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开常常去的一个私人论坛,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十来个像对暗号似的帖子。
点开,全是不堪入目的评论。
「宁银后徐娘半老,欲l望犹存。」
「自古豪门多龌龊,不过宁银后这么饥渴,会不会是J半城那老家伙力不从心……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懂的。」季城在财富被披露出来时,被人送了一个别号:季半城。还有人用季城在一个经济峰会上的照片P了字,上标:叽叽≈无限小。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他家那个能力很强、前阵子很高调的、被一帮肤浅的女人捧上天的儿子……不是J半城的,是隔壁老王的?」
「不无这个可能,此处po出J半城和儿子照,你们品一下。」
后面果然跟了两张照片。
季城是典型的商人脸,圆圆脸圆圆眼,一副和气生财之貌,而季远那张照片是跟她上节目时被截的图,侧脸冷峭,白而冷,他微微垂着眼睛,一双睫毛长而忧郁——
这张照片是出了圈的,被一帮人追着喊“天仙”的那种。
还有人在下面求种子的。
躲在匿名的账号后,人天性里的恶意和嫉妒,被放得无限大。
沈双看了几眼,就关掉了。
她是不想和季远复合。
可看到这样一个骄傲强势的人,在网上这么被人肆无忌惮地评论,她又有点…难受。
但沈双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拿出很久没动静的微博,发了一条:「今晚的星星很美。」
她拍了一张星空。
山里的星空,总有种都市无法企及的干净。
一发出,粉丝们就冒出来,纷纷问她:「宝,去哪儿了。」
沈双还注意到,季远的小号给她点了个赞。
她一遍一遍地摩挲着手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直接关闭了手机。
只是之后,却睡得不怎么好。
一夜都在做梦,醒来,却不记得梦到了什么,洗漱完下楼,就看到所有人看着她。
“怎么了?”
沈双下意识看了下裤子——
哦,今天穿的裙子,没拉链。
这时陆铭野这网瘾少年风风火火地下来,对着她道:“又又姐,你糟了,远哥他妈自杀了!网上都爆了!”
沈双一愣,下意识拿出手机——
只见所有的头条都在推送:「惊!季城集团女主人自杀,连夜送入京都医院,生死未知!」
沈双看着照片上跟着担架上救护车的高瘦男人,记者抓拍的角度很好,正好将他回眸一顾时眼里的茫然和白衬衫上沾着的血都拍了出来。
那血与他脸上的苍白,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陆铭野还在咋咋呼呼:“这些网民太恶毒了!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事,一个个指指点点的……”
这时,沈双手里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还是接起,听筒那边传来方鸣之的声音:“沈双!我能拜托你,来看一下远子吗?”
沈双还没回答,那边却像是怕她拒绝似的:
“不管远子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替他跟你道歉,但真的,沈双,我从没见过他对一个人像你这样,连他爸妈都没有。现在……我求你,来看他一下行吗?”
“他怎么了?”
沈双发现,自己的声音还很冷静。
“他现在坐在医院,跟正常人似的,但我特别怕,特别怕,你知道吗?他妈当着他面自杀的,不是割腕,是用枪!枪!神经病!”
“好,我来。”
沈双道。
第149章 茫然 世界之大,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沈双走到柳导面前, 什么都还没说,柳导就给她批了一个礼拜假。
之后,她就下了山,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北市——
可就这样,到北市时也已经下午四点。
方鸣之提前接到了消息,在vip通道等她, 等接到人,车直接往京都医院驶去。
“你助理呢?”
方鸣之还没见过这么朴素的明星。
他经常坐头等舱,所以也经常看到一个明星几个助理围着的场景,而每次看到沈双, 就只看到她身边跟着个假小子似的助理——这次,干脆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回老家办点事。”
肖楠那边亲戚不好了,她估计要等葬礼办完才回来,所以归期一拖再拖。
但沈双之前临时招的, 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年后她干脆让人跟赵奇闾了。
封闭式剧组, 她一个人呆着也能应付,干脆就等肖楠办完事飞过来了——反正大事都由赵奇闾管着, 出不了错。
说曹操,曹操到。
赵奇闾电话下一秒就打来了。
沈双接通, 就听他在那边道:“又又,你哪儿呢?怎么网上你粉丝说, 好像在北市那机场看到你了?”
“我是去了。”
“你不会是去看季——”赵奇闾“嗨”了声, “这时候你知道有多少记者盯着他们家吗?那就是蚂蟥!你要是去了,也得被盯上!”
“我不去就没人盯着了吗?”
沈双划着pad,J.L和季城集团公关部同时发力,但网民们对这种豪门逸事自来兴趣浓厚, 舆论跟着大众走,所以事态已经不是一家两家公司能控制得了的了。
当然也有路人会观望,想看看她这个“前女友”会不会在这当口出现,安慰正处于失意中的男主角。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方鸣之在驾驶位听见,道:“放心,医院那边都安排了,你直接进,不会惊动记者。”
“好。”
沈双相信,方鸣之能做到。
季远的朋友,别的没有,能量还是有的。
跟赵奇闾又说了两句,她就挂断电话。
车一路往京都医院开去,果然没有惊动门口的记者,悄悄进了去。
VIP套房就在顶楼。
有方鸣之在,来访登记都免了,沈双直接上了顶楼,方鸣之送到门口,说:
“我怕远子看到骂我,我就不进去了。”
“你们怎么这么怕他?”
沈双奇怪。
“因为这小子阴啊,小时候我往他桌肚里放一条毛毛虫,第二天他就敢往我被窝里放一窝毛毛虫。”
想到那场面,方鸣之现在鸡皮疙瘩都能飞一地,那一幕,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伤害啊。
“在手术室。”方鸣之在走之前,提醒了一句,“走到头左转就是了。”
沈双顺着走廊往里去。
几乎不用怎么找,一转弯,她就看到了季远。
手术室一排蓝色座椅前,他就坐在那,微微垂着头,双手支在膝盖之上,还穿着报道里的白衬衫,整条过道就他一个人。
她走了过去,似乎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那张脸上的疲惫遮都遮不住。
他有些愣,过了会,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出口的声音粗得磨耳朵,像是很久没开口的模样,后来才渐渐流利了。
沈双的目光从他眼角、到嘴角,再到他白衬衫胸前,血渍已经干了。
她却忍不住想象起那血喷溅到他身上时的模样、温度……
而面前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扯了扯嘴角:“抱歉,让你看到这个样子。”
“不想笑就别笑。”沈双道。
季远却是一愣,过了会,猛然间抱过来,脸贴在她的小腹,开口:
“不要动,又又,一会就好。”
沈双没动。
她站着,低头看着座椅上那紧紧抱住她的男人。
这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姿势。
就像孩子依赖着母亲,失明的人倚赖着光明。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开口:“没关系,这不怪你。”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好像在咬紧牙关,沈双感觉到了一股热意。
那热意透过薄薄的毛衣,渗透进她的肌理,好像将那一瞬间这人的全部感觉也一并传递给了她。
沈双的眼眶也泛起热意。
“我想救她的。”他还在颤抖,攥紧她的力道,好像抓住了一块浮木,“可当我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跟那个男人一样,全是血。”
“又又,全是血。”
“没关系,她不会有事的。”
沈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
怀里男人的颤抖渐渐停止下来。
过了会,他推开她,用那双如黑曜石般的湿润眼睛朝她笑:“抱歉,我失态了。”
沈双看着只除了眼睛比平时湿一点、其他都什么都看不出的男人,突然道:
“你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要撑着你的那副假面具?”
“笑得难看死了。”
季远却是一愣,自嘲:“抱歉,我……”
他正要开口,手术室的门突然从外推了开来:“谁是家属?”
“我是。”
季远站了起来。
“哦,对,季先生,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48小时内要是清醒过来就没事,要清醒不过来,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人丈夫呢?还有些字要他签。”
“他有些事要处理。”季远道,“我是她儿子,我来吧。”
季远跟着医生去签字。
沈双站在原地,看着手术床被推了出来。
宁玉怜闭着眼睛躺在白色的手术床上,她皮肤苍白、形容憔悴,却依然很美,浑身有种脆弱的、神经质的美感。
沈双很难讨厌这么个美人。
可一想到她做的事,又心情复杂。
一个什么样的母亲能当着孩子的面自杀呢?
宁玉怜转去了ICU,沈双站在ICU透明的玻璃门外,穿着无菌服的陪床护士来来去去,隐约只能看到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白色被单下一点褐色的卷曲长发露了出来。
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沈双抬头看了下,是季远。
季远看着里面,过了会,说:“走吧。”
“去哪儿?”
沈双跟上。
“你还没吃吧。”季远道,“带你去吃饭。”
沈双看他一眼,从包里取出一包湿巾,若无其事地递过去:“你先擦擦。”
至于之前的那段,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不提。
吃完饭,沈双就强迫季远去睡觉。
“我睡不着。”
季远道,他已经重新换了件衣服,也洗了澡,整个人就躺在ICU旁的VIP床上,一双眼睛殊无睡意。
沈双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
“可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她道。
这是来送换洗衣物的孙助理告诉她的。
“我睡不着。”季远睁着眼睛,安静地道,“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倒在血泊里。”
那语气平静。
沈双走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黑发。
刚洗过头,他发丝蓬松,还带着丝清香。
季远抬头,那双眼里带了丝小心翼翼:“你能到床上来吗?”
他道:“就一会,陪着我躺一会。”
沈双看了他一会,走了过去。
季远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拍了拍,那动作和表情几乎称得上乖。
沈双躺了过去。
两人隔着一条被子,他果然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
沈双之前觉得,steven起床那瞬间很乖,可她现在觉得,季远更乖。
他望着你的眼神,就好像你是他全身心依赖的天。
“你闭上眼。”她道。
他乖乖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软软地耷拉在他的眼下。
“可以唱一首歌吗?”
他闭着眼睛问。
沈双思忖了下:“想听什么歌?”
“随便什么歌。”
沈双手轻轻覆过去,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唱起小时候陈秀娟经常在她耳边哼的一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一会,旁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季远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意外得乖巧,整个人蜷缩着,挨在她身边,随着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睫毛也一颤一颤的,如一排翳丽的影子。
沈双的目光,从他高高的鼻梁,到他削薄的嘴唇,最后,又落到他睡梦中也紧紧拧着的眉心上。
她伸手,试图将那眉心抚平,却被一把抓住,季远无意识咕哝:“沈双,别闹。”下一秒,又睡着了。
沈双坐在那,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过了会,手挣了挣,见他似乎要醒,就放着了。
等到季远彻底熟睡,她才轻轻地挣开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喂?”
拉上房门,她看了眼震动的手机,接起,去了楼梯转角。
是赵奇闾打来的,是工作室有点事不确定,要她拍板。
两人沟通了会,沈双才挂断电话。
她没急着回房,而是杵在那,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双这时候才明白男人爱抽烟的原因。
她现在也挺想来根烟的。
心烦。
不过这京都医院的楼梯转角倒是特别,东西都接着走廊,转角就是往外凸的一个圆形阳台,有根立柱,人如果瘦一点,往里去一去,倒是不容易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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