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知道的?”
龙族的换骨期,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哪怕是亲人还是朋友,他们也断然不会将什么时候换骨告知。
戚百里马上要换骨的事情,除了那个人知道之外,旁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咳咳,你这个时候若是对我们下手,尤其是风祁和清岫,无异于打草惊蛇,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招致了祸端,咳咳,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看来他说得没错。”
半晌,戚百里这么沉声说了一句,束缚着谢长庚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
其实一开始戚百里并没有打算对风祁他们如何,他感知到换骨期将至,在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的时候。
萧泽来了沧海找上了他。
他第一句话便点出了他换骨的日期,戚百里并不意外。
这人桀骜不驯,所行所为都是逆天之事,又传闻他擅长推衍之术,能够算到他的换骨期也不是不可能。
【你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自然是救你的命。】
【我能预知未来,不是单纯的一两个片段,而是一切。】
萧泽这么说道,那个时候戚百里震惊的同时,更多的却只是半信半疑。
他冷笑了一声,讽刺了回去。
【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你若是能够预知一切,五百年前怎么会让顾止削了你的魔角,险些殒命在七煞剑下?】
萧泽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那老东西是个例外。】
【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提醒你,在你换骨当天蓬羽会将你斩杀。】
【一月后白穗和风祁他们会到合欢宗,蓬羽就风祁那么一个宝贝徒弟,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应该知道如何做。】
【当然,信与不信随你。】
他说完这话后勾唇笑了笑,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戚百里对此本是存疑的,如今看谢长庚这反应,想来他的弱点已然暴露了。
想到这里他神情平和,反而没有之前时候在听到谢长庚提起换骨时候那般激动了。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
他体内现在充斥着我的妖气,且已经深入骨髓,就算他师尊找上我也杀不了我。”
“若我死了,他才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你,你早就知道之后蓬莱主会来寻你?!”
谢长庚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向戚百里。
原来如此,那妖龙早已身死,是戚百里引了自己的血控制了他。
他本身就不是为了要夺风祁的龙骨,而是为了将龙血灌在风祁的体内。
戚百里驱使着那妖龙,如今又用驱使那妖龙一样的法子,驱使着风祁。
风祁的神魂已被妖气感染,他们两人的生死连在了一起。
戚百里的妖气若是散了,他也就没命了。
从一开始戚百里想要的便不是什么龙骨,而是用风祁的性命来威胁蓬羽。
只要少年的生死在他手中,蓬羽是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戚百里看着眼前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惧的样子扯了扯唇角。
指尖一动,松开了对谢长庚的桎梏。
谢长庚咳嗽了几声,看到风祁像是没了支撑一般往下坠去。
他心下一惊,连忙俯身接住。
“回去之后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一字不漏都告诉那老东西,让他这段时日最好老实些,要是想让他徒弟活命,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说到这里,眉眼冷了几分。
也不等谢长庚反应,一股水流冷不丁缠绕上了白穗的腰侧将她带到了自己这边。
“带着他滚吧。”
戚百里放走了他们,留下了白穗。
也不知道该说这是不幸,还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他对白穗有些情谊。
要是他真要对她做什么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早在她昏迷时候直接便会动手杀了她。
谢长庚知道现在留下来也没办法将白穗带走。
他眼眸闪了闪,朝着一旁脸色铁青的清岫使了个眼色。
清岫半晌也没有动作,青年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劝说。
“冷静点清岫,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回蓬莱,风祁现在情况危急,就算戚百里的妖气散了,他的神魂不能及时稳固也得死。”
他说到这里斟酌了下语句,余光瞥了白穗一眼,而后隐晦提示。
“而且你别忘了之前白穗说过,她身上……”
有顾止给的飞羽令。
那是认了主的东西,哪怕是萧泽也破坏不了。
只要它在,白穗一渡灵力他就能感知到所在。
清岫咬着嘴唇,桃枝因为主人的紊乱的灵力也跟着颤颤巍巍。
直到血珠沁出,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他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准备离开。
然而谢长庚带着风祁前脚刚出了水牢,后脚一股水柱缠着清岫的手脚将其狠狠拽了回来。
“?!戚百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明明说了放我们……”
“我说的是你,不是她。”
银发金眸的妖修薄唇微启,视线凉凉落在了被囚于水牢里的清岫。
“我和人做了一笔交易。
有人要你,你得留下来。”
清岫他本就不打算离开。
他直勾勾注视着戚百里,面上似覆了霜雪。
“戚百里,既然那人要我,烦请你放了她。”
“不行。”
几乎是在清岫话音刚落的瞬间,戚百里便冷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清岫气得不轻,连带着水泽也紊乱激荡了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破开。
“为什么?我们和你之间没什么情谊可言,可是白穗之前是如何待你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
戚百里抱着白穗的手一顿,银色的长发似月华,拂过她苍白的面颊。
“……自然也是因为交易。”
第214章
戚百里的这番行为让谢长庚很是意外,按理来说风祁的生死如今已经掌握在了他手中,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同时他把白穗留下来,又从他所说的要做什么交易不难猜测出来,这事和萧泽脱不了干系。
毕竟在整个修真界里,除了萧泽以外,有谁敢拿白穗做交易?
但是为什么清岫也给留下来了?
戚百里所说的那个人难不成也是萧泽,要是是的话,也就是说清岫也是交易的一环。
他要白穗还好说,为什么要要一个桃源的弟子?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不想走?”
银发金眸的青年看着水牢之外神情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长庚。
“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为了不自量力试图从我手中把她们救走,顺带着搭上风祁的性命,还是老老实实带他回蓬莱,至少还能留得一线生机。”
的确,这个时候哪怕谢长庚再不甘,再不愿意抛下朋友离去也没了办法。
他和戚百里实力相差悬殊,根本没有胜算,再加上风祁命在旦夕,更是半分都耽搁不得。
风祁身上有龙骨,身体要比旁的修者更为强健。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确保妖气侵蚀完全,戚百里下手只重不轻。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不得已让谢长庚将风祁带回蓬莱。
这种情况也只有化神之境的修者可以续上他的命,他要用风祁的性命牵制住蓬羽,自然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所以戚百里这才连带着谢长庚一并放了,为的就是确保风祁回到蓬莱。
而同样的,就算不用戚百里提醒谢长庚也知晓其中的轻重缓急。
只是……
“桃源应该于你们构不成威胁,你们为什么抓……”
“无可奉告。”
戚百里的态度很冷漠,那双金色的眸子明明是暖色,却透不进一点光亮。
他冷冷打断了谢长庚最后的试探。
谢长庚沉默了一瞬,也不再继续执着。
在他将失去了意识的少年带着御剑准备离开之前,他看了清岫一眼。
清岫看明白了青年眼里的歉意,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并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等到谢长庚和风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清岫这才抬眸看向了对面的人。
“他已经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他又想拿我做什么?”
戚百里没有理会清岫的质问,水泽绵延,下面的湖水倒流在了天际。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一个巨大的水幕遮掩了视野。
等到水“轰隆”落下的时候,周围没了树木山林,入眼所见全然是无尽的海域。
飞鸟掠过,海水腥咸。
——这里不是终南山,而是沧海!
水可以连接一切。
终南山的水泽又是沧海倒流形成的,所以一瞬抵达这里于戚百里来说轻而易举。
清岫整个人被一颗巨大的水球囚在其中,悬浮在海面之上。
他不是第一次来沧海,但是之前时候也只是匆匆飞过,并没有过多停留。
这片海……有这么大吗?
正在清岫恍惚的一瞬,戚百里打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她怎么回事?被妖气侵蚀的是风祁又不是她,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戚百里无视了清岫的质问,此时皱着眉用灵力一点一点探查着白穗的身体。
没有内伤,也没有外伤。
可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一般越睡越沉。
“……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她为什么这样还不是你害的?”
他皱了皱眉,银白色的长发如月华,映照着他的眉眼更加清冷。
“我不记得我对风祁以外的人下过手。”
“白穗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哪怕是你这样的妖修也真诚相待过。你觉得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什么也不做吗?”
清岫起初是生气自己,竟然在对方做了那种事时候没有及时发现和制止,甚至还妥协了。
而在看到始作俑者竟然一脸疑惑,毫不知情的样子,那怒意成了怨恨,全然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她用了禁术,杀了合欢宗的一个女修,以她的血养护了风祁的身魂。”
“这种术法于你们这种妖修来说不算什么,可于正派修者来说,是逆天而为,短时间受到反噬不说,之后会成为难渡的劫数,甚至入魔的引子……”
“要不是你伤了风祁在先,她会做出这样偏激的行为?要不是你先用了那术法?她又如何依葫芦画瓢学了那邪术?”
白穗从没有接触过除了正统术法之外的任何术法,更别提这种以血养护身魂的邪术了。
因此她当时就算脑子转得再快,也断然不可能想到这么做。
她想到了,只是因为她看到了。
戚百里对那妖龙所做的便是以血养身魂,那妖龙的龙骨龙筋早已不在,支撑着他行动的是戚百里的龙血。
同样的招式他也对风祁做了。
原本风祁的情况是不会那般严重的,只要他老老实实接受戚百里的血。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倒在术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抽了维持他身魂的龙血。
白穗的天赋很高,尤其是在术法这方面。
只要是她看了一遍的东西,她基本上都能够复刻完全,哪怕尚有瑕疵也只是因为她修为不够。
可那整个术法的完成度,却是别人千锤百炼的程度。
这也是清岫没想到的。
没想到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以前那个杀了人会连着做几夜噩梦,浑身发抖的小姑娘,会在那般杀伐果决的做出那样的事情。
背负了罪孽,只为续风祁的命。
“?!你是说她为了风祁……”
戚百里的惊愕不是假的,他瞳孔一缩,猛地伸手往白穗的识海探去。
果不其然,里面有一片晦暗不灭的阴霾,那是禁术留下的痕迹。
怎么会……
她不是那个人的徒弟吗?她是个剑修,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剑修,怎么会做出这样自甘堕落的事情?
戚百里说不上什么感受,他喉结滚了滚,垂眸静默注视着少女苍白的脸。
他发现自己一直看不透白穗。
无论是蓬莱时候,还是如今。
如果她和其他剑修那样冷漠无情,像是看什么污秽一样看他还好,他倒可以让自己不那么有负罪感……
看出了青年神情闪烁,隐隐有动摇的迹象,清岫压着唇角又说了一次。
“她和其他修者不同,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屠你们族人的不是她,更不是昆山。”
“放了她吧,戚百里。”
银发金眸的青年没有立刻回应,他稍微弯了下身子,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紧接着清岫周围覆了一重水域,他推不开也挣不了。
“很抱歉,白穗走不了,你更走不了。”
“你与其关心她,倒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等那个人来了你也没几天能活了。”
“戚百里,你!”
清岫原以为他还有些良知的,至少也是对白穗有些情谊的。
不想刚才的动容竟是他装出来的,他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打算放白穗离开!
“我可真是蠢,竟然妄图和你这样的一个人渣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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