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母亲大概是这段时间忙着陪谢老太太,疏忽了对长姐的管教。
温闳本想着,等长姐回来后,就让母亲派个管家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却没想到,温招娣这一走,就是一年!
今天能遇到她倒是意外之喜,如此就能一下子把表哥和长姐一起带回去了。
陷入沉思的温闳没有注意到被他抓住手腕的女人骤然冷厉的眼神。多日的辛苦奔波,风吹日晒,使她的颧骨凸起,脸部弧度棱角分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柄出鞘的寒剑,再也不负昔年的温驯。
“你认错人了,我叫温梦星。”温梦星用力掰开弟弟的手,眉眼间是这一年来尸山血海中浸染出的煞气,“你是谁,我是成年人了,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不着。又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
温闳不防温梦星竟然敢反抗,真被她挣脱了手,又听到了她这话,忍不住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她,却被她眼中的煞气而刺伤了眼睛,
在反应过来自己心中下意识浮现的怯意后,温闳勃然大怒,“什么温梦星?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就是温招娣!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还穿着马褂长裤做男人打扮,你这哪里还像我温家的大小姐?就连郑家那个暴发户家的小姐都比你有教养!”
温梦星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姿态全无的弟弟,“你现在这副样子难道就像温家的大少爷吗?你就有比我有教养吗?”
温闳气急,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冷冰冰的看了长姐一眼,“表哥在哪里?和你说不通,我去给表哥说。”
“怎么,这是想去找你表哥,让他来管教我?”
“表哥身为你未来的丈夫,管教你本就理所应当。你现在行事如此癫狂,不可理喻,真是丢尽了我温家的脸,再不好好管管你,以后我温家的其他女孩儿还怎么嫁的出去?”温闳看着长姐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就来气,本来不想和她多说此时也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没能嫁给表哥,你就不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吗?”
四周是她的同事和下属,她的亲弟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羞辱她。
温梦星早就应该习惯了这家上下所有男人的德行,可是此时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扒掉了所有衣服,如果此时地下有条地缝的话,她早就钻进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干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梦星是你姐姐,你这个当弟弟的可有把她放在眼里?现在父母不在,常言道长姐如母,就让她代父母来好好的教教你何为长幼尊卑。”
乐景大踏步走了进来,抬手对那些看热闹的办事员吩咐道:“把他给我绑起来,关进储物室里,不许让他吃饭,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温闳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在他想来,他和表哥才是一国的,表哥应该去教训管教长姐才对,怎么能这么对他?
直到被办事员架了起来,他才反应过来气愤吼道:“谢听澜!你敢!我是温闳!是你表弟!姑父让我来陕西带你回来!你怎么可以……”
乐景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手帕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恼人的嗡嗡声,抬了抬下巴,冷着脸道:“把他带进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他进来。”
他抬脚走到傻愣着的温梦星身边,没忍住用手敲了敲她的头,“你傻吗?这里这么多你的人,还让他这么骂你?能动手,打什么嘴仗?”
温梦星愣愣看着好似在教训她的青年,没有错过他眼中暗藏的关心和担忧,胸中愤怒的冰山倏然化作春水一潭。
她轻轻说:“谢谢你。”
“自家姐弟,说什么谢。”
“嗯,是啊,我们是姐弟。”温梦星粲然一笑,真心实意道:“澜儿,从今天起,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
晚上的时候,温梦星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她刚洗过头,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开了门,对站在门外的谢听澜说:“进来吧。”
乐景走进去,轻轻关上门,望着女人瘦削的背,心中有点感慨。这些年,她真的变得很多。被人需要的事业让她找到了第二个人生。
想起今天温闳的话,乐景心中便是一叹。温梦星已经很久没有给他提过他俩之间的婚约了。
她现在也28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今天她亲弟弟尚如此羞辱她,她平时来遭受的冷眼嘲弄只会更严重,只是乐景从来没听她说起过。
之前乐景就觉得了,温梦星的性格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柔韧,也正是这种骨子里的柔韧推动她一步步走到今天,把她圆滑没有脾气的性格雕刻出清晰鲜明的棱角。
乐景是男人,所以在这个社会享有特权。而他的姐姐想要走的那条路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只有有了他的庇护,她才能走的稳当些。
于是他不再犹豫,心平气和的对姐姐说:“我们结婚吧。”
温梦星动作一顿,回头对上青年认真的眼神,诧异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同流俗的女子,和我结婚后,有我作为屏障,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求自己的……爱情。”
温梦星一怔,然后露出了一个很美的笑容,她看着乐景的眼神在发着光。
“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的看着乐景,“为了我的爱情,所以我们才更应该退婚。”
“我爱沈筠,我爱她,我的爱光明坦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第147章 民国之大导演(60)
孙莉莉最近狂喜乱舞,原本已经从星筠cp退坑了的她,又重新杀回圈子,并激情产粮十几万字,再次成为振圈扛把子。原本小众的星筠圈也像过了年,一度上了微博热搜,不少人拼命尖叫“我磕到了真的!”
那日直播里温姐姐的霸气告白实在是太吸粉了,一时间无数太太爬墙进了星筠圈激情产粮,还有不少路人涌进来疯狂扣糖吃,圈子里的热度直接翻了几十倍!他们圈再也不是之前濒临破产的小破圈了!他们星筠cp粉终于不必卑微去其他圈子里找代餐蹭粮吃了!
你们家热度高,但是我们家是真的!!!
在经过最初的狂喜中,孙莉莉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她作为知道后世历史的未来人,明白温梦醒和沈筠两位先生未来的人生会多坎坷辛苦,她们能相伴一生有多么不容易。不仅是这两位先生,在那个时代,又有谁是活的容易的呢?
直播间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并不是同步,他们不过看了直播三个月,直播间的时间就从冬天变成了第二年的秋天。算算时间,直播间现在也快到了1930年了。
接下来的一年是谢先生的高产期,同时,也是他开始在全世界电影圈展露头角的时候。只要一想想接下来的爽文剧情,孙莉莉还有点小激动呢!
……
南京。
光幕彻底暗下去后,周冯和的情绪还有点沉浸在电影剧情里无法抽离。
电影院里倒是很热闹,周围的观众兴致高扬,自发的开始鼓掌,还有人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从电影院观众的反应来看,起码这回他不必担心谢听澜的电影叫好不叫座了。
《万花筒》是一部怎么样的电影?
他一时间很难用语言形容。
他承认这是一部不错的电影,但是它有一个俗气的结局,结局太过理想化,反而冲淡了导演的创作意图,主角如此轻而易举的实现了阶级跨越,很容易给读者一种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的错觉。
在如今的社会,努力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可以的。但是只有中上等阶级的努力才有用。他们甚至不需要努力,大把大把的机会就已经找了上门。
对于底层百姓而言,他们想要改变命运吗?当然想了。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单单只是填饱肚子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他们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
《万花筒》的主角朱根生能从一介流浪儿变成大学生,还摇身一变做了教授,不是因为他聪明,也不是因为他幸运,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电影的男主角,导演给他搭了通天之梯,让他有了一个可以附身到别人身上的仙术。观众们不是男主角,没有导演的眷顾,他们努力到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听澜为了讨好市场,要放弃自己对艺术的坚守和鉴赏能力吗?这样拍出来的电影,只能给观众带来虚假且短暂的甜蜜,这种甜蜜就是肥皂泡,一阵风吹过就破灭了。
相比较周冯和的顾虑重重,远在西北的赵藏玉却有不同的看法。
自从谢听澜到了西北,就会定期给这里的灾民进行免费的电影放映。他和无数放映员深入灾区,每天晚上定时给灾民放电影。
晚上也因此成为西北灾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间。在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累后,他们坐在土疙瘩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光屏上动来动去的小人,时不时发出畅快的欢笑声,一天的劳累也烟消云散。
在《万花筒》制作完毕后,这些西北灾民就是谢听澜的第一批观众,同样在西北动员群众的赵藏玉也因此借光,抢先观看了谢听澜的这部新片。
诚然,这部电影不够“深刻”,不够批判,不够“悲剧”,不能给人震撼,还会让人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是这部电影在灾民中间引发了很大反向,不少灾民把这部电影一看再看,甚至达到了对电影剧情倒背如流的程度,电影中的一些幽默桥段也让人百看不厌,观影过程中尝尝能引发欢笑声。
同时,它带给灾民们的直观影响也是可观的。很多原本不愿意让孩子读书浪费时间的灾民,都愿意送孩子去上他们开办的免费扫盲班了。因为在《万花筒》里他们看到了读书所带来的直观的好处——朱根生不正是依靠读书改变命运,成为一个受人敬仰收入丰厚的大学教授了吗?
他们苦口婆心都无法扭正的观念,谢听澜靠一部电影就做到了。
这部电影给了他们希望,给了他们熬过漫长黑暗时光的动力。
所以在赵藏玉来看,这就是一部好电影。
……
乐景收到了一封针对《万花筒》的读者来信。
这封信的主人有个特殊的身份。
他叫中村大川,是一名日本人。
中村大川并不会汉语,但是这时候日本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推行去汉化,昭和男儿的汉字储备量甩令和废宅们几条街。如今的日本文化人都能流利的掌握汉字的用法,老派文豪们习惯用汉字来写文章。所以这时候中日两国人见面,语言不通也能用手谈来交流。
因此乐景能很轻松的看懂这篇日本人写就的汉字信。
中村在信中简单的提及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他和《万花筒》的主角都是流浪儿出身。为了吃饱肚子,中村大川响应政府号召,来到中国东北进行开荒。
“……在电影院里看到《万花筒》时,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人生,说来不怕您笑话,从头到尾我的眼泪就没停下来。
和朱君一样,我家曾经也是租用地主家的田地的。我父亲是一个很勤劳的人,夙兴夜寐,一年四季都要不停劳作,可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吃不饱肚子,因为每年的收成的3/4要交给地主,更过分的是,租金还在每年提高。终于,大正六年的时候爆发了米骚动,全国吃不饱饭的农民为了获得粮食,和警察他们爆发了剧烈冲突,后来听说有一千万人参与了这场斗争,可是斗争还是失败了……
……我的父亲就是在那场骚动中被警察开枪打死的,哥哥也入狱了,很快被判处了死刑,母亲很快病死了,我当时只有六岁,开始了流浪生涯。
我没有朱君幸运,也没有朱君的仙术,我十二岁就去了工厂工作,每天要工作十七八个小时,听说川崎工厂的工人通过斗争,每天只用工作八个小时,我们工厂也想要斗争,可是却被工厂主的打手打死了十几个工人……
……后来听说政府在招人去中国东北种地,大家都说这里的土地肥沃,来了这里就能吃饱肚子,所以我就和几个工友一起坐船来到了中国开始种地……
……在中国的日子的确是比国内好多了,我不必每天没日没夜做工,不必为一口吃的每天奔波劳碌,也因此有时间去和学习,汉字掌握量也得到了提升。
这本应该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可是我并不为此感到幸福,相反,我反而更痛苦了。
我发现这里和在日本没有区别。
我本来以为我们来这里是帮助中国人民发展建设,我们是一衣带水的邻国,的确应该互帮互助。可是这里的生活却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们种地的土地是政府从中国农民那里抢来的,失去土地的中国农民只能像朱君,像曾经的我那样流浪,很多人因此饿死。在军方有意无意的放纵下,我的同伴开始欺负中国人,从中国人那里抢走财产,殴打辱骂无辜的中国人,甚至还强奸中国女人。
我们曾经是受害者,我是那么痛恨杀害了我父亲和哥哥的加害者们,可是我们现在却变成了加害者,我们在重复实施地主们和工厂主们曾经加诸我们身上的暴行。
……在日本的那段梦魇般的日子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却在看到您的电影后重新想起,朱君简直就是另一个我!我也因此更加羞愧和迷茫。也许我不应该来东北。我此时的幸福,是建立在无数失去土地、被夺走所有财产的中国人血泪中的,此时的我,和那些杀害了父亲哥哥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也许我应该回去了。
这些话憋在我心中很久啦,却一直不知道要和谁说,同伴们要是知道了我的疯话一定会排挤我吧。看完电影后已经是深夜,我突然起了要给您写信的心思。真不好意思,贸然来信,絮絮叨叨给您写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真是太失礼啦,恐怕您现在还在心里嘀咕这到底是哪里跑过来的无礼的家伙吧。谢谢您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来听我抱怨,您不必在意我的话,也不必给我回信,我也只是憋的太久,想找个人说些疯话罢了,请您忘了吧。”
……
乐景放下信纸,心头五味陈杂。
此时是1930年初。
九一八要来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也要来了。
此时的日本国内,共产主义运动浪潮也是方兴未艾。早在八年前,日本共产党便已经成立,并在全国各地发动了大大小小的工人运动。而在抗日战争时期,一些日本士兵加入了解放军,积极开展反战宣传,在抗战胜利后,他们纷纷加入了日本共产党。日本大学生们高呼着“造反无罪,革命有理”呼啸着开过大街小巷,冲破政府和警察的封锁线,迎风招展的赤色旗让日本政府胆寒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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