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张某与武某相识、结婚。2007年,武某以故意杀人罪被我省检察院批准逮捕,2007年3月4日,因突发心脏疾病,抢救无效身亡。
据检察院指控,张某在获悉武某死亡后,一直对参与调查武某案件的警务人员心怀不满。2007年9月12日,张某在XX超市买了把牛排刀和一把水果刀,9月23日上午10时许,来到公安分局门口,要求见案件相关人员季某。
季某在外工作,张某等到下午3点40分,以有事相告为由,要求与回来的季某单独说话。
两人走到街角处,张某突然掏出牛排刀刺向季某,季某被砍伤腹部,并以右手阻挡张某砍第二下。
张某见无法杀死季某,随即举刀自杀。季某立即阻拦,按住张某的右手,同时张某掏出水果刀,刺向季某的心脏。
此时周围相关人员注意到异常,上前阻拦,季某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
……
张某交代,她认为丈夫武某的死别有隐情,且丈夫并非焚尸案的元凶,警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逮捕,间接导致丈夫死亡,故对涉事人员充满怨恨,在上访无果后,决定亲手报复。
张某的行为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张某被拘留后主动配合调查,认罪态度良好……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判处张某有期徒刑十五年。
——
后面几行字,简静完全没看进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怪不得季风对父亲的死别有疑虑,却又说凶手已经逮捕归案。是的,张某确实已经被逮捕,现在可能还在坐牢,但季理明真正的死因,恐怕还在焚尸案上。
第393章 怨和冤
冬天的夜冷得厉害,冷风阴阴的,好像钢针,能穿透皮肤,钻进骨头里,血液都冻成冰渣子。
季风坐在车里,也不能一直开着空调,只好多裹件毯子,闭目养神。
前几天,他的手机坏了,虽然尽快在附近的买了新的,卡却因为时间仓促,没空等营业厅开门补办,只好放弃。
可芸芸去首都读大学,每个礼拜都要给他打次电话,一连两天打不通,肯定要着急。她没什么人能问,老高算一个,但不会说实话,十有八九要问简老师。
简老师……简老师是有点小脾气的。
有合适的理由,她不介意主动找你聊天,若没有,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当你了不起啊?
真·公主脾气。
但她有这傲娇的本钱。
别说她感兴趣,就算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也有的是男人愿意围着她转,求她赏脸,给个机会聊聊天。
没办法,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女孩子漂亮就不缺人追求,假如漂亮又有钱,那就更了不得了,十个男人里,有七个要动心。
剩下的三个自诩不是肤浅的人,漂亮的皮囊当然好,最好还要有内在美。
简老师呢?正直、善良、聪明、勇敢……说她内在美都委屈了,灵魂都是闪闪发光的。
所以一言以蔽之,管你是庸俗贪美色的,还是自视甚高挑剔的,结果都一样。
走神了。
依简老师的性子,芸芸电话一打,她肯定要弄个明白。老高不敢糊弄她,指不定还要透一两句。
只要去办公室,他相信简老师肯定能找到钥匙。
拿到钥匙,她少不了骂他百八十遍,然后跑去找锁。如果她记得学校,东西就不难找,如果不记得这件事了……别掺和也好。
季风说不上来,到底是希望她找到,还是找不到。
说实话,他父亲的事十分微妙。
如果凶手是恶徒,牺牲也没那么叫人难以接受。尤其自己做警察以后,季风就时时刻刻准备着哪天回不来了。
他父亲一定想过这一天。
但张佩茹是穷凶极恶之辈吗?
不是。
07年的时候,季风已经读高中,他甚至记得父亲提起过这起案子。
季理明对张佩茹充满同情,说起来也无比唏嘘。
“3月份的时候,天天来,一天都不落下,找过我,找过老谭、老黄,4月份领导下来视察,人才下车,她就跪那里了,一口一个‘冤枉’,指天发誓说武红林绝对不会杀人,要我们继续查,还她丈夫清白。”
女儿还小,妻子已经过世,季理明心里憋得难受,只能和早熟的儿子说。
他道:“小风,我心里没底你知道吗?”
那时的季风还很混蛋,张口就噎老爹:“武红林到底是不是凶手?”
季理明反问:“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呢?人不可能自己死了,凶手也不可能做完案子自己嗝屁了吧?”
季风:“说不定第五起是模仿作案。”
季理明摇头:“可能性不大,一样的抛尸手法,同一型号的柴油,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受害者。”
季风:“你怀疑什么?”
季理明:“动机。你说图钱吧,货车司机是挣不了多少,但他要犯事,为什么要回和平市?外地干一票就跑,谁能找到他?可你说要是图人……”
他摇摇头,说:“他和他老婆的感情不像假的。”
“你想翻案?”季风随口问,“你想干,估计人家也不肯吧。”
没破的命案对KPI来说可不是好事,03年那会儿,负责案子的警察无论职位高低,都被训成孙子,奈何破不了就是破不了,全队挨处分也没辙。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也逮捕了,虽然猝死太意外,可要翻案,别说同事领导怎么想,你有证据吗?
没有新证据说要翻案,那是脑子有问题。
季理明也就在家唏嘘两声,回头该干啥干啥,案子又不止这一起,其他案件排队等着呢。
然而,很多年后季风想起来,还是后悔。
即便不能重启调查,但凡季理明能和武红林的妻子透出一两分,他也不至于被当街捅死。
被一个瘦小的女人用刀杀死,算什么?
是被报复的憋屈,还是冤枉好人的报应?
而作为儿子,季风能怎么办?犯人当场被制伏,法院判刑,她也接受了处罚,在监狱里服刑十多年。
他一个学法懂法的警察,总不能和凶手一样,闹一出复仇吧?
但要忍下这口气,又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季风想,他唯一能替父亲做的,大概只有查清真相。假如就是武红林,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张佩茹,你错杀了我父亲,他没错。
若不是……就由他这个儿子,替父亲查清楚真相,完成他没做完的事情。
只是,案子没那么好查。
网上虽然有一些新闻报道,但都隐去了关键线索,要还原案情,就必须接触当年的案卷,查验为数不多的物证。
这必须当了警察以后才能办到。
季风实习后的第三个月,就因为办案时表现突出,被点名调到了分局。先在治安大队待了半年,然后才被调到刑侦,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他东拼西凑,慢慢接触了一遍当年的人和事,却发现案子比想的还要棘手。
首先,物证太少。
尸体被烧了,关于凶手的痕迹燎得一干二净,连有没有被性侵都很难断定,像王子惠和李小暖,尸身还算完好,可戴了避孕套就不会留下精液,可能掉落的毛发烧完,半点查不出来。
然后,还有三名受害者身份不明。
连环杀人案中,第一个受害者至关重要。冰雪女尸案中,凶手就是为了掩盖他和妻子的关系,才费尽心机调换尸体出现的顺序。
前三名受害者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判别身份,和报上来的失踪案对比过,也未发现吻合,到现在还是无名女尸1号、2号、3号。
最后,是李小暖一案中,凶手到底是谁。
这是最重要的突破口,也是锁死武红林的关键一案。
他将所有口供抄录回家,闲着没事就看看,但始终没有结果。所以后来,他就换了办法,不死盯着原本的记录,自己去找新的证据。
一道题如果题干有缺,再怎么做都不会有答案。像简老师那样的小说式推理,不是谁都玩得转的。
简老师……简老师现在应该拿到东西了吧。
她会怎么做呢?
不用说,肯定是去找张佩如。季风想着,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
简静看判决书,以为张佩如还在监狱,谁想电话打过去,居然说已经出狱了。算算时间,也就半个多月。
这下可难办了。
简静思来想去,决定到安居小区碰碰运气。这就是当年武红林和张佩如居住的地方,十年眨眼而过,原本就破旧的小区看起来更破更旧了。
楼房黯淡无光,自行车、汽车、电动车停得乱七八糟,守门的大爷闭眼听收音机的京剧,全程无视进出的人。
混乱成这样,找物业问估计也没用。
简静只好走进路边的房产中介,假装看房。中介小哥热情至极,说他手上有好几套出租房,她想租什么样的都有。
“我先看看。”她指着安居小区,“这里有空房子吗?”
“有的有的。”小哥拿了钥匙就带她过去。
路上,简静才说出来意:“这个小区的所有出租房,你们都有房源?”
“对,这一片就是我们公司在做。”
简静掏出两张人民币:“我想知道,最近有没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姓张,租了这边的房子?”
小哥愣住。
“她可能比较喜欢4号楼。”她再加三张,并用上信任卡,“有吗?”
中介小哥搓搓手,没问她什么目的,说:“这可巧了,我还真知道,半个月前我接待了个大婶,点名要4号楼3楼东边的那间,但那边早租掉了,只有6楼还有一间空着的,朝向一样,她就租了那间房子,就姓张。”
简静把钱递给他。
“小姐姐,钱我不要,咱们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吧。”中介小哥说。
简静大大方方点开微信,让他扫码。
中介小哥喜滋滋加上,乐颠颠地走了。
简静:反正不是我的号。
老小区没电梯,她爬上六楼,敲门的时候还担心会不会人不在家。
谁想一敲就开了。
“谁啊?”应门而来的是一个老妇人,她年纪应该才50上下,可看起来好像有60多了,头发白得厉害。
但人收拾得很妥帖,干干净净的,精瘦又麻利的女人。
简静笑道:“请问是张佩如女士吗?”
“你社区的?”张佩如的态度不好算,也不算太差。
简静道:“我可以进去吗?”
她一个年轻姑娘,张佩如没什么警惕,侧身让她进去。
简静环顾四周,家居简陋,几乎没什么东西,厨房里只有一个小锅,煮着一把白挂面,烫了两根小青菜。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作家,专门写犯罪推理故事。”简静想好了借口,“我对一些现实案件也很感兴趣,喜欢调查他们背后的细节和隐情。”
张佩如皱眉,硬邦邦地说:“那你找错人了。”
简静笑了笑:“请您听我说完,我对你的案子没有兴趣,但你丈夫牵扯进的连环杀人案,迄今都未有定论吧。”
停顿半刻,单刀直入,“张女士,我不认为你的丈夫就是凶手。我想调查这起案件。”
张佩如愣住了。
她有点防备,有点不敢相信,还有点忌惮:“是吗?”
简静装出大小姐的样子,矜持地点点头,自说自话:“当然,不会白打扰您的清净,我愿意付一笔报酬。您开个价吧。”
第394章 信任
张佩如怀疑地看着简静,打量着她。
说实话,她不相信这么一个年轻女孩能查出真相,这么个小姑娘,懂什么叫杀人吗?她连鸡都没杀过一只吧。
但她还是迟疑了,犹豫了。
十年牢狱,张佩如已经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或朋友,她也清楚,警方不可能再重新调查丈夫的案子。
虽然季理明的儿子说会查,可她不信他。
然而自己查,又实在不实际。
她这次从监狱出来,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陌生,周围人用的说的,她一点都听不懂。
与社会脱节这么久,完全无从下手。
思来想去,张佩如还是点了点头。
简静装得很像,马上从挎包中掏出一千块钱:“这是定金,我想请你和我说说当年的事。”
张佩如深吸口气:“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她走到厨房,倒杯热水递过去。简静接过但不喝,她也看出来了,张佩如不是真的想倒水,只是想稍微准备一下,故而耐心等待。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张佩如才开口:“既然你能打听到我,肯定也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一点——红林绝对没有杀人,我敢拿我的命保证。”
简静道:“您的理由呢?”
“他不是这样的人。”张佩如斩钉截铁地说。
简静摇摇头:“感觉是不作数的,您有证据吗?”
张佩如看看她,语气不甚友好:“有的话,我早就给警察了。”
“您别生气。”她不以为意,“那就和我说说你们的事吧。”
张佩如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和红林99年初认识,那会儿很多人都下岗了,我也是,就和一个朋友摆地摊做生意。进货的时候认识了他,他在一家维修店里给人修车,手艺不错,慢慢就有人问接不接私活,他想着钱不用交给老板,就心动了,谁知道没多久就被老板发现,辞了他。
“正好我朋友嫌早起贪黑太辛苦,不干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说来帮我的忙,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好了,年底就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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