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钱算多了,这个年代编制警察一个月才三百块钱。
听说有钱,男人冷漠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
开了院门,男人领着风红缨和边庄宴来到家里。
一进屋就看到秀儿姐的两个孩子蹲在那洗碗。
一男一女双胞胎,可惜没继承到秀儿姐的美貌,两个孩子和白玉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十分的魁梧。
“秀儿姐呢?”风红缨问。
拿到钱的白玉笑容多了起来,态度也热切了。
“在屋里睡着呢。”
边庄宴皱眉:“还没起来么?”
现在都快上午九点了。
听说这家女人大半夜常常发疯跑到院子里载歌载舞,吵得附近几家夜里睡不好。
这么晚还没起来,不会昨晚又……
听到边庄宴这么问,白玉的脸霎时变了色,一脸狠劲。
“我去把她喊起来。”
男人闷着声,似乎对秀儿姐很生气。
风红缨眉头微皱。
村寨的人都说白玉将妻子秀儿姐捧在手心里疼,平常谁家孩子胆敢取笑秀儿姐,晚上家里的玻璃一定会碎。
不用猜都知道是白玉砸的。
可她怎么觉得白玉并没有那么爱秀儿姐?
她看错了么?
一刻钟后,白玉从里屋出来了。
男人脖子上有伤,是血淋淋的牙印。
风红缨指了指脖子:“白玉哥,你这……”
男人黑黝黝的大手赶忙捂住伤口,支吾解释。
“你秀儿姐讨厌别人打搅她睡觉,一喊就咬我……”
解释到这就不多说了,男人端起长板凳,道:“你们俩跟我进来吧,你秀儿姐不方便下床。”
边庄宴忙屁颠屁颠地进屋。
风红缨抖了抖狗绳:“黑条,跟上去——”
黑条摇着尾巴亦步亦趋走在白玉身后,进到内屋,风红缨大吃一惊。
床上的女人和原身记忆中的秀儿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女人面颊深凹似饿鬼,披着一件花棉袄,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人曾经是个大美人。
边庄宴也吓了一大跳。
白玉却很淡定。
“她病了之后挑食,我要养孩子,工资又不高,所以营养有点跟不上……”
说着转过身给女人倒了杯白开水,风红缨看得真切,秀儿姐很怕白玉。
接茶盏时,背对着她的白玉应该瞪了一眼秀儿姐,秀儿姐消瘦的身子很明显地往后瑟缩了下。
风红缨心头一凛。
-
采访时,白玉并没有离开,而是寸步不离地坐在床边握着秀儿姐的手。
白玉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秀儿胆子小,离不开我,你们问吧,我来答,她好多年没说话了。”
边庄宴没做他疑,拿着纸笔,上来就问:“秀儿姐咋病的?”
白玉的笑容戛然而止。
第97章 惟愿天下无拐②
边庄宴全然没发现白玉的表情出现了不对劲,还在那傻不愣地说。
“我听寨子里的人说,秀儿姐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没瞧出有问题啊……”
白玉抿紧嘴,粗眉皱着。
风红缨悄悄伸出手揪了揪边庄宴后背的肉,示意让他换个话题。
沉浸在采访中的边庄宴忽觉后背一阵剧痛,扭曲着五官看向身旁的风红缨。
风红缨挤得眼睛都快瞎了。
暗道大哥你没发现气氛不对劲吗?再说了哪有记者一上来就戳病患痛处的?
边庄宴恍然大悟,到底是实习生没什么经验。
“对不住,对不住。”
睨到对面白玉双眸中狠戾的眼神,边庄宴忙站起身朝白玉鞠躬。
“白玉大哥,我这张嘴太不会说话,真对不住……”
风红缨帮腔缓和气氛,转移话题道:“秀儿姐才起来还没吃饭呢,白玉哥,要不等秀儿姐吃完饭我们再聊?”
白玉:“你们只给了四块钱……”
意思很明显了,吃饭时间算在两个小时内。
风红缨看向边庄宴,边庄宴虽然有点心疼钱,但只要不被白玉恨上,一切都好说。
边庄宴挠头憨笑。
“没事,秀儿姐吃饭重要,我等她吃完再聊,超了时间我另付钱。”
白玉闻言咧嘴笑了,很开心。
“那你们先去院中坐会,我要帮你秀儿姐洗漱。”
“好的!好的!”边庄宴麻溜地抱起本子往外走。
风红缨抖了抖狗绳,示意黑条跟她出去。
黑条没动,坐在地上昂首看着坐在那发呆的秀儿姐。
“黑条?”风红缨垂眸轻喊。
黑条这才收回视线,摇着尾巴往外走。
给秀儿姐打理长发的白玉余光扫到黑条身上,随口问道:“你这狗是警犬吧?”
风红缨带警犬回村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对,虽然吃编制的饭,但它还是个幼崽呢,不大懂事,在我家特别喜欢拆家,所以我奶不让它进屋……”
风红缨一脸天真地将黑条被她奶赶去羊圈的事说给白玉听,男人听过后,脸上的防备明显淡了不少。
松了口气,风红缨拉着黑条往外走。
蹲下身,风红缨拍拍黑条,小声教训:“下次不许再乱看乱嗅可知道?”
黑条鼻子灵光,刚才应该闻到了不对劲的气味才舍不得走,但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黑条乖乖地坐在院中听训。
风红缨不敢说太多,喂了点狗粮撸了两把毛茸茸的脑袋后就坐到竹椅上环顾院中的风景。
春鎏寨虽然有汉族人居住,但入乡随俗嘛,十户汉族人家中就有九户将家中装扮成少数民族的模样,剩下一户则是半汉族半少数民族的装修。
可秀儿姐家呢,和她在前几个小世界看到的汉族院子简直如出一辙。
在这个家她看不到任何少数民族的东西。
不过细想,白玉是这个家的家主,从小在汉族地区长大,将家中打扮成汉族风格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边庄宴端着小马扎靠过来。
“红缨,刚才谢谢你哈。”
谢谢你提醒,不然他连怎么得罪白玉的都不知道。
“不用谢。”风红缨笑笑。
忽想到什么,风红缨抻着下巴问边庄宴。
“你记者证考到了吗?”
边庄宴在当地市电视台实习,单位既然要求边庄宴做焦点访谈类的新闻采访,可见边庄宴的身份不是无底线的娱乐狗仔。
既然如此,怎么会一上来就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还没……”
边庄宴羞惭地低下头:“等过了年我打算重新考。”
风红缨纳闷,这个地方的电视台这么缺人吗?竟然会收一个没记者证的实习生?
边庄宴不是真傻子,见风红缨睁着困惑的眸子盯着他看,边庄宴小小声道:“我运气好而已,和我一起面试的那些新闻学生当天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事故,最后就剩我一个人,不录用我就没人了……”
风红缨啧了声。
这就是赘婿文男主的锦鲤运吗?
系统凉凉道:【赘婿文男主的锦鲤大多是女人。】
风红缨哇哦一声。
“你的意思是边庄宴已经被女人盯上了?所以才在面试过程中一路绿灯?”
系统没回答,大概要花积分才能知道答案。
不过风红缨不好奇这个。
“好好考个记者证。”
风红缨笑看着边庄宴那张俊俏的脸,意味深长道:“边同学,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并不是所有的赘婿文男主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肯定有正能量的男主存在,她希望这个人会是边庄宴。
反正她不指望自己的侄儿风富贵一边享受着女金主的疼爱一边做好事报效祖国。
无厘头的一番话把边庄宴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边庄宴将风红缨的忠告听了进去,事后通过努力成功考取了记者证。
很多年后,国家突然大力整顿记者圈。
边庄宴无比庆幸自己年轻时没有浑水摸鱼,国家政策下来后,和他旗鼓相当的一位老牌记者被扒出无证上岗,政府以那人为例,严厉得批评了此等现象,那人到手的升职加薪就这样飞了。
人到中年在事业巅峰之际失业下岗被举国群嘲,这种痛苦无人能体会。
后来妻子心有余悸地告诉边庄宴,如果边庄宴和那人一样无证,身为领导的妻子都未必能救得了边庄宴。
那时的边庄宴正在跟踪一伙拐卖团队,案子已经进入尾声,如果边庄宴被开除了,他多年的辛苦就会付诸一炬。
失业事小,毕竟中年的边庄宴已经不缺钱,之所以还呆在记者岗位,是因为热爱。
一旦开除,上边的领导绝对不会再采用他追踪到的拐卖新闻。
不采用就意味着那些肮脏的拐卖生意将永无见天之日,被拐之人则会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人贩子呢,依旧逍遥法外,甚至过着有滋有味的生活,不仅如此,还会有更多妇女儿童、失智百姓等人被他们拉入火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院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秀儿姐咋还没吃完?”
边庄宴抬腕看了眼手表:“都快一个小时了……”
风红缨起身眺望了眼敞着门的堂屋,方桌前,白玉极为耐心的一手拿勺,一手端碗喂着秀儿姐。
秀儿姐像个没灵魂的娃娃,勺子一伸过来,秀儿姐就张开嘴吃。
一口一口吃得非常香,风红缨着实看不出白玉说得那句‘你秀儿姐胃口不好’。
这胃口不挺好的吗?
“再等等,让秀儿姐吃饱再说。”
风红缨怀疑白玉平时故意饿着秀儿姐,今天她和边庄宴在,所以白玉才不敢克扣秀儿姐的饭菜。
两人复又坐了下来,半个小时后,喝了三大碗粥的秀儿姐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白玉冲院子喊:“你们俩进来吧,秀儿吃好了。”
边庄宴如飓风般飞奔进屋,风红缨没进去,只因秀儿姐的两个孩子蹲在她脚边好奇地张望着黑条。
“红缨?”
进屋的边庄宴探出头,边说边使眼色:“你不进来……吗?”
不是说好保护我吗?
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和白玉大哥共处?!
风红缨拉着黑条往屋内走,两个小孩亦步亦趋地跟着,看得出来,黑条很受小孩子的喜欢。
进了屋,两小孩如哼哈二将一左一右蹲在黑条身边,然而黑条似乎对秀儿姐更感兴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秀儿姐。
风红缨顺着黑条的视线多看了一眼秀儿姐,发现秀儿姐也在看她这边。
女人脸颊很瘦,显得一双杏眸越发的大,此刻那双原本能脉脉含情的瞳孔因为太瘦凹进了眼窝,正逼视着黑条。
不对,秀儿姐看的方向是双胞胎。
眼中藏着无边的憎恶。
风红缨心头一动,秀儿姐难道不喜欢这两个孩子么?
哪有母亲不爱亲生儿女的?
就连原身的奶奶风素芬因为冠姓权的事被几个儿女气到住院都没真心恨过那些不孝子,秀儿姐为何会对两个才五岁大的孩子露出那副嫌恶的表情?
白玉顾着回答边庄宴的采访,一时没注意到旁边的秀儿姐目光愣愣地看着两个孩子。
秀儿姐没有一直盯着双胞胎,和风红缨的视线隔空对视后,秀儿姐丝毫没慌张,而是傻乎乎地冲风红缨笑,随后垂下脑袋,长长的头发滑落遮住女人半边脸。
风红缨看不真清女人的表情,只见女人蹲坐在背靠竹椅上不停地拿手扣脚趾,嘴里哼唱着含糊不清的民谣。
这样一看,秀儿姐确实像个疯子。
采访很快结束,从秀儿姐家出来后,边庄宴合上笔记本,略有点不满地摇头叹气。
“四块钱花的不太值……”
风红缨失笑。
当然不值。
边庄宴太年轻没经验,全程采访下来就一个问题问到了位,那就是秀儿姐为什么会病。
但这种敏感问题不能直言问,要一步一步地套出来,可惜边庄宴一上来就抛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以至于白玉起了防备之心。
后边的问题白玉回答得异常小心,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边庄宴自我安慰:“算了,就当四块钱打水漂了。”
将笔记本塞进书包,边庄宴拿出相机,本想对着秀儿姐家的院子拍一张,一回头发现秀儿姐不知什么时候追着跑了出来。
边庄宴吓了一大跳:“红缨,你快看——”
风红缨转身往后看。
女人光着脚站在雪地上,营养不良的黄发长至脚踝,瞳深如夜,泛着白皮的嘴唇对着两人微张。
风红缨喉咙滚了滚。
女人张着嘴努力了好久,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边庄宴急了,准备跑到秀儿姐跟前问秀儿姐想说什么时,里屋传来白玉的叫唤。
“秀儿,你人呢?”
女人倏而紧闭上嘴,瘦骨如柴的双手摆出跳舞的姿势,恍若无人似的在门口胡乱地跳着舞。
风红缨赶紧拉着边庄宴往旁边的树林里躲,两人刚蹲下,白玉冷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跳跳跳!除了睡就是跳,你跳给谁看?除了我没人看知道吗?”
透过树丛缝隙,风红缨看到白玉拼命地将秀儿姐往屋里拉,秀儿姐俯身照着白玉的手就咬,鲜红的血扑哧冒了出来。
白玉吃痛,只好松开手,旋即用力打横抱起秀儿姐轻瘦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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