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红缨闭上一只眼举着相机,风延祥双手抬着火把照明,咔嚓一声响,一张受伤马图有了。
“是人为的吗?”风红缨问。
风延祥拿起匕首端详,不敢轻易下断定。
“刀是切羊肉的刀,是咱们的,待会我拿后厨问问,看看有没有人丢刀。”
风红缨抿进唇,她问这话只是过一下流程而已。
在古战场她看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伤口,眼下马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伤口略往上倾斜……
半空比划了下,风红缨了然,凑近风延祥耳畔,轻声道:“六哥,我觉得是人为。”
“你确定?”
“嗯。”
风红缨认真分析:“赛马比一般的马脾性要温驯,它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人类。”
风延祥:“这点我知道。”
正要往下说,军医疾步跑来,风红缨跳到一边,看着军医在那熟稔的给赛马上药包扎。
“六哥,你看它的伤口。”
风红缨捂着嘴,小声道:“赛马高大,能一刀插进它那个部位的,至少得和你差不多高。”
说话间马儿吃痛,挣扎的从地上跳起来要跑。
军医被马儿的后蹄踹了个倒仰,马儿仰天嘶吼,声音凄厉,围观的外国信教代表们见状纷纷原地闭眼祷告起来。
风红缨和风延祥上前将马儿蹄子抱住,军医揉揉踹疼的心口,站起来继续给马儿上药。
风延祥瞥一眼军医,军医个头比他稍矮一点……
一番衡量后,风延祥心中有了一个具体的身高数字。
半刻钟后,军医擦擦汗,表示伤口已经缝好。
军医一走,围着看热闹的代表们跟着离开。
夜晚大漠的气温骤降,离开篝火堆,一个个冻得直哈气,再不走迟早要感冒。
安顿好赛马,风延祥护送风红缨回住处。
“你好好休息。”
临走前,风延祥打了一瓶热水给风红缨。
“明天你安慰安慰晚上受惊的那位外国女选手,这边军队没女兵,她在咱们地盘如果出了事,咱们有责,你好好开导她,我看她吓得不轻。”
风红缨嗯了声,洗漱完毕,风红缨坐到桐油灯下开始整理白天拍到的素材。
新闻讲究时效性,她拍得这些材料须早点送到《春芽》报社。
大漠上有一种鹰,日飞千里,用它来送信再适合不过了。
写好稿子,风红缨将要寄给报社的胶卷取下来,一并打包放到床头。
天一亮,风延祥过来取包裹。“六哥,你不给家里寄封信吗?”
风红缨倚靠在门框边:“大哥他们很挂念你们。”
风延祥笑了下,语气酸涩。
“不能寄。”
风红缨:“什么?”
风延祥抬起晒至古铜色的手臂挠挠面前少女的脑袋。
“我和你七哥是军人,我们的身份特殊,先国家,后小家,这是当兵的守则,我也想写信回家,但不能冒然写,得打报告。”
敛起笑,风延祥淡道:“此次我来大漠守边防是临时接的任务,可能友谊赛结束了我就要走……离开的事说不准,上头有指令,我待会立马离开这儿的可能性都有,至于去哪,我也不知道,国家军队调我去哪我就去哪。”
风红缨静静听着。
风延祥敬了个军礼,放下手,年轻男人将手中的包裹退回来。
风红缨:“?”
风延祥一板一眼道:“我不能乱组织的纪律,我和延如的行踪不可以随便往外说。”
风红缨没接包裹,挑眉:“所以呢?”
男人抿了下嘴角,委婉开口:“我的意思呢,如果你在家书上写了我和你七哥……”
风红缨好整以暇地望着男人。
男人瞟了眼风红缨,确定小妹不生气才道:“你写你自己可以,但不能跟大哥说我和你七哥在这……没向部队打报道就往家里说事,是违纪行为。”
风红缨闻言舔了舔下颚。
她在第一个世界当过兵,不是陆战军,而是水兵。
水兵虽然常年在海上飘着,但指挥室有信号传呼机,和陆地联系时压根就不需要写信,当然了,想用传呼机前必须打报告。
她之所以忘了这一茬,主要是她和第一个世界的风家亲人关系相当不好,她鲜少给家里寄信,时间久了就忘了写信要打报告。
虽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桩纪律,但她还没傻到在信中暴露军人的位置,哪怕这人是亲人。
将包裹推回去,风红缨嗔怒。
“六哥还当我是个调皮孩子呢?你和七哥在这出任务的事,没经你点头我岂敢大喇喇的和大哥他们说?”
风延祥抱着包裹,冲妹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你七哥昨晚睡之前跟我唠,说你长大懂事了,看来不假。”
梭梭树里传来急促的口哨声,风延祥收起闲聊的心思,边跑边冲风红缨挥手。
他得巡逻去了。
风延祥很快归队,精神抖擞的跟着队伍往危机重重的边防线上走。
清晨的大漠雾气重,缥缈的白雾倏而将前方可爱的男儿郎们团团圈住。
风红缨倚靠在门边,纵是她的视力拥有金手指,此刻也看不清白雾掩盖下的大漠。
时间胶囊的小姑娘终于有良心了。
【我六哥不会出事吧?外边的雾那么大……】
风红缨洗了把脸,闻言淡笑:“行军在外危机四伏,不好说。”
【你这个狠女人,你还笑,你刚还喊亲亲热热地喊六哥,咋扭头心肠就变得这么硬?】
风红缨:“笑是因为我相信你六哥的能力,他是戈壁滩上的子民,是大漠上的肉盾守卫,我信他能搞定遇到的所有困难。”
小姑娘噘嘴:【我也信两个哥哥会平安归来,我只是一时担心而已……】
风红缨笑容放大,对系统道:“小开,今天放她半天假——”
一听放假,小姑娘高兴的在时间胶囊里一蹦三尺高。
“不过……”风红缨笑容淡下来。
【不过啥子?】
风红缨边往脖子上挂相机,边哼道:“不过我这人心肠硬,心肠硬就算了,还狠毒,所以你别指望我对你好,这样吧——”
熟悉的开头调调,小姑娘心咯噔一下,连连摆手。
【别别别,我错了,姐姐,我错了……】
风红缨嘴角几不可闻地翘起。
见胶囊里的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风红缨噗嗤一乐,笑过后,风红缨幽幽叹了声气。
“小屁孩,刚才你也听你六哥说了,他们这支军队随时都有可能从边防线调走,下一个地点是哪,连你六哥自己都不知道,你难道不想早点出来和你六哥小聚一遭?”
系统已经和她说了,一旦她的主线任务进度比小姑娘的任务先完成,就意味着小姑娘的任务失败,她能顺利的进入下一个世界,小姑娘却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下场只有永远消失。
之于此,她才不断的给小姑娘施压。
十套英语卷子和早日出来相比,前者不要太简单。
她的提醒到此为止,剩下的端看小姑娘的作为。
出发赛场前,风红缨暗中往时间胶囊里瞥了眼。
很好,里边的小人正在努力地刷英语卷子。
孺子可教也。
-
“丹玉,你确定你要继续赛跑?”
用栅栏围起的沙地跑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各国观众,大家皆拿出自己国家的加油方式给本国的选手助威,唯有丹玉的亲友团空无一人。
对,没错,一个人都没有。
昨晚马儿受惊的事军方适才已经给了交代。
令风红缨心寒和震惊的是,往马臀上插刀预谋杀死丹玉却失手撞死骆驼的人竟然是丹玉所在国家的代表团。
杀丹玉的原因很可笑,他们不允许他们国家的女人在赛场上抛头露面。
丹玉能来这里,并不是以选手的身份,而是以跟团的厨娘身份。
丹玉几乎没有锻炼的时间,来到这后,她要第一时间和华国的后厨人员打交道。
在异国他乡,丹玉每天需要打理二十多个成年男人的饭菜。
她所在的国家信教,饮食上有很多注意点,一日三餐均不能假他人之手,全靠丹玉一人操办。
丹玉为了参赛,小心又小心,没想到还是让男人们发现了她的企图,劝说不下,他们直接下狠手。
赛场上燥热如火炙,风红缨瞟了眼站在对面冲丹玉瞪眼的几个男人,一颗心如坠冰窖。
原来,并不是所有国家的人民都像华国一样团结友爱。
-
这边,丹玉赤着脚踩在滚烫的沙地上,低着头不言语。
身后的男人们昨晚警告了她,如果今天她胆敢做出不雅的举动,唯有死路一条。
“丹玉?”风红缨摇摇女人裹在长袖下的手臂。
“听话,别比了。”
风红缨在后世听过丹玉她们国家的男人们对一些女运动员恶语相向的新闻。
据传有个女运动员当时已经站到了奥运赛场上,临近比赛却接到了该国武装威胁。
后来,这个女运动员‘失踪’了。①
眼前这些男人当着东道主的面都敢对丹玉下狠手,她无法想象丹玉如果撩起长裙光着大腿站到沙地赛场后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国家国内正在打仗,保不齐他们身上此刻就藏着枪弹。
这帮大男子主义者可不管现在是在华国的地盘,假设丹玉硬要上场,他们直接开枪怎么办?
现场的无辜人太多,风红缨不敢赌。
身为新闻工作者,她比谁都清楚一旦枪声响起来,导致的后果可不止伤亡这么简单。
接壤国一向和平好友相处,突然某个国家在华国边境开火,外国政府会如何看待华国?
即便不是华国人的错,那些阴阳怪气的政治家恐怕也会想方设法将一切原因归咎到华国头上。
为了华国的声誉,她只能选择‘牺牲’丹玉的梦想。
“跟我走!”
风红缨拉起丹玉的手,径直往赛场外跑。
“小风,我不要离开这——”
丹玉不理解风红缨为什么突然不支持她去参加赛跑。
“你快放开我!”
丹玉操着蹩脚的中文,涨红了脸:“你没权利阻拦我奔向自由,我要比赛!”
女人声音尖细,吵得风红缨耳膜发疼。
挣脱开风红缨的桎梏,丹玉双手合十,脸上现出焦灼和无畏的向往。
低低祈求道:“小风,拜托了,让我参赛吧,真主会保佑我平平安安……”
“丹玉!”风红缨厉声呵斥住女人,“你清醒点!”
“求你了,不要拦我……”女人拉下面纱,饱满的嘴唇抖个不停。
远处,一直盯视丹玉的男人们见丹玉摘了面纱,一个个举步朝这边走来。
风红缨捕捉到其中有个男人的手往腰间摸了摸。
一咬牙,风红缨用力拉起丹玉的手,不顾女人的哀求和挣扎,一路往观赏台上走。
“丹玉。”
风红缨攥紧女人的五指,边走边压低声音劝诫。
“你想要的自由迟早会出现,但这份自由和女人的权利不该用你的生命做赌注……”
身后的女人泣不成声。
“滴滴滴——”裁判口哨声在赛场响起来。
十几名选手如离弦的弓箭,齐刷刷迈开腿。
风红缨低着头拧水壶,因而没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身后那条跑道嗖得一下跑远了。
喝了口水,丹玉重新戴上面纱,背过身哭得难以自抑。
风红缨微皱着眉,正欲开导女人时,赛道终点方向猛地传来一片哗啦欢呼声。
“赢了!赢了!”
风红缨循声往终点台看,这一看她笑了。
“丹玉,我要去忙了,你多喝点水。”
将水壶塞给丹玉,风红缨喜笑颜开地奔向领奖台。
台上站着的赫然是风家老七风延如。
“七哥,看这里——”
风红缨扛着相机,在欢呼的人堆里来回蹦跶招手。
风延如咧开嘴,笑出八颗牙齿,手中举着一枚特质的奖牌。
部队里的兄弟们纷纷拍大腿打趣风延如。
“瞧瞧,这小子一看到妹妹就傻笑的见牙不见眼。”
风延如:“去去去,别挡着我小妹的镜头!”
男人门哈哈大笑,冲过来一把揽住风延如的肩膀。
风红缨按下快门,一张散发着喜悦的合照有了。
军人的容貌不能在公众面前暴露,风红缨走上前,主动将底片拿给风延如。
一旁兄弟们的口哨吹得一个比一个响,风延如摸摸风红缨的脑袋瓜,宠溺地接过底片。
下一秒,风延如将胸前的金牌摘下来套到风红缨脖子上。
“七哥?”风红缨懵了。
一个兵蛋子笑嘻嘻道:“妹子,你哥给你,你只管拿着,咱们这又不是奥林匹克,金牌当然也就不是真的了,是糖做的。”
糖?
风红缨嘴角抽了抽,手指在‘金牌’上来回摩挲。
别说,这奖牌糖做的和真的有的一拼,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奖牌顶端有一个暗扣,风红缨没碰暗扣,仰头冲风延如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谢谢七哥!”
大男孩风延如见妹妹笑靥如花,激动的原地翻跟头,看来他来参加赛跑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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