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
杀了魏昭庭,一劳永逸。
这一点上,赵文域身边的两个心腹都没有意见。
赵文域身边跟随的亲卫不少,要拿下魏昭庭不在话下,只是他的行踪也不易节外生枝。
“越快越好!”赵文域吩咐。
身边的将领领命,“夜里偷袭。”
赵文域颔首。
***
子夜时分,屋中大门推开,有侍卫去看陈倏。
陈倏已经昏过去。
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上也在打着抖,但轻易不会死。
那人看了看,也不在担心了,阖门而出。
陈倏睁眼,也攥紧指尖。
魏昭庭不杀他,想慢慢折磨死他,那魏昭庭一定会后悔……
这里是螺洲。
王威的很快就会找到这里,陈惑死了,但是陈枫一定会寻到他,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延口残喘,就要活下去。
棠钰和初六还在平南。
他答应过她要平安回平安,再难他也要回去……
他原本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这些痛楚他原本就不陌生。
谁知晓他才从莞城逃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也就剩了一口气在,但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眼下,他更要好好活下去。
陈倏攥紧指尖,咬紧牙关,忍着又一轮的剧痛,眼前也慢慢连仅有的光芒都看不见。
……
人在黑暗里,听觉会特别敏锐。
子夜过后,屋外是短兵相见的声音……
陈倏诧异,是王威的人?
不应该这么快……
但打斗声越来越近,周围的人仿佛也无暇顾及他,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屋外的喧嚣声渐渐消失,屋门被啪得一声踢开。
陈倏被缚了手脚,根本挪不开。
屋外的脚步声入内,他即便睁着眼,其实也看不见,但他认得赵文域的声音,即便同早前比沉稳也坚毅了很多,不似从前的年少慌张,但还是听得出来是他。
“敬平侯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好?应当也不能见我一次,杀我一次,可惜了。”赵文域语气高傲而淡漠。
陈倏没有应声。
眼下的场景,倒像极了黎城时候的场景。
只是双方的身份对调了。
赵文域说完,亲卫押了魏昭庭入内,“陛下,抓到魏侯了。”
赵文域沉声道,“直接杀了。”
赵文域的目光在陈倏身上,陈倏有些不对……
赵文域眉头微拢。
第069章 失明 小短章
“陈长允, 你怎么了?”赵文域上前。
赵文域不瞎,陈倏不是没看他,而是根本不知晓朝何处看他。
赵文域心中一惊, 伸手在他挥了挥,陈倏全然没有反应。
赵文域僵住,“你……你……看不见了。”
陈倏缄声。
赵文域看向他, 方才入内时,就见一侧有摔碎的药碗, 药碗内还有残渣。
赵文域忽然意识到怎么回事, 忽然冲出屋中, “等等!”
就差一瞬, 魏昭庭险些就丢了性命。
而赵文域冲出来的时候, 魏昭庭如同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如临大赦, 额头和背脊都是冷汗,喘着大气。
赵文域上前, 伸手拎起他身前的衣襟,将他直接拽起, “你灌了陈倏什么药?”
魏昭庭其实错愕。
早前逼宫前, 晋王不过一个宫中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皇室式微,稍有权势的诸侯和封疆大吏, 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当时晋王还因为冲撞过陈倏,被天家罚去行宫闭门思过。
但转眼不过短短三两年, 晋王已经到了一把可以攥起他的衣襟拽起他,身上透着皇权与威压的程度……
魏昭庭从未想过,赵文域眼下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个丧家犬,到晋帝……
魏昭庭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赵文域更是恼意, “我问你,你到底灌了陈倏什么药,他为什么看不见了?”
魏昭庭才回过神来,“我不知道,配药的人已经死了。”
赵文域怒道,“解药在哪?”
魏昭庭道,“这种折磨人的药,怎么会有解药?”
赵文域一把将他揍到在地。
魏昭庭吐出一口鲜血,有些难以置信。
但魏昭庭还是见缝插针,“陈倏此人诡计多端,若是留他,晋帝日后后患无穷,何必救他?”
“管你屁事!”赵文域朝身侧亲卫道,“杀了他!”
魏昭庭挣扎,“陛下可留我性命,我愿效忠陛下,做陛下谋臣”
赵文域却轻嗤,“你?”
魏昭庭面色微僵。
赵文域揶揄,“你顷刻间就可以背叛叶澜之,他朝也可以顷刻背叛朕,像你这种宵小之徒,谈什么效忠,你配用效忠两个字吗?”
魏昭庭全然没想到。
赵文域继续道,“你跟着叶澜之,将新朝朝中搅得一片昏天黑天,孤立无援,朕要你做什么?朕有公孙先生在,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一条臭虫,我拿你有什么用?”
魏昭庭面色铁青。
赵文域再度上前,一字一句郑重道,“魏昭庭,你别在朕面前做戏,你在宫中险些做什么,你我都清楚,我不杀你,是怕脏了我的刀,但我怎么可能留你性命,你糊涂了是吧?”
魏昭庭瘫倒,但求生欲下,却还未放弃,“只要你不杀我,我清楚叶澜之所有的部署,底牌,还有……”
赵文域轻哂,“那我更要杀你了,你连这些都能说出来,能是什么好货色?”
魏昭庭语塞。
赵文域继续道,“还有,公孙先生给朕分析得清清楚楚,眼下鎏城势弱,叶澜之强,朕杀不了叶澜之,与其花时间浪费在叶澜之的部署和底牌上,还不如同万州搞好关系……”
魏昭庭面色铁青。
赵文域目光早已看向一侧的亲卫,“杀了他。”
赵文域言罢转身,身后是魏昭庭的哀嚎声。
亲卫手起刀落,魏昭庭人头落地。
赵文域根本没再看一眼。
入屋中的时候,气氛沉寂压力。
赵文域让侍卫松手,未再架住陈倏。
而陈倏自方才起,就一直在咳嗽,越演越烈。
赵文域知晓他很不好。
魏昭庭这种毒蛇,下手定然阴毒。
赵文域沉声道,“陈长允,这一趟我原本就是来杀魏昭庭的,你不是善类,我也不是善类,你放过我和母妃一次,我也放你一次,但是再让我看到你,我一定杀你。虽然公孙先生说,你在万州称君侯,鎏城才安稳,但是如果你连眼下都活不下去,我鎏城的安稳,也指望不上你。”
陈倏噤声。
赵文域吩咐道,“你的话,我悉数奉还给你,有多远滚多远,现在就滚!”
身侧的谋事看他。
敬平侯眼下看不见,放任自生自灭,恐怕……
“走。”赵文域嘱咐声。
身侧的将领跟随一道出了屋中。
陈倏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额头全是冷汗,再一轮痛苦袭来,跪到在地。
……
临下山,赵文域勒马,周围的人也跟着停下。
赵文域道,“让人跟着陈倏,别让他真死了,想办法给万州送信。”
“是!”身侧的亲卫听令。
赵文域这才打马而去,身后的将士跟上。
陈倏只觉天旋地转,胃中也开始抽搐,一头栽倒在地,意识逐渐模糊,人也忍耐到了极限。
……
“侯爷!”“侯爷!”
当身侧的声音响起,陈倏睁眼,才忽然想起睁眼也是一片黑暗。
他自然认得陈枫的声音。
陈倏低声道,“陈枫,我看不见了,尽早回平南。”
这里离平南最近,他要先确保回到安全之处。
陈倏身边就几人,他们不一定能安稳回淼城。
但陈枫哽咽道,“侯爷,夫人早前怕侯爷出事,让万将军遣人来应接我们了,我们同万将军的人汇合了……”
听完这句,陈倏愣住。
良久,心底的一根紧绷的弦才似松开,沉声道,“找大夫。”
陈枫不敢耽误。
……
马车内,前来接应的万州驻军同陈倏说起,“夫人见侯爷许久没消息,让万将军找人打听侯爷下落,怕中途出事,也让万将军派我等来迎候侯爷,正好前面打探之人发现侯爷失踪,我等便日夜兼程来寻侯爷踪迹。”
陈倏心中微叹,“夫人呢?”
驻军将领应道,“侯爷迟迟未归,冯长史担心春巡拖到夏巡,夏巡再延迟,恐怕不利于平南稳定,所以冯长史同夫人商议后,由夫人带着小世子代替侯爷夏巡。万将军全程陪同夫人和小世子一道,夫人和小世子是五月中旬从淼城出发的,预计整个夏巡结束,八月中秋前能抵达淼城。”
棠钰带着小初六代他去夏巡了?
陈倏意外。
但又不得不庆幸,幸亏棠钰派了人来打听他消息,又幸亏棠钰带了小初六代他夏巡。
他如今这幅模样是不能夏巡的。
陈倏当下越是咳嗽,越是冷汗冒起,他心中越是重新归于宁静……
他失明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周围一团黑暗……
***
七月下旬,棠钰和小初六的夏巡开始折回。
平南管辖的各个城池基本已经走完了大半,棠钰和万超,鲍承泽和单希文也基本摸透了城池的情况,也看了七七八八,回程的路上还有几座城池,但相对来说时间要充裕得多。
八月初,淼城传来消息,侯爷寻到了,预计八月上旬会回淼城。
看到此处,棠钰如释重负,早前终究是太担心了。
棠钰说起纸条,眉头舒开,但是传信的人并没有离开。
棠钰轻声道,“怎么了?”
送信的人又道,“夫人,侯爷特意嘱咐了不说,怕夫人担心,但冯长史让提前同夫人说一声。”
棠钰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夫人,侯爷失明,所有的东西都看不见了,所以不让告诉夫人,怕夫人担心,侯爷很不好,咳嗽未停,看不见,也一直在屋中将养……”对方沉声。
棠钰心底似钝器划过,失明,将养?
怎么会?
第070章 中秋月圆 一更
棠钰一整夜没有合过眼。
想起早前在桃城的时候, 他同她说起,他失明过。
—— 我从山上滚下去过,撞到了头, 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见……太奶奶带我去了丰州,一直在找人替我治病……那段时间, 前后有一年,我以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脑海中, 无论早前在驿馆, 在山间农户家中的时候, 或是在太奶奶处, 舅母和茂之处, 他总会习惯点一盏灯,白日也好, 一整夜也好,都不熄灭, 哪怕放下帷帐,只有清浅的微光能透进来, 他都会留一盏灯。
因为他怕黑……
棠钰的心底如同再次被碾过一般, 眸间碎芒盈盈。
……
陈倏八月上旬回淼城,因为淼城比江城更近。
棠钰赶在八月中秋带了小初六回了府中, 时间虽然压缩,但压缩的是夜里休息的时间, 半夜都在赶路,就在马车上休息,没有耽误夏巡。
回府淼城的时候,兰叔在城门口迎候, “夫人。”
“兰叔。”棠钰看了看他,又同黎妈道,“黎妈,照顾下初六。”
黎妈应好。
棠钰单独下了马车,城门口,风有些大,棠钰沉声道,“兰叔,你如实告诉我,长允还好吗?”
棠钰指尖攥紧,心中紧张。
她最怕沿途的消息都被陈倏拦下,什么都没传到她这里来,就像早前陈倏让人缄口,最后是冯叔私下授意,她才知晓。
兰叔叹道,“夫人,不怎么好……”
棠钰温声道,“兰叔,你先说与我听。”
兰叔低头,半晌才道,“夫人,侯爷这次恐怕要卧床很久……”
棠钰心底似重器划过,还是继续道,“兰叔你说吧。”
回府的马车上,棠钰脑海中都是兰叔先前的话。
—— 侯爷早前身子就不怎么好,调养很久,眼下……有些像早前时候,见风便咳嗽,夜里也睡不好,很容易出虚汗,经常整宿在屋中坐着,话很少……
—— 侯爷不怎么喝药,刚回侯府的时候,接连烧了几日,意识有些模糊,后来烧是退了,越发怕冷。
—— 每日都会问一次夫人什么时候回来,但问完又嘱咐一声,不要告诉夫人,应当是想夫人了。
—— 前几日,忽然让夜里都将灯点了,后来,白日也让点灯……
后来,兰叔都说不下去。
兰叔是江城侯府的老人,惯来待陈倏亲厚,说话的时候,兰叔眼中都噙着润泽。是早前见过陈倏病弱时候的模样,好容易盼到陈倏好了,忽如其来的一幕,会让兰叔,还有黎妈这样在陈倏身边照顾的老人接受不了……
棠钰宽慰,“长允会好的。”
黎妈也跟着摸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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