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段时日,他更多的时候,是在房中加紧修炼。
最初内丹恢复极快,尚能用些法术,越到后来便越发缓慢,甚至稍一用法术,便震得内丹剧痛。
直到有一夜,辛岂依旧在修炼,耳畔蓦地传来阵阵悠扬的笛音。
他猛地睁开双眸。
这笛音,正是他当初送与燕儿的那支玉笛,若遇到危险,便奏响此笛,笛音只有他能听见。
她可是遇到危险了?
辛岂凝眉,起身便要朝外走去,却在开门的瞬间,一纸书信裹着浅蓝色的光芒飞了进来。
辛岂伸手将书信接住,拆开,而后薄唇紧抿。
信是唐飞燕寄来的,只说她已经找到云诀历劫的下落,大抵在柳安城一带,柳安城离魔族的地盘极近,她央他为她查看一番。
看着落款那个“唐”字,辛岂伸手轻轻触摸了下,而后灵力有些失控地外泄,书信掉落在地。
内丹微动,继而一股刺痛传来。
辛岂冷笑一声。
云诀。
她的眼中、心里,果真只有云诀啊。
吹响了他送的玉笛,也只是为了云诀。
下瞬却又一愣,他竟想起了姜斐,她看着他时,双眼也格外专注、认真。
像极了唐飞燕提起云诀时的目光。
辛岂忙将姜斐挥之脑后,她岂能和燕儿相提并论?
她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却在此时,辛岂只觉双耳一阵尖锐的痛,等到痛感消失,耳力像是回到以往一般,轻易便听见四周的声音,起初仍对纷呈而至的嘈杂有些不适,很快便习以为常。
客房外的后院,店小二的声音极轻:“真不知姜姑娘采这么多草药做什么,还有这些露水……”
辛岂转头朝门口看去。
等到店小二的脚步声离着后院渐行渐远,辛岂走了出去。
后院里,整齐的放着数百株灵草,与几十竹筒甘露,均以无形的法术笼罩在其中,保持着生机。
这些,刚好能支撑他修炼好内丹。
这段时日,她早出晚归是为了准备这些灵草甘露?
而一次性备这么多,只能说明……她要离开了。
辛岂只觉喉咙微痒,忍不住低咳一声,久违的煞气在胸口激荡着。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是因为唐飞燕,还是……姜斐。
唐飞燕找他,是为了云诀。
而姜斐也要离开吗?她凭什么离开?
许是这段时日他表现的太过纯良无害,才会让她产生他会轻易放过她的念头吧?
辛岂转身回到客房,书信仍躺在地上。
不知多久,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姜斐仍穿着一袭白裳,脸色微白,眼下写着疲惫。
看见辛岂,她怔了怔,继而笑了起来,走到他身侧:“入夜了,你怎么站在这里,我有话……”
声音骤然停止。
辛岂避开了她的手,凉薄地扫了她一眼,有些难以克制心中的恼怒:“与你何干。”
姜斐容色微白:“辛岂?”说着,她余光飞快扫了眼地上的书信,虽看不清字,却也能看见落款一个大大的“唐”字,心思飞转,她已经反应过来。
想必狗东西又在唐飞燕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辛岂却紧皱眉心,方才那番话,说出口时他便已惊住。
惹恼他的人,他可以笑着拧断那人的脖子,却从未将心中最真实的恼怒随意发泄给某个人。
从未这样过。
姜斐看了他好一会儿,低下头来,俯身便要将书信捡起:“书信怎么能乱扔……”声音在看见书信上的字迹时逐渐变轻。
原来,云诀在柳安城一带历劫吗?
下瞬,她的手中一空。
辛岂已飞快将书信夺了过去,攥在手中,除了恼怒外,还有莫名的……心虚。
姜斐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辛岂攥着书信的手一紧,缓缓抬眸望着她,良久讽刺道:“你要离开。”
话落,隐在宽袖中的指尖徐徐萦绕着赤色的光雾,内丹一阵阵剧痛他却无所觉。
他不介意多一个傀儡,而后诱哄着她受下锁情咒。
姜斐双眸微有错愕:“你怎么知道?”
辛岂笑:“猜的。”
将她做成什么傀儡呢?
全无意识、供他随意操纵的傀儡,还是穿透她的四肢、当成一个满眼生机的提线傀儡?
姜斐抿了抿唇:“辛岂,我其实一直有事瞒着你。”
辛岂看着她,不语。
“从云诀的殿中,我不止偷了修元丹,还看了一本古籍,古籍上说,血契如今尚存于世。”姜斐干脆将血契一事推给云诀,一来云诀此刻正在历劫,二来辛岂如此厌恶云诀,自然不会去找他问个究竟。
辛岂容色微凝:“血契?”
三界唯一有可能减轻天罚的法器,不只是存在于传说中?
“嗯,”姜斐点点头,“我隐约记得古籍上记载血契的图纸,你内丹尚未修复,再有损伤,便是十个修元丹都无济于事了。这几日我寻来了十几日的灵草与甘露,就在后院,我会让店小二给你送来,你好生修炼,不用担心。”
辛岂怔,指尖的赤色光雾不知不觉中散去:“你……”
“我说过,我相信有奇迹,”姜斐笑,“连无念山我都能偷来修元丹,更何况是个血契呢。辛岂,你等我的好消息。”
辛岂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这是最好的法子。
内丹修复后,便是历劫之时。
而历劫之夜,与天罚几乎是同时,若能压制天罚,那他到时所受的反噬势必更小。
毕竟,谁也不知欺瞒天道的下场。
可是,为何这个为他寻找血契之人是姜斐?
她若知道,历劫之夜,她是他所杀之人,可还会为他找血契?
“对了。”姜斐似又想到什么,从袖口拿出一张灵符,塞到辛岂手中。
辛岂低头看去,目光在看见灵符上古老的“唐”字时,骤然紧缩。
“这是唐姑娘的灵符,我在无念山顺手拿回来的,”姜斐勉强笑了笑,目光从他手中的书信上一扫而过,“等到十五月圆夜,我若是没回来,你便点燃这灵符,唐姑娘回收到讯号,定会护你一夜的。”
十五月圆夜,他每月的天罚之夜。
辛岂看着灵符,明明燕儿才是他心之所属,可听着她让他去找别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恼怒:“你这是何意?”
姜斐看着他的神色,顿了下,眼神有些恍惚:“我觉得,你对唐姑娘和对我……其实是不一样的,当初在樟木林,你看着唐姑娘时,很温柔。”
辛岂愣住。
姜斐却突然抬头,苍白的脸颊上,一双微暗的眸子望着他的眼中:“你何时能那般看着我呢?”
辛岂迎着她的目光,心口微动,下瞬猛地转开视线:“你……”
只是他的话并未说完,姜斐突然起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下,不同于上次只是唇齿相接辗转的吸吮魔气,这一次,极快而温软的一吻,如蝶轻触唇角,转瞬即逝,可那酥麻却仍泛滥着,直达心口。
姜斐徐徐笑开:“迟早有一天,我会等到的。”
说完飞快站起身。
辛岂身躯凝滞,看着眼前的姜斐,目光定在她那一抹如烟似雾的裙摆上,而后意识竟逐渐朦胧,人随之倒在床榻上:“姜斐!”
她竟趁他毫无防备时迷晕了他。
姜斐只是浅笑着:“抱歉。”
辛岂看着她的笑,心中无故升起一股惊惶,强忍着眩晕道:“你可能会死……”
“嗯。”姜斐轻应,望了眼他头顶混杂的好感度,而后呢喃:“等我。”
辛岂好感度:50.
第87章 修仙女炮灰08
千金楼地处于仙魔人三界交汇处,三界的生意都做。
只是这里灵气浑浊,煞气横行,三界都管无可管,最终任其发展成为法外之地。
入此地盘,三界任何人即便有不共戴天之仇,都不许再争执打斗。
来这里的大多是有求于千金楼或与千金楼做生意之人,自不会破坏千金楼的规矩。
因此,姜斐一进入这“三无”地盘,便发现不论是修仙之人还是修魔之人,甚至是寻常的人界凡夫,彼此都互不理会,形色匆匆行走其中。
倒是有趣。
而千金楼门口,此刻也早已等了数百人,有高高在上的分神期仙修,也有满眼戾气的魔修,更有人界的皇族贵胄,但不论多么尊贵,都耐心等着。
询问之下,姜斐方才知,这些人都是前来求进千金楼的人,毕竟,传闻千金楼内奇珍异宝万万千千。
姜斐并无多少耐心,绕过等待的众人,直接走到千金楼门口。
周围众人纷纷朝她看来,眼中看热闹的意思明显。
仙修们满眼嗤笑,不过小小金丹期,便如此自大,怕是还未靠近,便已被千金楼赶出。
魔修们则满是贪婪,只等千金楼将那仙修赶出去后,能掠其内丹。
凡人倒是并无多少恶意,却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姜斐面不改色地走到千金楼门口,不出所料地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强行闯入者,杀无赦。”
姜斐笑了笑,以食指为刀在掌心划了一下,血珠渗出。
她伸手将血珠凝起,送至侍卫面前:“烦请将这滴血献给千金楼楼主。”
侍卫狐疑地看她一眼,许是见她双眸坚定,最终转身走进楼中。
再出来时,侍卫的神色明显有所恭谨:“姑娘,请。”
身后一片哗然。
姜斐笑了笑,跟在侍卫身后走了进去。
千金楼内装潢甚是豪华,比之皇宫还要富丽堂皇。
几根高耸的楼柱上盘着浑身泛着焰火的巨蟒,墙壁镶嵌着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不见光的楼中照的通明。
而后,姜斐便看见正懒懒斜倚着金灿灿的座椅上的容舒,他手里随意把玩着两颗夜明珠。
与周围的豪华不同,容舒只穿着一袭青衣,长发束在头顶,眉眼尚有几分少年气,如含苞待放的荼蘼花,说不出的华丽。
楼外等着见他的人山人海,他倒悠闲的紧。
姜斐笑,她喜欢。
只是她不喜欢他头顶的0好感度。
“果然是至阴至寒天灵根啊,”容舒见到姜斐,双眼一亮,将夜明珠放下,从座椅上站起来,赤着足便走到姜斐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如今终于见到活的了。”
容舒好感度:5.
姜斐眸光微动,迎上容舒的目光。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欣赏,然而这欣赏却与她这个人无关,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上好的物件,方才他看着夜明珠时,便是这样的眼神。
“容楼主……”
姜斐刚要开口,便已被容舒打断:“唤我容舒便好,”他说着,仍在看着她,下瞬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微微皱眉,“这里倒是多余了。”
姜斐眉梢微扬。
他盯着的,是自己的心。
“听闻,血契在容楼主这里?”姜斐徐徐作声。
容舒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随意点点头:“太久没人寻此物,我都快忘了,好像是有这么件东西。”
说到此,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想要?”
姜斐点头:“是。”
容舒笑得越发开心:“倒是第一次有人朝我要东西这般理直气壮,”笑完又有几分好奇,“你要血契作甚?”
姜斐顿了顿,抬眸道:“为了一个人。”
她说这话时,眼中的光芒很粲然,且坚决。容舒却紧皱眉心。
她眼中的热忱很刺眼,半点没有身为一味“药材”的自觉。
他不喜欢他的“药材”拥有太过丰富的情绪,他喜欢它们可以安分地任由他摆布。
“什么人?”容舒随意道,目光却又落在姜斐的胸口。
他倒是见过一个仙修,为了修成无情道,将心活生生剜去,性命仍然在,却没有半点情绪了,人死气沉沉的。
虽然那仙修最终被天道劈死,但并非死于剜心。
况且……他喜欢死气沉沉。
“辛岂。”姜斐抿唇,淡淡回应他的话。
容舒眨了眨眼,看着姜斐的眼睛:“谁?”
“辛岂。”姜斐再次应。
容舒突然便笑了起来。
若他没记错辛岂对无念山一个叫唐飞燕的仙修情根深种,如今眼前这女子和那个小仙修一样的体质,又为了辛岂来找血契……
只怕辛岂心存利用之心。
思及此,容舒突然伸手探向姜斐的眉心,果然有锁情咒的残迹。
剜心这样血腥的事情,若非迫不得已,他也着实不想的,劳心劳神。
等到这女子察觉到辛岂对她只是利用,绝情绝爱,不是更好?
容舒无辜地笑了笑:“不过就是血契,姑娘你……”说到此,他皱了皱眉,似乎才想到还没问她的名字。
“我叫姜斐。”姜斐慢条斯理道。
“不重要,”容舒挥挥手,一味药材,不需要有自己的名字,“想要血契,我自会给,只是……”
他故作为难地摇摇头:“那血契连我也靠近不得,你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什么苦头?”
容舒拍了拍手,脚下地砖飞快转动,不多时周围景象已完全大变。
等到姜斐定神,容舒也已经消失,四周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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