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这个时候,弄花雨忽然坐不住了,哒哒哒地上前来,一本正经地说:“周姑娘,让我与你一道儿去吧。”
周玉,周玉脸绿了。
弄花雨歪着脑袋“咦”了一声,惊讶又困惑:“周姑娘你不是要去打猎吗……”
“还是说……”弄花雨咬着唇,忐忑地问:“周姑娘你不愿意与我一起。”
周玉终于忍无可忍,扮了个鬼脸:“就是不愿意和你一起!略略略。”
好在这时,孟雪奎走了过来,莞尔打圆场:“怎可只让你们二人前去。”
于是干脆将人分成了几组,结伴去猎食。
距午时还早,食材又还没就位,金羡鱼想了想,也往河畔的方向走,打算捉几条河鱼上来。
弄花雨他其实并不擅打猎,少年眉眼弯弯,一言一行足够绰约娇丽,正因如此,他只要温言软语撒个娇,便有数不尽的珍宝捧到他面前来。
他乌墨的发尾微卷,笑起来时露出编贝皓齿,更像是嫣红的小蛇。
上一位任务者就是这般死在了他的床榻间。
他自幼爱美,爱到了痴迷如狂的地步,年少时便偷穿母亲的衣裙高跟鞋,他迫切希望自己变得更美,系统的奖励对他而言更如饮鸩止渴般难以自拔。
他个子太矮太过纤弱,并不十分具有男子气概,只能以轻艳的姿态被人亵玩,许是这样,便也想尝尝女子的滋味,可惜白苹香恨他入骨。
金羡鱼她这副乖僻的模样与白苹香颇为相像,就是不知这易容下的皮囊又是何等模样。不过他相信总不如他,在这美貌这一点上,他向来颇为自矜。
第26章
同时。
金羡鱼刚到河边,一道矮个身影就如小旋风一般风俗掠过,将她撞入了河中。
她睁大了眼,在千钧一发之际,认出了这道身影的主人。
光看身高也够了……
常年训练出的警惕性,让她的肌肉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反应,差点儿将这道身影给掀跌了出去,好在临到头,她猛地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脾气不好的古怪的凡人老太太。
“……”
于是,果断收势,一个踉跄跌入了河中。
……这小基佬。金羡鱼内心憋闷,面上却迅速调整了个身形,果断拗出了个“柔弱”的姿势。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卫寒宵这位小基佬对她的怨念已然如此深重。老实说,当年她还是个清纯女大学生的时候,看小说看到这种占有欲超强的年下弟弟吃飞醋,常常会激动地哇哇乱叫。可当这飞醋牵连到她这个无辜人马的头上,金羡鱼就忍不住脸黑了。
一击得手,卫寒宵嘴角翘出个漂亮狡黠的弧度,只觉长舒了近日来的恶气。
看这老太婆日日夜夜黏着师父,他心里就莫名不爽。
少年裙摆一扬,正欲绰步离去,可是身后却迟迟没有传来那古怪老太婆的动静。
这怎么回事?卫寒宵怔了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几乎吓了一大跳。
“喂!!”少年睁大了眼,跳将起来,“你没事吧?!”
那老婆子闭目趴在河中央,面色惨白,水泊泊地拍打在她身上,她却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拗这么个柔弱的姿势也是很累的。她胃部正好抵了块石头,咯得金羡鱼她浑身难受。
卫寒宵的脸色一时变得极为难看,忙跨步过去探查她的情况。他只是想出口气,可没想要这老太婆的性命。
没想到刚一俯下身子,水里的人却忽然动了,且遽然如电般扣住了他的手腕。
卫寒宵眼皮一跳,心里莫名没出息地打了个寒噤。
凤眼几乎被他睁得大大的,像是不小心看到了身后放了根黄瓜的猫儿。
老妪却冷冷地睁开了眼,“扶我起来!”
金羡鱼两根手指搭在他腕间,卫寒宵一时语塞,似乎意识到了错处,陡然气弱了下来,老老实实抿紧了唇将她拉了上去。
被他拉上来之后,金羡鱼就不看他了,自顾自地去拧浸水的衣衫。
……这段时间嘛,就留着给这位小基佬开开脑洞。愧疚感,当然也要善于利用起来。
要知道原著剧情里这位后期虽然黑化成了病娇,做尽了各种丧尽天良的事,几乎送了十二洞天一个全家捅,但前期勉勉强强还算得上个三好少年。
许是因为不受宠常年流落在外的缘故,卫寒宵倒是颇会照顾人,平时优哉游哉的,对什么事基本都持个无所谓的态度。
她不吭声,卫寒宵他果真各种坐立不安,不淡定了,难得有点儿磕磕绊绊地问:“喂,你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卫小少年貌似很懊恼的模样:“都是你——”
这些日子表现得这么乖僻,却是忘记了面前这个老太婆再古怪,也不过是个凡人。
金羡鱼瞪圆了眼:“我说怪你了吗?”
“和你计较,我这年岁难道都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卫寒宵被她一句话堵得说不上来,自己嘟囔了两声。
金羡鱼敲了敲身旁的大青石:“混小子,让我原谅你,你先给我捉三十只青蛙来。”
卫寒宵一愣:“青蛙?你要这个做什么?”
金羡鱼喝道:“少废话做不做?!”
卫寒宵额头抽动了两下,到底理亏在前,一把抓起了佩刀,闷闷地抓青蛙去了。
时值盛夏,火伞高张,赤日炎炎。
哪怕卫寒宵他生来冰肌玉骨,肌肤温度偏低,并不畏热,此时也被晒得脸上晕红,满头大汗。
更遑论这些青蛙在草丛里蹦来跳去,他也要滑稽地跟着追赶,登时有点儿忍无可忍。
将捉来的青蛙用裙摆兜着,卫寒宵瞪圆了凤眼,恼羞成怒地问:“你要这些青蛙干什么?”
“拿来。”一把抢过了少年手上的青蛙,金羡鱼冷笑一声,三下五除二将其扒皮。
这凶残的熟稔程度令卫寒宵眼角一抽,顿觉胆寒,脸都绿了:“你、你干嘛——”
金羡鱼怪眼一翻:“钓鱼。”
卫寒宵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那张俏脸微寒的酷哥脸终于绷不住了,被她气得哇哇大叫:“不就是抓鱼吗?我帮你抓就是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这么多青蛙你用得掉吗!”
说完,赌气似地跨步迈入了河水中,正欲俯身压刀,可还没站稳,膝窝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狠很打了一下。
卫寒宵一个趔趄,差点儿倒栽葱摔入河中。
回头见到金羡鱼不知何时拎了个木棍勾着唇笑。
卫寒宵乌黑的眼睫一眨,迷惘之间,又惊又怒。
到底少年心性,气急败坏地三两步冲到金羡鱼面前欲与她说个分明,却冷不防被老妪扣住了手腕。
金羡鱼眼疾手快,右手暴起,直捏其腮。
这一招本是向外急拉,扭脱敌方下颚关节的。
卫寒宵察觉之时,已然来不及。
然而预料中的下颚关节处的疼痛却未袭来,脸颊软肉却被狠狠揪住向外一拧。
少年睁大了眼,耳畔的金坠也好似顿住了。欺霜赛雪的一张俏脸登时红了大半,嫩生的脸蛋被扯得像个包子。
“唔唔死老太婆,放开!!”
卫寒宵怒道:“……晃、晃开。”
然而任凭他如何挣扎,这死老太婆的一双手竟然和铁钳似的,竟令他挣脱不得。
他若是以劲力相博自然可以脱身,只是这老太婆是个凡人,到时候怕是又伤了她。
卫寒宵一时气闷,凤眸煞气逼人。
下一秒,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勾出个有点儿嗜血狡黠的笑容,足尖一勾,竟然使出了摔跤手段!
金羡鱼眉梢一跳,下盘却是稳稳当当。
卫寒宵一怔,卯足了劲儿去抱她腰,势要将这老太婆摔到入水。
哗啦——
这一拉一扯间,两人竟然是同时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入河中。
卫寒宵眼睫一眨,茫然地被溅了一脸的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极其清亮的眸子。
黑白分明,明亮有神,哪怕垂垂老矣,也依然灿若繁星,像是星河沉没眼底。
卫寒宵心头猛地一滞,内心那股火气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被看得甚至心跳漏了一拍,竟有些无措。
这老太婆的眼睛——
怎么亮得这般吓人?
卫寒宵怔怔地想。
老人年岁渐长,一双眼珠也日渐浑浊,而这老太婆明明生得干瘦丑陋,却有一双足可称之为“美”的双眼。
俄而,卫寒宵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又涨红了脸,无措地动了动唇,他竟然盯着个老太婆的眼睛发呆。
跌坐在河中,金羡鱼却迟迟没起身。
卫寒宵:“……你怎么不走?”
金羡鱼大咧咧盘腿而坐,冷笑道:“风湿老寒腿,走不动。”
卫寒宵翻了个白眼,鄙夷:“嘁——”
顿了半刻复又问:“真不走?”
“不走。”
卫寒宵瞟了她一眼,三两步自己蹿上了岸,踢踏着脚步,抖了抖湿漉漉的马尾辫。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金羡鱼,到底没忍住,别扭地蹲下身:“上来。”
咦?金羡鱼睁大了眼,迟疑地想,这小酷哥这么容易攻略??
她还在愣神,卫寒宵已经不耐烦了:“到底上不上来。”
金羡鱼:“你要背我?”
卫寒宵却像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差点儿跳起来,支支吾吾道:“你、你爱要不要。”
金羡鱼抿唇一笑,顺势跳上了少年单薄的脊背。
哪有不愿意,简直是求之不得,必要时候的亲密接触,计划通√
照这个进度相信她很快就能推到忘年交爷孙进度(?)
卫寒宵正好双手一抄,兜住了她,少年睁大了眼,啧啧称奇,“喂,老太婆你真是老太婆吗?哪有你这么灵敏的老——唔唔”
金羡鱼不耐烦地拧他脸颊软肉,敲他肩膀,嘿嘿冷笑两声:“少说废话,还不快走?”
是不是他们十二洞天谢扶危、凤城寒、卫寒宵师徒孙三代都生得如冰似雪,好似冰雕出来的人物?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窜个头的时候,卫寒宵的个子却不怎么给力,大概一米五八,接近一米六的样子。
好几次,金羡鱼都撞见了这小基佬偷偷往长靴里塞厚厚的好几层鞋垫。
不仅身高没跟上,肌肉也没跟上,少年上襦下裙,百褶裙以金线平金勾勒八团云龙纹麒麟样,腰系碧玉扣,马尾小辫缀绿松石,耳坠缠金莲花纹的金耳环。
衣着打扮有些北地游牧民族的风味,这一身金饰又像天竺人。
卫寒宵腰身与肩膀都窄而瘦,织金的裙摆被水湿透了,紧贴着肌肤,内衬的白色暗云龙实地纱透出几分冰雪般的肌肉纹理来,虽然并不怎么结实,但已初见爆发力,像是蛮狠,倔强、固执的幼猫。
少年的俊,是一种清凌凌的寒峭。两只凤眸看人时如冰刀刮过,许是红发红眸之故,偏又多了几分寻常男人不具有的冷艳妩媚。
等金羡鱼和卫寒宵湿漉漉地回到了营地里,却冷不防撞见了弄花雨在哭,哭得眼眶红红,梨花带雨,身旁围着不少安慰的舔狗。
金羡鱼心里咯噔一声,涌出股不详的预感,眼神四下巡睃了一圈,果然没见到周玉的身影。
她当即从卫寒宵身上跃下,走到了弄花雨身前。
少年鼻子都红了,泪眼汪汪的,犹如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都、都是我不好。”
人群中,那位李时青安慰道:“……花雨,这也不能怪你,孟师兄和凤师兄已经去找周师妹了,有他二人在,周师妹吉人定然自有天助。”
金羡鱼懒得听李时青撩汉的安慰,三步两步冲过来,面色不好地劈头盖脸问:“周玉呢?怎么回事?”
弄花雨抬起眼,与她目光相触的刹那,瑟缩了两下:“梅婆婆?”
金羡鱼面色难看,她给自己捏的脸本来就是个丑陋的小老太,此时面色一黑,更添恐怖之意。
“周玉呢?”金羡鱼一字一顿地问,“出了什么事?”
李时青与其他少年踌躇着站起身道:“方才花雨与周师妹去猎食,遥见一物,长数十丈,疑必有妖怪,花雨他觉察出不妙,正欲叫上周师妹先行折返,没想到周师妹她胆子太小,吓得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骗人。
金羡鱼静静地注视着弄花雨,想都没想,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两个字。
她也懒得再与这位和这位的护草使者争辩。
不是错觉,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建立在耽美文的基础上,全民皆基,周萌妹这多年师门情谊竟然还比不过奶嗝受眼眶红红的撒娇。
就比如说现在。
当然也有挂念周玉的,不过并不是太多。
金羡鱼微微一笑道:“恐怕是自己见势不妙推了周玉那女娃娃挡刀也未可知吧?”
话音刚落,众人俱都面色一变。
“……婆婆!慎言!”
“婆婆!弄道友定无此意。”
弄花雨愣了愣,委屈得眼圈登时又红了一圈,“婆婆,周师妹不见了我也很担心……花雨怎么可能……”
他这副模样足够称之为可怜巴巴。
委委屈屈。
好凶,想哭。
金羡鱼却微微笑起来,没等这位白莲小基佬说完,忽地伸手左右开弓连箍了他四个巴掌!
“!!!”这是弄花雨。
“……”这是目瞪口呆的卫寒宵。
“!!”这是来不及阻拦的众人。
这四个巴掌自然是用劲极沉,掌声脆利,出手迅捷,弄花雨被打得睁大了眼,连委委屈屈嘤嘤嘤都忘记了,竟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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