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人得知魏秋瑜哑了,只觉得解气。
而军屯办事处以及幕府成员和大将军府的部将们对外的说辞则是魏秋瑜喝茶的时候太急了,把喉咙给烫伤了,以后估计就成了哑巴了。遮羞布还是要的。
即使有人猜测,前面的说法更真实,他们姚主薄真的朝魏秋瑜下手了。即使是这样,屯民也没觉得她这样做错了,本来两人就有宿怨,魏秋瑜一介犯人劳役要从军屯出去,留下点什么也很正常,对吧。
魏秋瑜坐在轿子,一直落泪,以前再苦再难,她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个残疾人。姚春暖的狠让她胆寒,她甚至觉得,如果有机会,姚春暖真的会杀了她的。
现在的魏秋瑜非常非常怀念后世的生活,在那里,依法制国,连吵架,当事者若是愿意,都可以报警让警察介入,人身安全有绝对的保障。她这会才深刻的认识到,法律的作用便是保护她们这样的人。
如果姚春暖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翻个白眼的,她怀念的是当初肆意妄为,即使伤害到了别人,别人却奈何不了她,被她气得心肝疼的日子吧。
后世法律健全,绝大多数公民都是遵法守法的好公民,道德层面另说。这样的好环境,大家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就便宜了这些绿茶精和道德精,因为道德方面人品方面的缺陷,法律制裁不了。
伊春大营,大帅府
朱大帅怎么也没想到,心腹施眉带着人去伊春军屯谈判,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他的白马小将没了!换回来的是一不知所谓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哑巴!
“你把周玉树弄丢了,就带回来这么个玩意?老施,你想要女人,没问题,老子让人给你搜罗,但你不能拿老子的人去换呀。”朱大帅捶胸顿足地道,他是非常看好周玉树的。他年轻,有一身好骑术,且立志要带出一支精锐骑兵。只是大营里没那么多战马,他只能将人放在身边先培养。
施眉哭笑不得,“大帅,你想哪去了,我把魏秋瑜带回来,是有原因的。”
“像你早夭的亲妹?”
“大帅,那只是一个借口,我将人带走的借口,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你说吧。”
施眉神色转正,“大帅,今天我们去伊春军屯,说实话,我很震撼,它里面的变化太大了。”他所说的变化,不仅仅是军屯里一片片拔地而起基础建设,还包括了人的精神气。他们大营里都是精挑细选留下的兵,但瞧着那精神气竟然比不上军屯那些屯民,这就有点扯了。
“我今天在里面看了一些地方,就敢断言,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任由对方发展起来,一定会是我们的劲敌的。综合我收集到的信息,这些变化,离不开一个人——刑长风新任命的那个姓姚的女主薄。”
朱大帅默默地听着,等他说到姚春暖的时候,他才努力回忆他上次去伊春军屯的情况,发现他对他口中的女主薄没什么印象,“你没弄错,这女人真那么厉害?”
“我们今天去到军屯,和她打过交道了。我只能说,名副其实,是个厉害的。”想起姚春暖的难缠,施眉感觉头又疼了。
“然后这跟你今天拿周玉树换回一个女的有什么关系?”
“因为魏秋瑜告诉我,她和姚春暖来自同一个地方,对方会的东西她也会。”
“果真?”
“我验证过了,别的不说,就说之前的表格法,其实是她先创出来的,姚春暖拾人牙慧而已。”所以他才会态度强硬地想将魏秋瑜弄出来,甚至冒着失去周玉树的风险。
“那这换法,还不算太亏。”朱大帅心里总算舒服一点了,然后他又交待,“即使周玉树去了伊春军屯,你也得让人和他保持着联系,可别让军屯那边的人将他笼络了去。”
施眉嗯了一声,颇有些遗憾地道,“可惜姚氏太警觉了,我一时大意,叫她把人给毒哑了。”想到这事,施眉现在都还在后悔,他是真没想到,就那么点时间,他还派了人专门保护魏秋瑜,最终还让姚春暖得逞了。
朱大帅一愣,“那手没事吧?”
“双手完好无损。”
“那还能写。”
施眉没说话,他现在严重怀疑这手是姚氏故意给魏秋瑜留下的,不,应该说是给他留下的,就怕他毁约。偏偏姚春暖做的恰好就踩在他的底线上,他只能捏着鼻子将人换了回来。
送走施眉一行人之后,姚春暖就让他们各归各位,主持自己的工作去。至于周玉树,姚春暖让蒙毅招呼他。他们将人赚回来了,如何将人留住才是关键。蒙毅不傻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呆在军屯办事处的诸位中高层听到姚主薄喊散就散了,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好好干活。今天他们都听话得很,一个个乖得不行。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于宸就劝她,“今天天色不早了,你身子越来越笨重了,差不多就回去歇歇吧。”
姚春暖犹豫了一下,今天和伊春大营的人打了两场交道,真的是劳心劳力的,她怀着孕,也确实感到疲乏。
“放心吧,不用守在这里了,有事他们也不敢来烦你,至少今天是不敢的。”
姚春暖疑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原谅她,她今天的精力都耗在刚才的两场没有硝烟的战斗里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于宸笑而不语。
姚春暖不知道她以一介女流之身,晋身大将军府幕府的主薄,还是幕府的二把手。一路走来,纵然她才智过人,同僚们对她的能力是服气的,但女人给人的固有形象,就是心慈手软。
在他们看来,姚春暖也不例外,特别是她一直以来,对与她有仇有过节的魏秋瑜及韩家众人等处置方式,仅仅只是压着他们不让出头,有些轻拿轻放了。
他知道私下里些个别人还暗笑她即使身处高位,也难以摆脱女人的妇人之仁。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事,他们哪里知道,韩家一家子还有三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呢。姚春暖的打压甚合他意,要是姚春暖一上来,就将他的小猎物们弄死,指不定三皇子那疯批回头就得弄她了。她现在还不想和三皇子对上,还不到时候。
还有,她与王家断绝关系一事。因为王家挺识趣,没来打扰她,所以她没有打压王家,只是一直没搭理他们而已。这就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她是在和王朗王家人置气。甚至有人在偷偷地猜测,她和王朗何时会重归于好。因着这点,军屯的中低层在安排王家人的事情上,都会比旁人宽松一点。
总之一句话,先前的她,缺少了一份狠辣的。原来军屯的中高层对她敬而少畏。于宸还在想,她什么时候能展现出狠辣的一面呢。
但这次,她直接将魏秋瑜毒哑,让幕府成员以及军屯的中高层对她大为改观,她是一位合格的上位者了。
于宸不说原因,她也懒得追问,倒也没拂了他的好意,打算收拾收拾回家歇去了。
到家后,萧解命出现,低声地问,“主子,没有废了魏秋瑜的手,不要紧吗?”当时约定的是另一种信号,但她只击掌三下,是毒哑的意思。
“没关系。”她既然敢将魏秋瑜放出去,就不担心她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因为后世的很多知识,便是用言语都很难说得清楚,更何况只能写着了。
还有,魏秋瑜从来都不是一个擅于控制情绪的人,她遭此打击,还不知道怎么作呢,希望朱大帅他们能对她多点包容,阿门。
而且后世的简体字,在这些古人看来,缺胳膊断腿的。她是因为当初想讨好那位老先生才特意学的毛笔字,那家书法培训机构让他们练的是繁体字,加上当上主薄之后,她也在不断地学习,这才成了一名古代的文化人。
姚文化人春暖都能想象出来施眉等人对着魏秋瑜写出来的东西拧眉瞪眼的模样。
第65章
侍女来报,“主子,韩晋安在外面,欲未见于你。”
“不见。”承恩公府的人接触韩晋安这事就发生在军屯,他们的眼皮底下,姚春暖自是知道的,当时她就觉得韩家要完了。
他们都能知道的消息,更何况严密监视他们的三皇子呢?太子两字,足以刺激三皇子那疯批的神经了。三皇子绝对会手起刀落,送他们一家子去见阎罗王的。魏秋瑜和韩家都得死。在这节骨眼,她干嘛要见韩晋安?
魏秋瑜有点运道,赶在三皇子的人动手前,跳出了韩家这个坑。这么巧合的事,足以让三皇子更加深信魏秋瑜是能掐会算的,三皇子对她绝对会穷追不舍的。
“主子,他跪在门外,说如果主子不见他,他便一跪不起。”
姚春暖挑眉,为了求见她,竟然都跪下了?“那就别管他,他喜欢跪便让他跪着。”笑话,她会是那么被道德绑架的人吗?
等她午睡起床,得知他还在外面跪着,姚春暖看了一下天色,这跪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主子,他和他弟弟跪在那里,引来好多人指指点点。”
姚春暖想了想,让人将他请进来。
韩晋安进来的时候,整个冻得直发抖,脸色都青白青白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人,那人比他更瘦削,跪了一个时辰,但这个人的眼睛很亮。
“行啊,韩晋安,你真是能屈能伸啊。”
韩晋安的脸色很不自然,面对姚春暖的调侃,更不自在了。
韩晋安身后那位瘦竹杆探出头来,“今非昔比,姚主薄,你自然当得起我们这一跪。”
“你是他弟弟?”
“在下韩潮生,韩家庶子。”
庶子啊,难怪之前存在感不强,而且也比韩晋安更难屈能伸。对于他的恭维,姚春暖只是笑笑,“说吧,非要见我,有什么事?”
韩潮生在心底惊叹,他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在留心她的神色,她真不像出身草根的平民啊,身上完全没有一朝得意便猖狂的轻狂劲。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她不对等,但他以前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他以为姚春暖面对他的恭维,便是面上不动声色,至少眉眼间也多少会有点得色的,但她没有。
韩潮生道,“姚主薄,我想求你救一救我们韩家。”
“你说笑了,你和你的家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姚春暖装作听不懂,她不想蹚这趟浑水。
韩潮生看向他。
若说她听不懂,韩晋安是不信的,他有些别扭地道,“姚-姚主薄,你救韩家一次,我以及韩家男丁愿为爪牙,为你效犬马之劳。”
闻言,姚春暖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韩晋安会带着韩家转头认她为主,这人不会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她自认对他们韩家下手挺狠的,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
姚春暖问他,“你觉得我像缺干活的人吗?你不会以为,你们跪一跪,再表表忠心,我便会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吧?”
“其实在来未见你之前,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是多方原因的,固然有你的一部分原因,但也是因为我们韩家先算计你的,你怎么报复我们韩家都不冤。但姚主薄,你并非寻常女子,你和我们韩家之间,没有夹杂人命,所以算不上生死大仇,何不一笑抿恩仇?”这是韩潮生的心里话。魏秋瑜还在的时候,他们是真的恨透了她姚春暖,但是越到底层,他深刻反思之后,他们韩家落到这步田地,真的是因为姚春暖一个人的原因吗?三皇子的威逼,太子的袖手旁观。都是造成他们韩家处境艰难的重要原因。
“呵呵,韩潮生,你真是胸怀宽广。”
“而且我知道你恨魏秋瑜,我也恨她,我们一家人都恨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么?”韩潮生绞尽脑汁来证明他们韩家是有用的。
姚春暖好整以暇地道,“魏秋瑜她翻不出我的手掌心,我用不上你们。”
“实话告诉你们吧,想必你们应该懂得城门立信的典故,你们韩家于我而言便是我立在城门的那根木头,彰显我的威信。我要是收下你们,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我来说没半点好处。所以,你们请回吧。”
“姚主薄,如果我们韩家投奔你的事发生在今天之前,确实有损你的威信。但是你在魏秋瑜变成哑巴之后收下我们韩家,冤有头债有主,你只诛首恶,反而会显得你不计前嫌,宽宏大量。这事为外人所闻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才来投奔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会让你为难。我们只需要一条生路,这条生路并不一定要活在人前。而且姚主薄是不缺人,但有些事,我觉得由给了一条活路的我们来做更合适不是吗?”韩潮生暗示性地说道。
姚春暖眼眸一闪,他的意思是韩家的男丁们可以转到暗处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韩潮生傲然地道,“姚主薄,我韩家虽不才,也是有点用的。”说着,在韩潮生的示意下,韩晋安从怀中取出一份羊皮纸,递给姚春暖,姚春暖不接,他才转而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姚春暖并不着急将羊皮皮打开,而是对韩潮生道,“太子的人不是私下和你联系了吗?如今你举家来投我,太子那么你又该怎么交待?”这韩潮生有点意思,比起韩晋安,她更乐意和他打交道。
韩晋安心想,她果然知道了承恩公府的人与他私下接触的事。
韩潮生不以为然地道,“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如今上位者不仁,我们韩家全家又命在旦夕,顾不了那么多了。姚主薄,如果你肯救韩家,以后韩家就只认你一个主子!”说着,他人就单膝跪下了,这是将士对主子的礼,以示忠诚。
姚春暖惊呆了,她没想到,韩潮生竟然想当她的二五仔。而且他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他这是将把柄送至她手上?
姚春暖看向一旁的韩晋安,这是韩潮生一个人的决定还是韩家的?他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屈膝,他在心中自嘲,在来之前,不就说好的吗?
得知三皇子欲取他们韩家人性命,他拼命向太子的势力求助,但至今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以及援助。不是他不想尽忠,而是他们一家子的性命都受到威胁了。现在回想起来,从他秘密加入太子的阵营,得到的帮助就极少极少,只能说他失望了,太子辜负了他的信任。
姚春暖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们都想清楚了吗?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是不可能信任你们的,我对你们包括你们韩家,只会用而不会信。至于什么时候会信任,说不准,或许你们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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