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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1-10-24 10:10:48  作者:求之不得
  而后,又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中。
  苑外有马蹄声传来,应当是冯云,王威陆续到了,陈倏轻声道,“我晚些回来。”
  等陈倏撩起帘栊,脚步声出了屋中,棠钰才微微睁眼,也缓缓撑手坐起。
  她是有些怕他……
  但他方才握住她手在唇边轻轻碰了碰,低声说着亲近话的时候,她心底莫名有些难过。
  —— 你和陈倏有个儿子,叫初六。
  —— 新帝知晓你同陈倏两人感情很好,就让人掳劫你入京要挟陈倏,这次你出事,他当即就率军北上,一刻都没耽误。
  —— 棠钰,你最不用怕的人就是陈倏。
  棠钰蛾眉轻蹙。
  ***
  屋外,陈倏驻足,回头看了看屋中。
  他同她有多熟悉,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真睡着还是假睡,他没戳穿,她才觉得安稳。
  即便知晓有一日她会恢复,但他不希望她记不起来的任何一日担心受怕。
  记不起,那就重新开始。
  陈倏淡淡垂眸。
  ……
  棠钰悄悄通过缝隙看向窗外,见苑外陆续有人来了苑中,都朝陈倏拱手,“侯爷!”
  棠钰也听陈倏唤了声“威叔”,“冯叔”。
  隔壁屋中,冯云和王威问道,“是找到君夫人了吗?”
  陈倏颔首,“找到了,就是……阿钰撞到了头,可能有些事情记不清了,这段时日,我可能要多花些时间陪她。”
  冯云和王威紧张,“夫人人没事吧?”“大夫看过了吗?”
  陈倏应道,“阿钰动气了胎气,大夫说需要将养,我需要在这里呆段时日,所以今日威叔和冯叔来商议新朝和废都的事。”
  提到废都两个字,冯云和王威都紧觉。
  弃用的都城才会叫废都。
  侯爷口中如果说出废都两个字,那就是鎏城不准备迁都,而侯爷应当也不会将此处设为都城。
  冯云和王威都隐约嗅出了一丝微妙。
  陈倏道,“威叔,冯叔,赵文域今日同我提,两分天下,他会改称北燕,与我守住相望。”
  冯云和王威都诧异。
  “这是公孙旦的意思?”冯云意外。
  “未必。”陈倏深吸一口气,“应当是赵文域自己的意思。”
  王威同鎏城接触的最多,王威诧异,“赵文域不一向都听公孙旦的吗?”
  陈倏道,“赵文域个性洒脱,未必事事都听公孙旦的,这次公孙旦没有同赵文域一道来京中,便是存心要看他自己怎么拿主意。公孙旦很厉害,也在慢慢尝试将赵文域驯服成一个合格的帝王,但赵文域有自己的性子,不会事事都听公孙旦的,他们还在相互驯服,一个想把对方驯服成合格帝王,另一个想把对方驯服成能和他脾气相投的相辅。”
  冯云沉声道,“侯爷怎么想?”
  陈倏看向他们两人,“冯叔,威叔,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王威率先道,“如果赵文域的话不是使诈,末将觉得好啊!侯爷,君侯和称帝只差一步,没人比侯爷更担得起这个位置。”
  王威言罢,陈倏看向冯云,“冯叔?”
  冯云道,“侯爷,老臣和晋博侯想的一样,万州厚积薄发,未尝不可,燕韩连年混战,百姓民不聊生,国中百废待兴。赵文域这么做,反倒将这些矛盾简化了。”
  王威道,“侯爷,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趁新朝覆灭,昭告天下,定江山。”
  陈倏环臂,低声道,“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
  冯云和王威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作声了。
  ***
  棠钰又坐了些时候,大抵见苑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再往来了,慢慢将目光收了回来。
  也想起今日大夫叮嘱的,要她多卧床休息。
  棠钰重新躺回床榻。
  这一次,已经入夜好些时候了,棠钰的困意也慢慢上头,侧身躺在床榻上,习惯性得枕着自己的右手,渐渐睡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其实也并不知晓。
  尽快这里于她而言很陌生。
  她心底也忐忑。
  但心底深处又有一股莫名的安稳,她也并不知道为什么。
  许是,日后会慢慢想起的……
  棠钰入睡很久,迷迷糊糊觉得身后的怀抱很暖。
  她也安心靠在身后的怀抱中。
  陈倏伸手环住她,埋首在她颈后。
  ……
  翌日醒来,棠钰见陈倏已坐在床边,棠钰微怔。
  陈倏莞尔,“别怕阿钰,稍后用了早饭,说两句话,我就离开,别担心。”
  他耐性同她道。
  棠钰看他,眸间些许意外,仿佛也没想到……
  陈倏温和笑道,“喝粥还是点心?”
  棠钰错愕,“粥。”
  早饭就在一侧,陈倏喂她,棠钰有些不习惯,但又想,早些吃完,他早些走。
  棠钰张嘴。
  原本以为这个过程很难熬,但是陈倏并没有特意多说话,是真的问她吃什么。
  棠钰也会偷偷看他……
  陈倏很有耐性,也会在她吃完后,轻声道,“赵文域回京中去了,这两日都不会在,隔两日我也会去京中同他商议事情,文广在京中,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见见?”
  听到文广两个字,棠钰眸间短暂惊喜。
  陈倏继续道,“这次多亏文广将你送出宫中,否则叶澜之会拿你威胁我,阿钰,你平安就好。”
  棠钰看他。
  他笑道,“记不记得我,我都在。”
  棠钰错愕中,他伸手替她擦了嘴角。
  棠钰忘了躲开。
  棠钰是记得他说,用完早饭,说两句话就回去……
  棠钰目光看向他。
  他仿佛会意,温声道,“棠钰,重新认识下,我是长允,小时候在莞城,你外祖父家中,我们见过。”
  棠钰目光愣住,仿佛在记忆深处忽然想起些什么一般。
  长允?
  她隐约记得是有这个名字,是那个……
  陈倏继续道,“我们有婚约,我家中出事,来投奔你外祖父,你外祖父收留了我,我还记得,在腊月里,天寒地冻,是你抱着我,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棠钰,我是陈倏,也是长允。想不起旁的事就不想了,从今日起,每一日都是新的。”
  棠钰眸间还在轻轻颤着,眼角稍许氤氲,他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眼角,“好好休息,我就在屋外,有事唤我。”
  棠钰看向他,见他转身,撩起帘栊出了屋中。
  棠钰低头,陈长允……
  她记得他。
  不怎么爱说话,总跟在她身后,那年大雪,他趴在她怀中,同她说,不冷了……
 
 
第095章 相处   二更合一
  很快, 棠钰发现,陈倏同他早前说的一样,晨间离开后, 这一整日都没有再出现过。
  有大夫帮棠钰煎药,也会给她送来。
  来的时候,会帮她一并诊脉。
  棠钰从他言辞间听得出, 他应当是随万州府驻军一道北上的军医,陈倏让他来, 是因为陈倏信不过旁的大夫, 怕她再出意外。
  军医应当是怕她害怕, 也会同她道, “夫人别担心, 夫人是撞到头,有一些淤血没有散去, 所以记不起早前的事,很快就会好的。夫人早前动过胎气, 但眼下也慢慢平稳,应过一两日就可以走动。”
  棠钰颔首。
  军医又道, “下官早前见过夫人。”
  棠钰记不得, 但也觉得意外。
  军医道,“有一年初一宴, 下官携家眷去过万州府,夫人还给下官的女儿一枚糖葫芦。”
  棠钰记不起, 但却能仿佛能想象这幅画面。
  军医起身,“夫人,您会好起来的,有侯爷在。”
  棠钰点头。
  ……
  临睡前, 果真也没见陈倏,他应当是想同她表明立场,不要怕他,他可信。
  棠钰躺在床榻上,有些睡不着。
  想起无论是赵文域也好,军医也好,还是陈倏身边的侍卫陈枫和陈惑都好,都同她说,她与陈倏感情很好,陈倏待她亦好……
  但她能想起的,除了驿馆里,他流露出的对她的喜欢,和她不敢出声,两人交织在一处的发间。
  他是陈长允,特意住在祖母隔壁接近她;他也是陈长允,小时候,她在外祖父家见过的那个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敢看她,生病时偎在她怀中的陈长允……
  几年的时间很长,她忽然有些好奇。
  ……
  陈倏入内时,她确实已经睡着。
  今日军医告诉她,夫人的脉象平稳,多将养两日,是可以去京中的。
  他想,她应当想见文广和赵文域。
  这里去京中近,马车可以走慢些,他也在,也不会有旁的事,他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这里,从今日起,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陈倏掀起被子,同往常一样,等她睡熟了,才躺在她身边。
  屋中熄了灯,只有远处苑门口的檐灯亮着,微微透了些光亮入内。
  陈倏没有睡意,想起他失明的时候,终日咳嗽,夜里难以入睡,因为看不见,也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那一段时日曾如何折磨过他,他都记在心里。
  是棠钰。
  棠钰陪他走过那一段最灰暗的时日,也陪他去桃城求医……
  他揽紧她,轻声道,“阿钰,长允同你一起,不怕。”
  他埋首至她后颈。
  ***
  翌日晨间,棠钰醒的时候,没见到陈倏。
  原本以她的猜测,陈倏会坐在床边等她醒,但今日没有。
  她其实并不清楚陈倏的性子,但他是陈长允的时候,至少是温和儒雅的……
  军中没有随行侍女,陈倏不在,有村妇照顾她吃饭。
  村妇应当有些怕她,离得有些远,也不怎么敢说话,也不怎么敢看她。她知晓这样的小村落里忽然进进出出这么多禁军,多少是会被吓倒的,棠钰尽量不给对方添麻烦。
  思绪间,帘栊撩起,陈倏端了药碗入内。
  棠钰见他稍许有些……灰头土脸……
  陈倏温和道,“今日是我煎得药,煎得不好,煎废了两贴,这到第三贴上了……”
  棠钰记得他说他最不喜欢喝药,连闻药的味道都不习惯,忽然灰头土脸说到煎废了两贴药,这到第三贴上的时候,棠钰嘴角微微牵了牵……
  自己也都不知道。
  陈倏看到,眸间笑意,但是没敢提醒她,继续道,“放这里,还要凉一凉。”
  棠钰没出声。
  陈倏又道,“我去换身衣裳。”
  这身衣裳尽显他先前的狼狈,还有一脸灰,陈倏起身出了屋中,棠钰看了看一侧的药碗,淡淡扬了扬嘴角。
  又仿佛,能想象他先前的狼狈模样。
  稍许,棠钰又愣住。
  她应当很熟悉他的狼狈模样,所以似是能信手拈来一样……
  他应当时常在她面前出丑。
  想到这里,棠钰忽然,不怎么像早前那样心有戚戚,只是,还是有些不怎么敢看他。
  他折回的时候,药还没凉,“今日说祖母和舅母吧。”
  棠钰不得不重新抬头看他,祖母……她是很想知道祖母的事,早前赵文域和军医应当都不清楚,她也不要问陈枫和陈惑,陈倏忽然提起,她当然想听,只是——舅母是怎么回事?
  舅舅已经过世了,陈倏口中的舅母让她意外,却也让她好奇。
  但不管是意外还是好奇,她都似乎很笃定陈倏不会刻意说谎骗她,他说的,大抵都应当是真的。
  陈倏虽然坐在床边,但仍旧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让她拘束。
  说话的时候,同她认识的陈长允一样,温文如玉,眸含笑意,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或是,不自在。
  “你还记不记得祖母眼睛基本看不见,我们说带祖母去治眼睛吗?”他也判断不了淼城的事,她记得哪一段,又记不得哪一段,所以问起。
  棠钰却道,“我记得。”
  那就是还记得去桃城之前的事。
  陈倏便顺着她的话说,“我们带祖母去桃城了,刘大夫治好了祖母的眼睛,祖母能见到你了。”
  许是激动,棠钰鼻尖微红。
  陈倏下意识伸手擦了擦她眼角,“别哭了,大夫不让你激动,怕伤身子。”
  棠钰似是也反应过来,遂而点头。
  四目相视,两人都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先前这一刻,离得很近。
  陈倏坐了回来,继续道,“祖母在桃城医治眼睛的时候,我们去了趟态州,去见舅母和茂之。”
  这一段,棠钰是全然陌生,“舅母和……茂之?”
  陈倏轻“嗯”一声,然后耐性同她说起舅舅和舅母的事,也同她说起舅母的病,还有舅母和茂之同他们一处。
  这一段很长,陈倏说了很久,她也听了很久。
  最后,陈倏才道,“舅母过世,你带初六回淼城见舅母的时候,被叶澜之的人劫持,然后来了京中,我们都没见到舅母最后一面。”
  棠钰看他,眸间藏了复杂情绪。
  陈倏又道,“都过去了,等这次回淼城,我们再去看舅母。”
  她莫名应好。
  陈倏端起一侧的药碗拭了拭温度。
  其实说了这么久的话药早就凉了,眼下喝正好,陈倏问道,“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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