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队伍外出狩猎,另一支队伍则留族群里保护孩子以及处理打回来的猎物,剥皮、制作熏肉。
山崖族人住在树上,制作熏肉没有景平安她们那么方便,需要特意架起火堆熏制。所谓熏制,自然是烟熏,没有明火,但浓烟滚滚。土房草屋里已经塞满了各类果制品,放不下肉了,于是家家户户都只能把熏肉挂在屋外,什么熏鸟、熏兽腿、熏鹿、熏狼、熏狐琳琅满目,但凡这片森林里常见的种类都能见着。
熏肉闻起来还香,野人的鼻子又敏锐,大家天天沐浴在烟熏和肉香里,也是一番滋味。
景平安在山崖族人脸上见到最多的就是满足感。这种满足感还挺熟悉的,例如,土豪村给村民们分红时,城中村拆迁时,人们的脸上就是这表情。
挺美的。
随着大家囤积的食物越来越多,天气也越来越凉,没几天便气温骤降,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是景平安渡过的第四个冬天,已经总结出不少经验。例如,冬天到来时必然有一场气温骤降的大暴雪,一直下雪地面、树上都铺上一层没至人脚踝的积雪才会停,之后便是时而下雪,时而晴天,时而阴天,全看老天爷的心情。
景平安都习惯了。
外面下雪了,囤积的食物又够了,趁着还有点青菜吃,赶紧把火锅摆出来。
说是火锅,涮肉是不行的,骨刀切肉都费劲,想削薄片,办不到。昨天刚打的新鲜猎物,弄成小块,多煮一会儿,再弄点果酱调料,味道同样很香。
呱闻到香味馋得猛舔嘴巴,挥着胳膊啊啊啊地叫,用力蹬腿,想吃。
她还小了,才长了三颗小门牙,吃肉都怕呛到,景平安便给了呱一点果酱甜嘴。
呱尝到甜味,更馋了,亲妈喂奶都不吃了,一双眼睛就盯着果酱,啊啊啊啊叫唤。
吱听着呱的叫唤,气得都不知道是该打呱还是该打安好。
幼崽的叫声,是最容易引来野兽的,不过好在如今族群附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造成胁威的猛兽,连大蟒蛇都给来回清理了好多遍。不过还是经常会有觅食的大蟒蛇从河边游蹿找过来,但现在已经入冬,它们都找地方冬眠了。
吱想了想,由得安逗呱。
景平安给呱弄点果酱,再盛点肉汤,还捣了点碎肉和捣碎的青菜喂呱。
呱吃得嘴巴停不下来,眼睛也看不过来,吃开心了还会挥着用胳膊冲安啊啊叫唤,咧着嘴笑。
景平安的家门外有草绳做的防鸟网,树上还有弓箭手日常放哨巡逻,安全性比以前更有保障,在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带着小表妹到雪地里扑腾。
她俩穿着厚厚的兽皮衣服,像两团毛球,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呱还不会走路,只会爬,趴在雪地里半截身子都埋进去,还在那挥胳膊蹬腿。
吱有心锻炼孩子的耐寒能力,只要呱没有冻到发抖或打喷嚏,便由得安带着呱玩。
她和步都注意到,自从食物充足,周围没有野兽出没后,安都好像轻松了很多,笑容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安以前好像只是装出一个笑脸,并不像是真的开心,现在好像是真的在笑,特别是捉弄呱、气得呱挥胳膊蹬腿的时候。
山崖族人住在树上不方便生火,哪怕修房子的时候在地上铺了层泥土不易点燃,可屋里堆满了果干食物、兽皮,很担心用火会把兽皮和草棚顶点燃。露台上除了特意空出来的供日常出入和放哨的地方,也都堆满了东西,没有生火的地方。大家吃多了果干和生肉、熏肉,闻到山洞里飘出来的味道,有点馋。
他们馋久了,便有点忍不住,等到天气放晴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下树,把地上的雪刨开,露出地面,再把大家囤积的过冬柴草搬过来,堆起火塘,烤肉。
大家都聚在一起烤,各家各户都拿出自己的肉食,什么鹿、狐、狼,全架在篝火旁,热闹得跟过节似的。
景平安其实挺爱凑热闹的,叫上亲妈和大姨带上自家的熏肉,抱着表妹出去参加烤肉大会。
呱这么小的娃,通常情况下除了亲妈,谁都不能碰的。不过,最近景平安经常把呱抱出来玩,大家都见惯不怪了,见到她们出来,行过礼后,便继续烤肉。
肉还没烤熟,天忽然又暗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又开始飘雪。
有脾气暴的山崖族人,气得对着天空发出叽哩呱啦无意义的音符大骂。
他们出于对自然的敬畏,不敢直接骂天,于是选择听不懂的话骂。
这会儿才到上午,时间还早,又有现成的树枝、大木棍、干草可以用搭草棚,而且这么大的一个族群也确实需要一个厨房,不说每天烤肉,偶尔有点热水也能改善不少生活条件。
景平安做不出自己天天吃着热腾腾的食物,看着族人们天天啃熏到干硬的肉食、嚼雪解渴。她当即叫上大姨、亲妈,又点了几个族人,到旁边的空地搭个挡雪的窝棚当厨房,再把族里的拒马桩、长矛架在周围,以防备偷偷潜过来的野兽。
族人们盖房都是盖熟了的,人力又多,到快中午时便把窝棚搭好了,大家又把篝火挪到窝棚下,然后继续烤肉、炖肉。
有这么一个公共厨房在地上,谁想吃点热食喝点热水都方便很多。
山崖族的人们又高兴上了,为了表示对安的两个首领的感谢,再加上自己的食物充足,很是大方地每家每户都送了她们不少食物。
景平安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有劳动有付出得有回报,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要酬谢,把这个习惯培养起来,利于后续发展。再就是,她们现在收下了,也吃不完,放在山洞里比放在外面更好储藏,万一到冬天初春出现食物短缺,还能拿得出来。河边的水洼里确实有大量的鱼,可这么一个族群,每天消耗大量的食物,河边的鱼未必撑得住。手有余粮心不慌嘛。
大家有存粮,又不用出去打猎,天天好吃好喝有事没事还搞个聚会,一个冬天过去,山崖族人不仅没瘦,还一个个都胖了一圈,有些甚至腰上长出了肉。
山崖族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过冬没饿死,还胖了!
景平安又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每到过年胖十斤,冬天过去,去年的春装穿不了了。
家里还有余粮,以至于到初春发芽的叶子,大家不是靠嫩叶充饥,而是改善伙食,炖肉加上久违的嫩叶青菜,吃起来格外的香。
到天气回暖的时候,储存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的,没吃完的也渐渐坏了,但这时候吃草的动物有了嫩绿的植物吃,渐渐的养回了肉,食肉的动物们又有了猎物,体重都逐渐回升,野人们便又可以狩猎兼摘嫩叶觅食了。
今年都不需要景平安安排,各家各户已经自发地修葺各自的土房草屋。
他们自己的房子,天天住着,自然知道哪里坏了,哪里需要修。这是自己的屋、自己的窝,当然得自己修。可修房子的事,很多时候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干得了的,于是拿上刚打的猎物,去请族人帮忙。今天你帮我家修,明天我帮你家修,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景平安还没体会过这种邻里之间相互帮衬。她上辈子,家里有什么需要维修的都是找物业,不需要找邻居,倒是因为邻居撬她的地锁占她的车位,跟邻居在业主群里干过架。
景平安隐约有点感慨。她竟然对现在的生活就挺满足的。哪怕住在黑漆漆的山洞,只能靠燃篝火照明,只要能吃饱穿暖不饿着冻着就觉得很好了。
第89章 实在太惨了
外面的花都开了,越冬的飞鸟都飞回来时,又到了寻找配偶的季节。
山崖族因为去年食物和保暖物资都准备充足,不仅没有孩子夭折,在冬天的时候还添了几个新生儿。
族里已经成年的女性在去年已经找了配偶生出了娃,幼儿的抚育期又长,只要孩子不夭折,至少六七年里没有寻找配偶的需求。几个半大的孩子还要等上两三年才到年龄,因此今年极为罕见的没有人需要外出找对象。
吱对于巡视领地的事情有点犹豫,便找到步和景平安商量。以前巡视领地主要是为了保护外出寻找配偶的族人,可今年族里没有人外出,到底要不要去?
步的想法是既然没有族人需要保护,就不要出去了,族里的婴幼儿多了,多留点人保护也是好的。
吱也是这个想法,可安在许多事情上比她们更有见地,便问安的意见。
景平安的意见就是,“眼下的日子还算安稳,不代表以后安稳,居安,总得思危。”
吱和步听得半懂半不懂。
景平安又把什么叫做居安思危解释了遍,然后继续说:“我看着族里的气氛还好,可以让大家都学着使用弓箭,增强战斗力。往后大家狩猎,同时备配弓箭骨矛,可远攻可近战,战斗力更强,兵种更灵活。”毕竟人力有限,野人的体格又好,单兵能力强,一个人当作两个人用,更划算。
吱问:“兵?兵种?”这又是什么新词?
景平安“呃”了声,心说:“山崖族算是全民皆兵。”连厨师在秋天都得参加秋狩给自己家囤粮,平时日狩猎,也会几个厨师轮流跟着大家出去,就怕手艺生疏,以后需要囤粮的时候本事不济,冬天饿死自己。
人口少,没办法脱产训练战斗人员,只能全民皆兵,一旦族群壮大,自然需要有专程的战斗队伍。景平安便把什么是兵、什么是兵种解释给吱和步听。弓箭手和长矛手,就是不同的兵种,以武器和作战方式为区分。
吱和步又学到了新东西,记下来,表示都懂了,然后示意景平安继续讲,想看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吱是大首领,呱才一岁,不适合带出去,因此,景平安给吱安排的活计是像去年一样留在族里,今年的任务就是趁着春天任务不重,把族里的成员都训练起来,弓箭也多准备上。弓需要技术,且技术还需要保密,这个只能大姨自己在山洞里慢慢做。箭是消耗品,可以让大家在不用出去狩猎的时候,闲时多打磨点备上,又教了她们一个词:战备物资!
那伙大猩猩挺聪明的,又不知道它们迁到哪里去了,敌暗我明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们就会杀个回马枪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多防备点总是好的。
景平安还有个想法,就是大家趁着现在有闲有点余力,多储备些物资,将来好建村寨。虽说这里已经有小村寨的雏形,可不是适合长久发展的地方,终归是要迁移的。有计划的迁移,一步步来,族群不会受损,反而会步步强大。一旦遭遇危机被迫迁移,那叫逃难。这么小的一个族群,扛风险能力极低,到被迫迁移时,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就都没了。
她的年龄小,最多就是出个主意安排,具体操作还得看大姨和亲妈安排的,就眼下的条件来说,也是时候让她们知道,心里有个数,好慢慢着手开始准备了。
景平安便把族群对于未来的担忧和规划告诉她俩,让她们先有个概念。
她俩对于建高墙挡野兽不太认同的,绿颜族的石头墙建得草垛差不多高,一撞就翻了。安围在山洞口的城瓮,也没有抵挡住进来的大蟒蛇。不过,她俩出于对安的信任,想着安都见到了,还有这想法,应该有她的道理,于是都听她的,先准备上。即使高墙建起来没用,箭多准备些,总是好的,平时打猎总会有箭射出去找不回来,骨制的箭头用几次就坏了,总得多磨点。
步看安都是给吱派活,没安排她,问:“我干什么?”有点不满意安让她闲着。
景平安说:“妈,我俩带一队人去赤岩族走亲戚,看望舒和嫫。”
步挺不解的,比划着说:“都带你去见过了。”见过了,知道以后找配偶不能找哪些就可以了,为什么还去?
景平安说:“那是去年了。”她见吱和步不太理解的样子,解释道:“交好,常走动,我们把陶器、制作果干的方法给她们送过去。她们壮大了,我们的族人找配偶都容易些,万一有事,还能请她们做外援。大猩猩们很厉害,游鱼族很勇猛,如果我们打不过,可以请赤岩族帮忙。平时不往来,有事了要人家来拼命了,再去求人,不好。如果赤岩族有难,我们也要去帮忙,这样他们才能生出更多强壮的男野人跟我们族人生孩子。”
她没说的是,从基因上来说,两个族群算是周围几个族群中最相近的,大家都是一个人种。
她不是学生物的,但是新闻看多了,也知道当一个族群的数量低过某个临界值就会影响到这个物种的基因库,一旦基因库出现断层还是什么的,她记不清了,但总之就是没办法交叉结合繁育足够的后代,就会灭绝。
绿颜族和树巢族都没了,山岩族在这附近能够寻找配偶的对象只剩下赤岩族。一旦那个族群再出现大量伤亡,就真的悬了,到时候让族里的女野人去翻山越岭找新的族群逮男野人生娃吗?外面那么多危险,走太远的话,出去后多半就回不来了。
吱和步觉得安说的有点道理,便听她的。
景平安又让亲妈和大姨备了点陶器、几坛果酒,再拿了些现做的熏肉,拿几个大背篓装起来。为了防止陶器陶裂,还用干草垫起来过。
因为拿的陶器是大家的公共财产,不想让族人们误会她们占用族群财物或者是白白拿去送人,加上景平安还有点未雨绸缪方面的考虑,有模有样地搞了个小仪式。
她把鸟毛编进兽皮抹额里做了个漂亮的头饰戴在步的头上,使得她看起来就不一样,很有代表性,又用长长的剑虎齿腿骨做了个挂着鸟毛饰物的使节棒,为了防伪,还特意刻了三个字:使节棒!
亲妈带队过去,用不上这些东西,但是有种仪式感,会让族人们觉得意义不一样。
再就是把使节帽和使节棒做出来,万一将来遇到紧急情况,亲妈和大姨走不开,需要派人去报信,这就用得上了。赤岩族跟山崖族隔得还是挺远的,双方的族人之间没有熟悉到全部都能刷脸的程度。很过能赤岩族放哨警戒的人根本不认识山崖族派过去报信的,万一生出什么误会,一支长矛投掷过来当场戳死,那就万事皆休了。那可是报信求救,出现这种事,族群都悬了。有这么一身极为显眼的穿戴,人家远远地一看就知道是使节过来了,自然会领去见首领的。
有正使,还得有个副使,一来,打点下手,二来,两个使节,万一临时出事,还有个出来顶事的。景平安当仁不让地给亲妈当了副使。
一切安排妥当,步和景平安带上五个弓箭手、五个长矛手,出发!
这次不叫巡逻小队了,叫使团。
使团经过山崖族以前居住的山洞时,忽然发现山洞竟然让一窝野猴子占了。
这种野猴子的毛黑黑的,远看就像一群煤球,体型跟峨眉山上的猴子差不多大,尾巴长长的,叫起来吱吱吱吱的,数量还挺多,成群结队呼啦啦的,见到她们过去,一群猴子全聚到一起,齐齐发出凶厉的嘶吼。
景平安挺懵的。燕她们不是回了山洞吗?怎么山洞让猴子占了。这窝猴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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