去砸在他的车上吗?”那语气分明在忍笑。
詹妮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把耳坠戴好,又张开手指检查指甲——
“等会儿我亲自下去砸。”
第43章
詹妮弗一直等到下午六点多才准备出发。
瑞吉酒店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很近, 加上有“专车”接送,实在不用急着赶时间。
为了避免几个明星同时挤进镜头的状况发生,Met Gala的红毯环节基本都是按照好先后顺序出场, 比较重要的嘉宾靠前, 非常重要的嘉宾靠后,而且主办方还要注意不把有过节的两个人排在一起。
今年詹妮弗的排位非常靠后,她也没有提早赶过去在准备区干等的意思,坐在搭起来的临时空间里哪有坐在酒店里舒服。
不过想快也快不起来, 汤米完全和她的头发较上了劲,恨不得劈头盖脸喷六组定型好让每根发丝都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化妆师在来的路上堵车, 不过这位女士一向效率惊人, 花了不到一小时就把舞会的妆容做好,就是眼妆的贴片费了点时间。
两个要求严格的造型大咖在完工后最后检查了一边,汤米又取出两只蓝宝石装饰戒,和耳边摇晃的蓝晶钻石环坠遥相辉映。
詹妮弗穿好高跟鞋,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 确保衣服的每个环节都不会出现难以挽回的问题。
由不得她不谨慎, 往年被嘲笑的明星比比皆是,什么腰间挤出赘肉肩膀挤出副乳,更厉害的直接变透视装,还有走着走着胸贴掉了、稍微弯腰就露一大片的。
今年这套造型连汤米看了都眼冒金光, 詹妮弗更是处处小心,生怕到时候风头没出到,反而出了洋相。
一行人下到大厅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变暗。
瑞吉酒店的大厅富丽堂皇, 墙角还摆着著名的“Grandfather's Clock”,这座落地钟比詹妮弗在图册上看到的要小些,但样式很是古老, 钟面也做得十分精美。
作为许多明星御用的下榻酒店,瑞吉无论是安保还是门童挡起媒体来都经验,整个大堂看不到一个可疑人士。但从金色旋转门的玻璃看出去,外面在等候的记者不在少数,人人都带着摄影师,个个都扛着长枪短炮。
詹妮弗知道这些都是没资格入场拍摄的媒体,但往往也是这些媒体最不能得罪,他们根本没有节操下限,什么乱七八糟的料都能编出来,而且总是一黑黑几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长情的很。
不过这次他们是做不到一拥而上了。
从外面忽然上来了几名身穿黑衣的保镖,和大堂的安保一起将人群隔开。玛哈和化妆师紧紧跟着詹妮弗,小助理抱着花,汤米提着长长的裙摆,布莱恩派来的四名保镖隔着一米的距离两两前后分布。
老酒店的旋转门太小,詹妮弗在出门时不得不跟汤米挤在一个格子里,还好这位造型师是公开出柜的同性恋,否则媒体又要大做文章。
她面带微笑地对着两侧点点头,跟着黑衣人朝十几步外停着的“专车”上走。
这是辆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版,布鲁斯在出席双人活动时总会把这辆车祭出来,平时开的最多的则是他那辆兰博基尼。
韦恩家车库里停着的豪车数不胜数,光劳斯莱斯就有三辆,其中一辆是原本就有的,现在大多是阿尔弗雷德在开;一辆是布鲁斯刚回归哥谭时买的,为了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还在车厢内特别定制了酒柜;最后一辆是恋爱半年后购置的加长版,也就是眼前这辆,里面装潢了星空顶、鞋柜和化妆室。
想到这里,詹妮弗心里稍稍和缓了些。
开车的是老管家阿尔弗雷德,韦恩大少坐在后座,一条腿弯着,一条腿直直伸向前方,侧面还摆着根拐棍。
他穿得很得体,一身黑西装量身定做,白衬衫的领子立得很高,衬得人身量修长、肩背挺拔,领带和袖扣都是蓝色系的,显然是提前做过功课,和女伴的衣服搭配妥当。
劳斯莱斯在乘客坐稳后缓缓开动。
“你今天很美。”布鲁斯眨了眨眼睛,“这条裙子穿在你身上确实漂亮,这些珠宝也很衬肤色。”
詹妮弗正在鞋柜里找自己的拖鞋,闻言不禁挑高眉毛,对他投去戏谑的目光:“如果一个女人把几百万刀穿在身上还不好看,那她大概也没什么好看的机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赞美,韦恩先生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脚瘸了就把走路的劲都花在嘴上。”
这根拐棍多半是蝙蝠侠的杰作,可惜她前几天根本没关注哥谭新闻,自然也无从得知是哪个反派下的手。
窗外的景色过得很慢,几小时前街道上才出过一次车祸,连在高层套件的住客都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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