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马共和国的高度严格的传统中,资产阶级社会的斗士们找到了为了不让自己看见自己的斗争的资产阶级狭隘内容、为了要把自己的热情保持在伟大历史悲剧的高度上所必需的理想、艺术形式和幻想。
例如,在一百年前,在另一发展阶段上,克伦威尔和英国人民为了他们的资产阶级革命,就借用过旧约全书中的语言、热情和幻想。当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当英国社会的资产阶级改造已经实现时,洛克就排挤了哈巴谷①。
由此可见,在这些革命中,使死人复生是为了赞美新的斗争,而不是为了勉强模仿旧的斗争;是为了提高想像中的某一任务的意义 ,而不是为了回避在现实中解决这个任务;是为了再度找到革命的精神,而不是为了让革命的幽灵重行游荡起来。
‘这也是网友们常说的,屠龙少年变成了恶龙。因为屠龙少年从一开始就是恶龙推出来的蛊惑民心的工具。’
【啦啦啦:竟然是这样!涨知识了!
红领巾少年:哈哈哈主播不愧是前党媒记者,一开口就是老马克思了。
巴拉拉能量:唉,我突然明白了主播的辛酸和难过,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能理解主播的想法,就连他最亲近的朋友都不会相信主播的片面之词。唉,继续等吧,等到俄国十月革命后,国内一定会多出无数共产主义的信徒的。】
乐景无限悲凉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缓缓靠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
话虽如此。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大哥啊……
是和他相知相交二十年的结义兄弟。
这让他如何能忍心亲眼看着他成为恶龙的傀儡?如何忍心看着他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阶级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他又无法说服顾图南背叛阶级。
就像此时的他根本无法说服他的同学们社会主义才是华夏正确的方向。
在来到这个时代后,乐景品尝的最多的就是无奈和无力。
网文中常有穿越者穿越过去大杀四方改变历史的桥段,可是现实不是小说,人民也不会因为你的一通嘴炮而被说服。
人心易变莫测,就算是聪明绝顶的诸葛亮,不也要挥泪斩马谡吗?谁敢说自己能算无遗策?
所以乐景能做的,就只能是为百姓做一点实事,尽可能普及基础教育,提高一些人的生活水平。
在民智未开的时候,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注定无法得到生长的土壤。
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后来人铺路。
……
乐景在监狱里没有被关很久。
一星期后,季淮璋就来到了他的监狱门口,命令狱卒打开了他的门。
乐景从床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季大人这是查明白了?我可以走了吗?”
季淮璋板着脸,不苟言笑道:“你可以走,只是以后必须和那些叛党保持距离,否则的话,就算你有再多洋人朋友,朝廷也绝不会绕了你。”
乐景耸了耸肩,敷衍道:“知道了,这些日子多谢季大人照顾。”他拱了拱手,“在下这就告辞了。”
被关了这么久,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好像被腌了好久的咸菜,散发着一种引人作呕的酸臭味儿,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洗澡换衣服了。
与季淮璋擦肩而过的时候,老人苍老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结了婚后,就是大人了,让他收了心,好好过日子。”
乐景脚步一顿,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轻声说:“我会把这句话转告给他的。”
得了爷爷的这么一句,季鹤卿应该也会开心吧。
……
狱卒咂舌的看着门口密密麻麻的人。
几百个学生和工人把大门围得严严实实,他们都是来接人的。
他和同袍嘀咕:“乖乖,这是来接谁的,那么大的声势?”
“嗐,还能是谁颜泽苍呗。”
“是他啊!”狱卒恍然大悟,“那就怪不得了。”只要是海州人,差不多都听说过颜泽苍的名字。他在海州各地建学建厂,不知道造福了多少百姓,被无数人称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说实话,之前大人说他想造反把他关进监狱时,他是头一个不信的。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造反呢?
现在总算查明真相,把他放出来了。
……
乐景走出监狱大门,立刻被学生和工人围住了。
“校长!你终于出来了!”
“太好了老板!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去砸了衙门!”
赵阳,华侨中学里的老师,同时也是兴华会的,站在最前方,他也是最先跑到乐景身前的。
他眼睛红肿,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身体都在发抖。
乐景有点惊讶,笑着说:“怎么?你这么为我担心吗?”
赵阳抓住了乐景的肩膀,指甲深深陷入了他的肉里,眼中遍布红血丝,脸色白得像鬼,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长生,怎么办?《申报》两天前发表了文章……”
“说,他们说,飞鹏……飞鹏没了……”
乐景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住了,他茫然的注视着赵阳一张一合的双唇,耳边突然响起了剧烈的耳鸣声,这让他几乎听不清赵阳的话。
他……在说什么?
顾图南……没了?
第78章 清末之吾辈爱自由(78)
骗人的吧?
顾图南怎么可能会……?
等乐景从眩晕中回过神,就听到赵阳在他耳边轻声说:“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回去再说。”
很快,乐景的身前就被欢欣鼓舞的学生和工人围住了。
“校长你受苦了!”
“我就说老板你没犯错,他们不能把你关起来!”
“校长走,我们送你回去!”
迎上一张张热情真诚的脸,乐景神情恍惚地勾起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努力不让自己的心事展露丝毫。
“好,我们回去。”
一路上,乐景想了很多。
虽然他早就知道顾图南此行九死一生,但是赵阳的话还是给了他雷霆重击。
乐景平生自缪理智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他从未停止过冷静的思考。可是这一次,乐景发现他终究是个凡人,他不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他也会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影响到大脑思考。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冷凝下来,血管幽幽冒着寒气。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耳鸣声如此巨大,宛如时代的巨兽在他耳边咆哮。
不知道是过了十几秒还是几分钟,他终于从噩耗中醒过神,回荡在他脑海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假的,这一定都是假新闻!
乐景每天都在关注时局新闻的动向,如果顾图南真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是乐景第一次这么不理智。
他甚至不愿意去想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时局新闻app是周刊新闻,一周更新一次,如果顾图南是三天前登报死亡的话,时局新闻是不可能收录的。
他早就知道时局新闻的滞后性,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忘记了”这种滞后性。
这一定是假新闻,他想,这是朝廷的阴谋,想要通过编造顾图南的死亡来杀鸡儆猴,炫耀朝廷的强大。
顾图南已经逃到了日本,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
他们杀不了顾图南,就只能编一些假新闻恶心人。
还有,这也很可能是申报记者为了博眼球骗销量所以才炮制出来的假新闻。乐景身为前记者,最是了解他的一些同行,有些人根本没有新闻理想和职业道德,为了热度和销量可以胡编乱造。
所以……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直播间观众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砸蒙了。
光屏里的青年脸色惨白,但在学生和工人的簇拥下却只能强颜欢笑,强打起精神应付寒暄。
他眼神里的崩溃、疼痛、惊慌和强作镇定在镜头中纤毫毕现,是那样真实,如果这里是电视剧,那么直播间观众都要夸赞好演技,可是这不是。
对于直播间观众来说这是带有娱乐性质的直播,但是对于主播而言,那就是他的人生,顾图南对主播而言,是他迄今为止的20年时光。
即便只是隔着光屏在另一个时空远远旁观顾图南的人生,花夏仁在听到噩耗的那一刹那也是眼前一黑,心脏立刻破了个大洞,阴冷的海水源源不断涌入,吞走他血液里的最后一丝热气。
“我不信!这是假的吧!这一定是假新闻!”他大吼出声,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破了音,他近乎祈求地哀嚎着:“顾图南怎么会死呢?”
“他还没有设计中国第一条铁路!”
他眼中弥漫着赤红的血丝,瞳孔颤抖,仿佛找到了什么理论支持,颤抖的声音慢慢恢复了坚定,与其说是笃定,不如说是自我安慰,“历史没那么容易改变,顾图南肩负着历史使命,他有着大气运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去世呢?”
直播间观众大多抱着和花夏仁一样的想法。
他们都觉得这个是假新闻。
无数人在安慰主播,让他不要灰心丧气,不要被假新闻欺骗,顾图南不会那么死掉的。
英雄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没有经过丝毫铺垫就暴毙了呢?
而且顾图南还要发动革命,推翻清政府呢!
现在清政府这头痴愚肥龙还在贪婪吮吸着民脂民膏,屠龙少年刚刚走出新手村,故事才开始,怎么会突然结束?这才不是受观众喜欢的故事!如果这是电视剧的话,一定要被组团刷一星的!
……
乐景强打精神,在家门口送走了簇拥他回家的学生和工人。
“校长,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老板!”
乐景脸上的笑容宛如浆糊刷上去的那样,僵硬没有丝毫生气,他机械地对他们挥手,声音是不自然的高亢,“再见,再见,明天见。”
终于,同学和工人们都离开了,留在门前的只有包括赵阳在内的十几位学校的老师。
乐景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在他们眼中发现了熟悉又陌生的哀凄,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报丧鬼魂。
乐景闭了闭眼睛,转身先走进了屋,“进来吧。”
乐景恍惚的走过庭院,走进大厅,在上首座位坐下,赵阳他们沉默地在乐景的左右手两边坐下。
“是假新闻吧。”乐景飞快说道:“不可能是真的,飞鹏已经到了日本,他一向小心,不可能会被……”他甚至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们都被骗了。”
乐景笃定的话让其他人精神一振,虽然没有说出口,他们也在期待从某个人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们希望能够有个人挂着轻松调侃的笑容,对他们说你们都被骗了,顾图南没有死。
赵阳长出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脸,脸上的颓唐和萎靡不振一扫而空,他笑着说:“是啊,我就说是假新闻。”
其他人也笑道:“哈哈哈我们竟然被报纸糊弄住了,真是丢人。”
“原来飞鹏这段时间音信全无是逃到了日本了啊,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顾图南逃到日本这件事是乐景通过时局新闻app知道的,自从顾图南起事失败后就和国内断了联系,在其他人眼中可不是音讯全无了吗?
此时乐景这么说,他们都以为顾图南和乐景还有其他隐秘的沟通渠道,以为乐景掌握了顾图南没死的实锤,都松了一口气。
乐景没有纠正他们的误会,他问:“我在监狱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知道顾图南可能没死,赵阳脸上多了几分轻快,说:“之前一直风平浪静,然后三天前,申报突然刊登了一篇文章,说飞鹏在港城被处死了,我昨天晚上才收到电报。”他顿了顿,笑道:“飞鹏现在在日本,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被通缉,怎么可能还会冒险回国内?”
不知为何,乐景心慌的厉害,他下意识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赞同道:“是啊,飞鹏怎么可能会冒险回国内。”
没错,他根本不可能回国内。
……
送走赵阳他们后,乐景呆怔许久,直到外面猫头鹰凄厉的鸣叫声才让他如梦初醒,发窗外已经是一片静谧的夜。
月光如水斜斜洒在庭院里,如积水空潭倒映着竹节劲瘦的影子。
乐景推开门,走到庭院里,抬头仰望着头顶圆月,突然想起东坡居士的一句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飞鹏,你此时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共同仰望着头顶的月轮呢?
此时距离时局新闻app刷新,还有两天。
乐景既期待,又害怕。
他下意识不愿意去想那个被悲惨的结局。
……
第二天,乐景刚起床,管家就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老爷,电报局的邮差送来了一封电报。”
这种时候的电报……
乐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从管家那里接过信件,手不自觉有点发抖。
信封上写着发件人的名字——是他的某个在上海电报局工作的同学。
乐景几乎称得上笨手笨脚的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叠起来的纸。
他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慢慢展开了信纸,眼皮轻跳,双手几乎握不住手里的信纸。
乐景迟钝地读着这封信,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识字了,要不然他怎么看不懂信上说的话呢?
信上的文字是那样陌生可怖,他不想读懂,也不敢读懂。
管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爷这么难看的表情,脸色青白像死人一样,他瞥了一眼信纸,小心翼翼问道:“老爷,信上说什么了?”
是啊,信上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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