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沈双左右看看,想找孟伽的经纪人 ,让他把他带走。
“翟墨,翟墨有什么好的!”孟伽扬声,不服气地道,“他就是个花花公子,沈双,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我很有钱……”
他做出个掏钱包的姿势,“我的钱可以都给你,真的,你别不信……”
似乎没找到钱包,孟伽一屁股坐到地上,茫然地道:
“我的钱,我的钱呢……”
沈双眸光微微软了软。
这世上真心可贵。
只可惜,她没有心。
想罢,她拎起手包就走,才走出长廊,还没到餐厅,面前就又堵了个人。
翟伊一身白裙,气质优雅卓然,说的话却不怎么优雅:
“沈双,你可真不要脸!”
"哦?"沈双笑眯眯地,“哪里不要脸?”
“哪都不要脸!”翟伊铁青着脸,“之前牵着我哥哥,现在又吊着孟伽表哥不放,而且还,还,还——”
“还想勾引你远哥哥,是不是?”
沈双替她回答。
“对!就是不要脸!你们这些底层爬上来的,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太、太不要脸了!”
沈双眼里的笑渐渐消失了。
她终于知道,翟伊一直带给她的违和感是什么了,她明明就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北市大妞,却硬要凹大方得体——可不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么?
被她几句就能忽悠,连骂人也只有一句“不要脸”。
这样的人,必定是被人呵护备至地栽种在温室,不曾经历过风雨。
沈双感觉到酸。
牙齿要倒了的那种酸。
“哦,所以?”她笑,“翟小姐过来,是为了警告我要脸吗?”
“反正,反正不许你靠近他们!”翟伊用母鸡护犊子的态度道,“我哥哥傻,我可不傻,至于孟伽表哥,他也就一时鬼迷心窍,以后会好的,还有我远哥——”
沈双不大高兴。
她不高兴时,就喜欢叫别人也不高兴。
瞥见不远处拐过来翟墨,沈双往前一步:
“可是,我三个都喜欢啊。”
她声音压得很低,只够翟伊听见。
就算真录音,恐怕也听不真切。
“你!”
“而且,我最喜欢你远哥,”沈双眼神带笑,“我亲过他,三次。”
“你——”
翟依一巴掌扇了下去。
沈双避开,却还是踉跄了下,摔了下去。
膝盖撞击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听得人头皮一麻,翟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爆喝:
“伊伊?!你在干什么?!”
翟伊一回头,发现翟墨跑了过来。
倒地的沈双惨白着一张脸,倔强地道:“我只是跟季先生跳了舞而已。”
“你,你……”翟伊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你…”
她说不出沈双说“亲过季远三次”的话。
“伊伊,你太任性了,道歉!”
翟伊火大地道。
“哥!”
翟伊被她气得发疯,眼见翟墨还不依不饶地要她道歉,怒从中来,恰好一名侍者端着托盘经过,托盘上有喝了一半的红酒,她举起就往沈双身上一泼。
沈双见机得快,把翟墨一扯,翟墨挡在她面前,被泼了个满头满脸,更气了:
“伊伊!”
翟伊跺跺脚:
“活该!我要去找远哥。”
说完,就跑了。
翟墨用手擦把脸,要拉沈双起来,沈双却推他:“去哄下翟小姐吧,她恐怕心里不好受。”
“那你…要不要紧?”
“没关系。”
翟墨心里不放心,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沈双见他跑远了,才低头,手肘蹭破了点皮,有些红血丝,膝盖大约也破了点,她站起来,裙摆上也溅到了不少酒,不过,这狼狈样正合她意……
想着,往餐厅方向走,才转过一个弯,就看见靠窗的栏杆边,斜倚着一个人。
身后是漫天星光,幕布一样的夜空铺陈。
季远手里拈着烟,也不抽,只看着大落地窗外的夜空:
“沈小姐,墨水很单纯,伊伊也很单纯。”
“哦?”
沈双笑嘻嘻过去,手肘挨着他,“季先生这话,听得人真嫉妒。”
“要是我也有个像季先生这样的哥哥该多好。”
第34章 生日宴(四) 季远,你有本事杀了我。……
季远穿一身黑, 碎发被打理地齐楚,手肘支在栏杆上,见她挨过来, 也不躲,只是懒洋洋的,“愿意当沈小姐哥哥的人很多。”
“那其中也包括季先生吗?”
沈双歪过头去看他。
她垂顺的黑发有一缕飘到他手背, 季远看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挪开:
“恐怕不包括。”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反倒提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沈小姐觉得,今晚的天空美吗?”
沈双也随着他视线看过去。
魔都的夜空像块巨大的深蓝宝石, 脚下踩着透明的钢化玻璃,万家灯火形成一条涌动的灯带,而面前,天空近得像是一伸手就能够到。
“美。”
她道。
“沈小姐的舞也很美。”季远回过头来, 眼神真挚, “这样的美, 破坏了,岂不可惜?”
沈双一怔。
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明明漾着星光, 却只让人想起冰冷的镜面。
“季先生的意思是……”
季远捻熄烟头,单手插兜站她面前:
“沈小姐, 我和墨水、伊伊是一块长大的。”
“哦?”沈双弯了弯嘴角,笑不到眼底, “所以, 季先生是在教训我?”
“教训谈不上。”季远神情淡淡,“只是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墨水是成年人了,他和你交往、还是不交往,我都不会干涉, 但沈小姐,若是你起意要破坏墨水和伊伊之间的感情,我却不能不管。”
“所以季先生还是为自己的小青梅打抱不平?”沈双半真半假地嗔怪,“好不公平,明明是你的小青梅先挑起的,季先生却只怪我。”
“公平?”
季远一哂,眼里有沈双看不清的东西,像深沉,也像忧郁。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极淡:
“沈小姐,这世道本来就不公平。”
说完,便朝她有礼地颔了颔首,扣上西装扣子,迈开长腿走了。
沈双看着那颀长的身影这样消失在餐厅门口,也不恼,只是检查了下刚才摔跤磨破皮的手肘,和溅到红酒的黑色裙摆,想着一会要借这个理由,让工作人员替她安排个休息室——
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季远的生日宴,季家除了大手笔地包下星空这间旋转餐厅,往下一层的酒店房间也被包下,作为贵宾的休息室了。
按理说,贵宾们留下休息,主人也是不会走的。
沈双心里计较,站了会要回旋转餐厅,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孙助理?”
沈双一下就认出了对方。
孙助理自然也看到了这位漂亮娇妍的女孩,心里感慨着季总的挑剔,连这样的美貌都舍得拒绝,一边毕恭毕敬地将卡递过去:“沈小姐,这是季总让我给您的。”
沈双的目光落到孙助理手中的卡片上,墨绿底镶金边,上面印着“星空”二字,还有一串数字:3628。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是……”
“季总说,很抱歉,翟小姐的任性给沈小姐您带来了麻烦,您可以去休息室等一下,到时候品牌方会送件一模一样的裙子过来。”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沈双当然不会拒绝,她接过卡片:“替我谢谢季先生。”
“沈小姐的谢意,我会带到,祝您玩得愉快。”
孙助理微微颔首,行了个礼,人就走了。
沈双拿着卡片,直接上了电梯。
房卡是三十六楼的,也就是星空的下一层,电梯几乎秒到,沈双出了电梯,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找3628。
靠左单数,靠右双数,3628应该在右手边的走廊。
走廊很安静。
大约是宾客们都还在餐厅,此时没什么人,厚厚的地毯将高跟鞋音都吸了进去。
沈双一个个数过去,转弯,3620,3622,3624……
走到底,刷卡进门,才站定,门铃就“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谁啊。”
沈双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人,却见刚才才离开的孙助理就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白色小箱子,箱子上还印着个红色的十字标记。
医药…箱?
沈双想着,开了门:
“孙助理,有什么事吗?”
她斜倚着门框。
孙助理抬头看了眼,突然不敢再看,只是将医药箱递过来:
“季总吩咐我,将这个给您送来。”
沈双目光在医药箱上停留了会,抬起头:
“季先生的吩咐?”
他竟然发现她受伤了。
那样小的伤口。
“是。”
孙助理半躬身。
沈双接过去,心想,季远这样的男人,才最可怕。
你以为他温柔多情,种种妥帖、样样细致,可那些妥帖细致不过是一层绅士皮,真正的那人,无心亦无情,凉薄入骨。
“谢谢。”
她道。
孙助理走了。
沈双拎着医药箱,在沙发上坐下。
她没小题大做,一点破皮,连红血丝都没几道,只贴了个创口贴了事。
之后无聊,就观察这“休息室”。
房间极大,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
夜空就近在眼前,星辰像是要猛地跃进人眼睛里。
豪华大床,淋浴间是透明的,大圆形按摩浴缸就靠在落地窗旁,沈双想,设计这酒店的人大概是想洗澡时,也要达到古人以天地为浴的返璞归真效果。
陈设也十分有品位,沙发套组,墙上的壁画,书桌……
观察一周下来,沈双几乎可以确定,这所谓的“休息室”,是整一层里最豪华的几间之一了。
难道季远是将自己的房卡给了她?
这就可以解释孙助理为什么来得那么及时了…
裙子是过了大半个小时送来的,上面还挂着吊牌,沈双踢掉高跟鞋换裙子,在重新穿上高跟鞋时,面前突然晃过宁玉怜今天穿旗袍时带着季远到处应酬的场景:
暗红大花底旗袍,腰肢细细,步态袅娜。
宁玉怜是她长到现在,见过穿旗袍最好看的人,也是扭腰肢扭得最具风情的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双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像是有副画面要从脑海里跳出来,却怎么也跳不出来。
沈双穿好高跟鞋,拉拉裙摆,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又补了个妆。
补完妆,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就干脆拿起手包出门。
她要去看看生日宴进行到哪一步了。
走廊静悄悄的。
宴会还没结束,没什么人。
沈双沿原路返回。
转过一个弯,在准备转第二个弯时,恰好见一个穿着暗红大花旗袍的女人被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搀着,从过道那处走了过来。
那两人并未注意她,一个醉意熏然,一个搀着人,嘴里还在问:“宁姐,你还好吗?”
沈双下意识将自己往转角躲了躲,猛然间,一副画面跳到了脑海里。
诺佰酒店的大堂,一个披着灰色流苏披肩、留着内扣小卷的女人,腰肢袅娜,风情万种地上了电梯。
她终于知道,之前总觉得异样的感觉来自哪儿了。
那时酒店一楼碰到的女人,就是宁玉莲!
可随之脑中浮现的,却是电梯里横过那袅娜腰肢的一条手臂,肌肉遒劲扎实。
如果那是宁玉莲,那电梯里搂着她的…又是谁?反正不可能是老季总!
沈双怔怔地看向那助理的手臂,白色袖口挽起,一截小麦色的手臂露出来,健壮有力。
她被自己的想象激得太阳穴“突突突”跳,心想,不能吧?
宁玉莲嫁入豪门,却又背着老季总出轨?
身体却下意识往转角的阴影处藏得更深。
那两人并未走到转角,男人就持卡刷开3617的门,搀着宁玉怜进了房。
大门关闭的一刹那,沈双透过门缝,仿佛瞥见宁玉怜捧起那男人的脸,踮起脚尖,将那涂得红艳艳的嘴唇印上了对方。
沈双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砰——”
门碰上了。
她站了良久,久到腿都发麻,身体被走廊的空调吹得发冷,那人也始终没有出来。
沈双动了动腿,却撞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下意识转身,却见季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正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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