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放轻了力道,将他拉上马,让他坐在自己身前。
顾琰一坐上去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低头看了看:“咦?你的马鞍换了?”
“嗯,你不是嫌硬?”顾长卿说。
“我……没嫌啊。”顾琰睁大眼一本正经地说。
他嘴上是没嫌,可坐在上头总是不舒服地动啊动,顾长卿又不傻,回头就让人换了。
“那你会不会不喜欢?”顾琰问。
顾长卿道:“不会。”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顾琰嘿嘿一笑,院子里传来动静,顾琰忙催促:“快快快!别让我娘发现了!不然我走不了了!”
早就已经发现的姚氏:“……”
顾长卿拽紧缰绳,远远地冲姚氏颔了颔首,表示他会照顾好顾琰,平安将顾琰送回来。
姚氏看着儿子这么黏顾长卿,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儿子从小就希望有哥哥,如今是真有了,却是小时候伤害过他的人,若是得知真相,还不知儿子心里会怎么想。
“驾驾驾!”
顾琰坐在顾长卿身前,双手拽着缰绳,一个劲儿地驾驾驾。
其实都是顾长卿在控制马。
顾琰还觉得自己骑马骑得特别好。
看着他嘚瑟又激动的小样子,顾长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的笑声低润而富有磁性,在喧闹的街市中显得尤为动听。
顾琰回头看了他一下。
“怎么了?”顾长卿问。
他脸上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笑意。
顾琰被这笑容晃了眼,他愣愣地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长卿不爱笑,这一点大概是继承了老侯爷,没人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有多好看、有多暖。
顾长卿被人夸过武艺高强,被人夸过年少有为,独独没被人夸过笑脸。
顾长卿一时无言以对。
好在顾琰的注意力很快被骏马吸引了回去,他开始专心致志地“骑马”:“驾驾驾!快点快点!哎呀有人!你慢点慢点!”
顾长卿修长而有力的双腿夹紧马腹,用腿部的力量让自己的坐骑明白快慢。
这匹马从小马驹时就跟着顾长卿了,一人一马之间早已达成了难以言喻的默契。
它是一匹成熟的战马了,它的马蹄是用来践踏敌人的脑袋的,如今却只能用来哄小朋友……
马儿心里苦,马儿不说。
顾琰疯玩了一路,汗流浃背的。
顾长卿不想他累着,对他道:“歇会儿吧?”
“你累了吗?”顾琰回头看他,一脸我都还不累的表情哦。
顾长卿忍俊不禁地点头,轻声说:“嗯,我累了。”
“唉,好叭!那就让你歇会儿。”顾琰勒紧缰绳,“驴——”
马儿:老子是马!
顾长卿的马从不需要这些口号。
马儿不停,不承认自己是驴。
顾琰急了:“是这么喊的吧?驴——驴——”他又喊了两声,“怎么没用啊?”
顾长卿踢了踢马镫,给了老伙计一个警告。
马儿不情不愿地停下了。
附近刚好有一间酒楼,是京城十分有名的仙鹤楼。
据说曾有仙鹤飞临,在楼顶的屋檐上静静歇息了许久才离开,仙鹤虽是飞走了,可仙鹤的福气留了下来,但凡来仙鹤楼吃东西的人都能有福气、行大运!
这自然是仙鹤楼为了生意弄出来的噱头而已,可架不住一个敢吹,一个敢信,每天来仙鹤楼吃饭的客人不知凡几。
他俩运气好,刚有人退了一间楼上的厢房。
“就是……那厢房的价钱嘛……”小二讪讪地比了个不便宜的手势。
顾承风若是花几百两银子吃一顿饭,估计能被顾长卿打死,可眼下顾琰要吃,顾长卿竟是二话不说地把银子掏了。
顾家人的双标,从源头上就有了!
二人进了厢房,点了一桌菜。
顾琰没吃饭,确实有些饿了,他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顾长卿伤势未愈,又颠簸了一路,吹着冷风,这会儿其实什么也吃不下。
顾琰给他夹菜:“你也吃啊!”
顾长卿拿起筷子:“好。”
二人吃着吃着,忽然隔壁传来一阵豪放的笑声。
顾长卿古怪地蹙了蹙眉。
这笑声……怎么有点儿耳熟?
隔壁厢房内,老侯爷与顾娇举杯痛饮。
顾娇自打经历了小净空学歌一事后,深深地意识到自己酒品不好,因此她以茶代酒。
老侯爷不能以茶代酒,他是真喝,把自己都喝醉了。
主要也是今天高兴,结识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小兄弟!
从今往后,他顾潮也是有江湖兄弟的人了!
老侯爷趴在桌上,醉醺醺地对顾娇说:“兄弟……你……放心……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我……我……一定让……让他孝敬……你……你指东……他不能往西……你指南……他不能往北!他……敢……不叫你一声爹……我抽他!”
第232章 掉马
此时趴在府里养伤的顾侯爷还不知他老子喝一顿酒,给他喝了个爹回来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把伤养好了,说什么也把姚氏给接回府,那丫头敢拦着,他就请老侯爷出面,教训那丫头!
而隔壁厢房的顾长卿越听那声音越感觉不对劲。
像是祖父的声音没错,但又似乎喝醉了。
他看向面前的顾琰,顾琰正埋头吃菜,没注意到隔壁厢房的动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想想也是,顾琰四岁左右就去了山庄,这期间一直没回过京城,只怕连老侯爷长什么样都忘了,更别说老侯爷的声音。
那些疯话醉话断断续续的,他没听太明白,可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顾长卿决定去隔壁瞧瞧。
“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哦。”
顾琰不疑有他,乖乖地放下筷子:“那我等你回来。”
他不吃独食。
顾长卿的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是和妹妹在一起的孩子都那么懂事吗?
妹妹也很懂事。
想到顾娇,顾长卿的眼底闪烁起了另一份兄长的柔和。
“不用,我很快回来,你继续吃。”顾长卿知道顾琰肚子饿了,这个时辰本就是晚饭的时辰,顾琰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顾琰嘴上答应,实际没有动筷子。
顾长卿只得速去速回,他来到隔壁。
门是虚掩着的,他刚进屋,就听到那句“他敢不叫你一声爹,我抽他!”
顾长卿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谁叫谁爹?
因着今日凌老夫人来过府里,顾长卿以伤重不便见客为由谢绝了凌老夫人的探视,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凌老夫人上门是为了他与凌水仙的亲事。
难道……祖父是在与凌舅舅喝酒?
祖父答应了这门亲事?
顾长卿一边想着,一边打了帘子绕过屏风,结果就看见老侯爷醉醺醺地靠在椅背上,身边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小少年。
老侯爷喝高了,早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顾娇于是将面具摘了下来。
不过她听懂门口的动静,又迅速将面具戴了上去。
这张面具是顾承风找人最新定制的,精致又骚气,顾承风一次也没戴过。
因此,就算见过飞霜画像的顾长卿,一时间也没从这张骚气的面具上看出端倪来。
“你是谁?”顾长卿看向青衣小少年。
顾娇扭头看着顾长卿,对了对手指,用眼神告诉他,你得叫我一声爷爷你信吗?
顾长卿觉得自己看懂了!
老侯爷突然发起了酒疯,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指着顾长卿的鼻子:“你……你谁呀?有……这么和我……兄弟……说话的……吗?”
兄、兄弟?
顾长卿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小少年看上去和顾琰差不多大吧?怎么就成他祖父的兄弟了?
还有,祖父真是醉得太惨了,原来他酒品这么不好的吗?
顾娇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姐?”
顾琰的声音骤然响起。
顾娇的小身子一僵!
我都武装到头顶了,这样也能认出来吗?!
别人不认识,顾琰还能不认识吗?好歹一个娘胎里住了十个月。
顾琰撇撇嘴儿:“姐,你干嘛穿成这样?还戴面具呀?”
顾长卿似是而非地眯了眯眼:“爷爷?嗯?”
顾娇:“……”
她还有机会苟一苟吗?
顾娇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在顾长卿面前掉了马。
顾娇寻思着怎么苟一苟之际,醉得一塌糊涂的老侯爷嘭的一声倒下了,不省人事。
“他是谁呀?”顾琰忽然看向醉倒在地上的老侯爷。
顾长卿张了张嘴,不敢说这是你爷爷,也是我爷爷,他对顾琰与顾娇道:“你们俩先去隔壁,这边交给我处理。”
顾娇果断拉着弟弟的手去了隔壁。
顾长卿将老侯爷扶下仙鹤楼,送上回府的马车。
等他回到厢房时,顾娇已经逃之夭夭了,只剩下顶着一撮小呆毛的顾琰。
顾长卿叹气。
算了。
二人吃过饭,天色有些晚了,顾长卿送顾琰回家。
白日晴空万里,然而到傍晚突然飘起了小雨。
顾长卿用披风罩住顾琰,他今年二十一,已是成熟男子的身形,顾琰还小,十五岁的少年身板儿窝在他怀中,正巧被披风挡得严严实实。
“抓好。”顾长卿对顾琰说。
顾琰于是像抓着两道帘子似的,将披风在自己面前合上。
顾长卿有力的胳膊搂住他清瘦的腰肢,另一手抓着缰绳。
风也渐渐刮了起来,春雨淅淅沥沥,本是有些寒冷,可顾长卿的胸膛宽阔而温暖。
顾琰被一股巨大的安全感包围着,没一会儿困意来袭。
顾长卿感受到了他的小鸡啄米,收紧胳膊,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顾琰的身子稳住了,脑袋也彻底靠在了颈窝,这么睡着太舒服了,顾琰的小鼻腔里没一会儿便发出了微弱的小呼噜声。
顾长卿放缓速度。
从巷子里穿过,来到长安大街上时,顾长卿偶遇一个军营的熟人。
顾长卿没有与对方打招呼的打算,然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策马朝他走了过来,勒紧缰绳,停下马挡在了他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看了顾长卿一眼:“哟,这不是顾都尉吗?这么巧。”
说着,眸光落在被顾长卿用披风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腿的顾琰身上。
顾琰穿的是男子的衣裤。
他的神色忽然染上一层莫名的意味:“顾都尉这几日都不来军营了,说是受了伤,却原来是美人在侧,顾都尉流连忘返。”
顾琰睡得香甜,丝毫不知出了什么事。
顾长卿却是情不自禁地将他又抱紧了些,他冷冷地看向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语气冰冷道:“唐校尉有事?”
校尉唐明,骠骑大将军的侄儿,比顾长卿年长两岁,他不仅武艺高强,还有骠骑大将军为其撑腰,在军中素来横行霸道。
他的官阶比顾长卿要低,可他从未将顾长卿放在眼里。
唐明玩味儿地看了看顾琰悬挂在骏马两侧的腿,饶是穿了宽松的裤子,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双修长而笔直的腿。
唐明此人有个不为人知的嗜好,那就是他好亵玩少男,他自己思想龌龊,因此看见顾长卿怀中藏了个人,第一反应是顾长卿与自己竟然是同路人。
唐明呵呵笑了:“难怪顾都尉不近女色,原来是好这一口。”
顾长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厌恶与冰冷,旁人不知唐明的癖好的,他却是知道的。因为他撞见过,并且把那人放跑了,为此唐明与他结下了梁子。
怀中的顾琰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不大舒服的气氛,往顾长卿怀里拱了拱,如此一动,原本罩着他的披风滑了下来,露出他那张惊为天人的少年脸庞。
天冷,可顾长卿胸膛火热,顾琰被焐得脸蛋红扑扑的,白玉般的脖颈,淡色的唇瓣,青黛如锻,睫羽纤长如扇。
这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唐明玩过那么多小倌,从没哪个像眼前的小少年这般勾人。
难怪顾长卿不去军营了,若是换做他,他只怕恨不得死在这少年身上!
唐明的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顾长卿见唐明竟用如此肮脏的眼神亵渎顾琰,眸光一沉,拂袖一挥,将披风拉了上去!
他也不说与唐明告辞之类的话,直接就不理唐明了。
唐明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皮子,冷笑道:“别介啊,我不就是看了两眼,哪天你玩腻了……”
话音未落,顾长卿长剑出鞘,一剑斩向唐明。
唐明没料到顾长卿这么凶,他虽是出了名不近人情,却不会滥用私刑,眼下自己不过是耍了几句嘴皮子,他竟然就朝自己挥剑相向?
唐明也迅速拔出刀来。
可顾长卿的剑太快,几乎只剩一道虚影,唐明刀才拔到一半,顾长卿的剑便已经割断他一缕长发,稳稳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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