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正修暗道不妙,截住夏瓷将人往救护车上一扔。
新婚大喜之日痛失丈夫的夏瓷心如刀绞,犹自仰着脖,铿声道:“风红缨,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成哥,成哥在电梯里没有替你挡那一下,他今天就不会死——”
“风红缨,你把成哥赔给我好不好……怎么死的人不是你!!”
救护车的门很开合上,一起合上的还有夏瓷撕心裂肺的叫骂。
“小风……”
牧三拍拍风红缨的肩膀,语气晦涩:“你别往心里去,王成的死不能怪你……”
风红缨满脸泪痕,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闭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尽数是王成那颗扎满玻璃碎渣的脑袋,以及夏瓷口无遮拦的怨恨咒骂和声声讨伐。
夏瓷骂得对。
都怪她。
倘若电梯里的王成没有替她挡灾,二十啷当岁的王成怎么可能会被一块高空玻璃就夺走了年轻的生命。
双腿无力的往地上一瘫,跪坐在那的风红缨抱头痛哭,从未有过的难过。
几个小时前,一身西服新郎装的王成笑意粲然地站在酒店门口热切地喊她师姐,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轰隆——”又是一声爆炸。
猩红色的火焰从窗户里飞跃出来,彻底将火锅店吞噬,爆炸声没有消停,一声比一声响,拼死站在楼下举着水枪灭火的吴荣被炸出好几米远,狠狠地摔向对面商铺三米高的LED灯上。
风红缨蓦然抬头。
救护担架上,十分钟前还和她说话的吴荣胸口处斜插着一根两厘米粗的LED钢管,作祟的钢管另一头亮着白炽光……
在没有救护措施的情况下,医生不敢擅自拔出钢管,只能将整个LED灯牌都抱到了救护车上。
匆匆赶来的杭泰一下车就看到自己曾经的队员昏迷不醒地躺在担架上,当即难受地跺脚。
屈正修取下杭泰挂在胸袋上的呼叫机,嘶哑开口。
“报告基地指挥部,先锋队一队队员王成……”
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屈正修泪眼朦胧。
“王成消防士于10月3号中午11:23分牺牲。”
远在市指挥部的指挥员手顿了下,赶忙调出王成的档案。
指挥员对王成这个名字很熟悉。
还没翻到王成的个人信息,指挥员目光倏而落到办公桌上那一袋鼓囊囊的喜糖上。
是了,今天是王成大喜之日……
-
牧三受不了王成和吴荣被抬走的惨相,呕得一声将喜宴上喝得酒水全吐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馊臭的泔水味,以及刺鼻的火油味。
“杭队。”
风红缨擦干泪,语气坚定:“给我一套救援服,我要进去救火。”
火锅店接二连三爆炸,后厨肯定有什么东西泄露了,再这样炸下去,会有第二个吴荣,第三个吴荣被抬出来。
“我不准你去。”
屈正修将救援服抢过来:“小风,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进去救火。”
牧三:“对,小风,你先回去休——”
“不要。”
风红缨倔强摇头,当场换起救援服。
牧三和屈正修只能叹气。
消防车里有多余的救援服,先锋队九人,包括指挥员屈正修都换上了救援服。
考虑到火锅店容易爆炸,出发前,屈正修示意大家戴好防毒面具。
正午时分,市消防局三大队齐聚。
单山和杭泰的队伍负责两条街上的灭火任务,牧三的先锋队则一言不发地奔向火锅店。
火锅店一共三层并一个后院,爆炸的地点是后院厨房配料间。
“小风,你和牧三去二楼,三楼做搜查工作。”
有屈正修在,指挥当然得屈正修来。
耳麦清晰的传开风红缨的说话声。“收到。”
“小风。”
屈正修顿了下:“你别出事好吗?”
后半句话屈正修没说。
那就是不要因为夏瓷的话而抱有轻生念头。
风红缨以为屈正修惦念着她手机上那条由宁玥发来的短信,闻言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放心吧,我还要活着出去看短信呢。”
她对不起王成,但她不是那等懦弱到不敢面对现实而选择仓促结束生命的人。
系统赋予她一次又一次重生机会,不是让她自暴自弃的,她有她的使命,她的任务。
穿上消防员的救援服,她就是死,也要死在救人于水深火热的道路上。
屈正修嘴角微勾:“好。”
“什么短信?”牧三好奇的声音插进来。
周六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含糊而言。
“屈导,你没关总麦哦,我们都听到了你们俩刚才的对话……话说你和小风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耳麦里传来其他人细碎的说话声。
屈正修丝毫不尴尬,正色道:“八卦有那么好玩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周六,郑八,王九,你们三跟我去后院,其余的,就在一楼。”
“收到!”
-
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木楼梯,风红缨和牧三顶着浓烟来到二楼。
一上二楼,风红缨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拐向没了玻璃的几扇落地窗。
心如芒刺般难受。
顺着风红缨的目光,牧三眺了眼火舌喷涌的窗口,操起灭火器就是一顿猛喷。
牧三:“灭火要紧。”
风红缨脸色黯淡,苦笑一声后抬腿来到长长的走廊处,越往包厢走,冲天的火锅辣味就越浓。
为防止电路漏电或者火锅瓦斯遇空气爆炸,两人小心谨慎地推开包厢。
第93章 为你赴汤蹈火(22)
“开吗?”牧三问。
在盾牌号召力影响下,牧三下意识地开始询问风红缨的意见。
喘息之间,防毒面具上喷出一口白雾,风红缨没迟疑,点头道:“开。”
脚一踹,充斥着辛辣味的包厢门砰得一声开了。
牧三执行救援任务时曾因瓦斯遇空气爆炸伤过脸,门开后,牧三赶忙背过身去。
然而意料的爆破声没有出现,扭头一看,发现站在他身后的风红缨早他一步进了包厢。
这是一间能容纳近二十五人的大包厢,桌子早已因几次爆炸震翻倒地,锅里的食材流得到处都是。
这家火锅店有很多种火锅类型,就好比风红缨进的这间包厢,圆桌中央是一口柴火锅,锅下燃着的木柴此刻还摇曳着火光。
“嘶嘶嘶……”
风红缨立马举起灭火器将余火熄灭。
木柴震到地板后,高温很快将木质地板烧出一个大窟窿,火蛇无所不用其极,迅速点燃垂挂在墙壁边的窗帘。
牧三对着烧得差不多的窗帘扫射两下,皱着眉道:“里边那个包厢插座漏电。”
风红缨抬眼看向对面。
火锅店仿照古代垂花门形式将两间偌大的包厢隔开,撩开烧焦发臭的珠玉帘子,风红缨缓步进到隔壁包厢。
前边那间包厢采用的是柴火烧火锅,这一间则使用的是电子锅炉。
牧三带着防电手套,将桌子底下滋啦冒着火光的电线抽了出来。
“草!”
看到漏电插座的面貌,牧三忍不住暴粗口。
“我们消防人员天天在社区宣传,让大家不要再使用这款三孔插座,这群人怎么就不把这事放心上呢!”
风红缨叹了口气。
国家质检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发布声明,严禁企业生产牧三拿着的这种三孔万能插座,可惜市面上仍然有很多无良商家还在继续生产销售这种带有万能噱头的插座。
风红缨啧了下:“这个火锅店真的是……”
得大整改。
环顾一圈电路走向,风红缨道:“我去拉电闸。”
牧三闷声站起身:“我去看看其他包厢。”
“注意安全。”
风红缨:“牧队,二楼爆炸严重,千万要小心踩踏。”
盾牌时限一过,号召力瞬间消失。
牧三痞笑出声:“得,这话还要你来跟我说?要不我这个队长让给你当好了?”
说这话不过是想开个玩笑逗风红缨调整下心情,情绪不太好的风红缨却没有往这上面想。
“牧队。”
风红缨喊住男人,两人之间隔着垂花门。
透过厚厚的防毒面具,牧三依然能看到女人那张极其苍白的脸。
风红缨轻笑了下,启唇道:“先锋队的队长只能是你牧峥,你想让我当队长?行,三年后我接你的班。”
消防员的职业生涯很长,牧三今年刚当上大队长,拿屈正修做例子,牧三想升职至少要等三年时间。
目前牧三的职称是队长,卸下队长职务的原因只有三个,要么和屈正修一样升职,要不和吴荣一样犯错误降级甚至被开除。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那就是牺牲。
升职无望,如此就只剩下后两者,不管是哪一种,风红缨都不想看到。
牧三心里五味杂陈:“小风……”
风红缨摆摆手让牧三走。
打开总麦,女人清冷的声音在几个男人耳里响起。
“我没事,王成是为了救人才死,他死得其所。至于我欠他们夫妇的……我会还。”
“小风。”
耳麦里传来好几道急促的呼喊。
“你想什么呢,你千万别受王成他老婆的话影响,王成的死真的和你不相干……”
“人各有命,王成他……哎……”
屈正修:“傻子,干咱们这一行的就这样,哪一次出任务不把性命栓在裤腰带上?”
“我干消防有十多年了,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难过归难过,但还是要打起精神干活不是吗?天灾人祸扑过来的时候,我们谁都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说句糟心话,今天要不是你及时拉住我,我和牧三早就归西了……”
风红缨吸吸鼻子,绕着包厢寻找电闸,闻言道:“你们都想岔了,我的命是王成换回来的,我怎么可能选择轻生?我只是想说,我没那么脆弱。”
耳麦里滋滋几声响,听到风红缨的保证,几人没再劝慰,专心灭火。
切掉麦,开了好几个包厢的风红缨终于找到电闸房。
手还没触及闸门,一股酸麻感猛地攻击过来,风红缨疼得倒退好几步。
“嘶,好痛……”
使劲甩了甩疼到没知觉的手臂,风红缨倒抽了口凉气。
没想到闸门上有电……
听到动静的牧三忙跑过来。
“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没留神地上红油的牧三啪叽往前重重一摔,哎哟声还没发出,被烈火烧得干裂的木质地板突然发出喀嚓声。
风红缨急呼:“不要动!”
然而来不及了。
牧三厚实的双掌撑住地板,闷哼使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咔嚓咔嚓……”
地板的破碎声越来越响,声音比恶鬼磨牙还渗人。
牧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加上装备将近三百斤的重量倒下去后会在地板上形成何等致命一击。
此时的牧三屁股卡在折成两断的地板缝处,倘若牧三再挣扎一下,断裂的地板会瞬间粉碎,至于后果……
风红缨扇了扇面前的烟雾,俯身往火锅店一楼看了眼。
古风建筑讲究高楼阁之美,她脚下踩着的这家火锅店将古风建筑的特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火锅店大厅分别有两排旋转木梯,沿着木梯,商家建了一个超级大的圆形凭栏,凭栏高度距离一楼足足有六米。
而牧三此刻就被卡在凭栏某处,一旦木板粉碎,牧三将要面临的就是活生生从两层楼的高度上摔下去。
两层楼摔不死人,再则牧三身强体壮,摔下去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但今天不一样,牧三肩上背有一罐结实的氧气瓶,氧气瓶遭遇重压,碎片极有可能会划破牧三的救援服。
店里烟雾呛鼻,大火环绕,没有救援服就相当于赤身裸体在烈火中穿梭,危险度难以言表。
“咔嚓……”
烧裂的木板承受不住牧三的体重断了一根,眼下还有两块木板横在那。
牧三吓得冷汗涔涔,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块能决定他生死的木板。
“牧队,你别着急,我马上来救你。”
牧三双手死命地抻在两侧完好的地板上,着力点太小,以至于双臂酸得战栗难耐,纵是如此小心,吱呀的木板断裂声接二连三的在耳边回响。
男人心咯噔跳得非常的快,从未有过的死亡阴影席卷上头,害怕如潮水般将牧三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不想死!
他还有儿子要养,有二老要照顾,他如果死了,他那一大家子老幼怎么办?
越想心越拔凉,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牧三的脚往前一蹬试图一跃而起跳出去,然而木板折断的速度更快,随着牧三的动作,唯二的两块结实木板瞬间断了一块。
眨眼之间,另外一块木板跟着断了。
“牧队!”
风红缨吓得手发抖,不管三七二十一奔过去抓住牧三的手。
大火将周围木板烧得焦脆,风红缨跑过去时扫起的火风横冲直撞向牧三,牧三的裸露在外的手臂体毛烧得发出焦味。
“小风,你放手……”
忍着灼烧痛感,牧三仰起脑袋感受着漫天滚烫的大火,任由汗水划过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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