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明郡王眸光一凉,一脸厌恶地说道:“要什么要?他自己的仇,他自己去报!干本郡王何事!”
侍卫拱手:“是。”
马车停在了沧澜女子书院的大门外,侍女轻轻为萧珩挑开帘子:“顾小姐到了。”
萧珩抱着熟睡的小净空下了马车,眸光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玩味,拿出写好的字条递给她:“替我转告你家公子,多谢。”
……
顾娇一行人出了内城。
顾娇古怪地看了看沐川与沐轻尘,问道:“你俩为什么也回书院?”
沐川耸了耸肩:“不知道啊,我跟着四哥来的。”
沐轻尘顿了顿,说道:“我搬去书院住。”
“哦。”沐川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反应过来后猛地睁大了眸子看向自家四哥,“四哥你说啥?你要住书院?”
沐轻尘正色道:“要比赛了,每日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不如用来训练。五岳书院的人说的对,我们不是每一场都能赢得这么轻松的。今天之所以能赢,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对手的水平参差不齐,许平的水准被大大降低,但凡一个队伍中有两个皇族击鞠手,我们的胜算就会降低一半。”
“嗯,沐轻尘说的没错。”武夫子也策马走在一群人的身边,他无比赞同地说道,“有实力的书院还是很多的,就算没有皇族击鞠手,但彼此配合打得好,威力也不容小觑。接下来我们要加紧训练。”
“下一场击鞠赛还是在凌波书院吗?”顾娇问。
“是的,除了国师殿与皇宫,只有凌波书院的击鞠场是完善的。”
单从看台的布置就可见一斑了。
“还有几天?”顾娇又问。
“七天。”武夫子说,“明后两天还有其余书院的比赛,你们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但不许耽误锻炼。”
“那是可以耽误学习吗?”
武夫子一噎。
话不能这么说的。
你悄悄干就行了!
马车上的岑院长装聋。
日暮时分,一行人抵达了书院,武夫子要与大家分析一下今天的比赛,顾娇让顾小顺先带顾琰回去。
击鞠队的人在草场集合。
书院已经放学了,但依旧有不少学生围在了草场上,大家早已听说了天穹书院打进下一轮比赛的事,都颇感意外。
天穹书院从没赢过任何一场击鞠赛,说失落到无以复加是假的,可要说毫不在意也不尽然。
当顾娇一行人骑着马,慢悠悠地踱进草场时,迎接到的是来自所有人的注目礼。
大家以震惊为主,没有什么太严谨的仪式,但那一瞬的注视让击鞠手们感觉到一股久违的荣耀。
沐川的腰杆儿都挺直了!
“咳咳!好了好了,你们都去那边等我!”武夫子老脸一阵发烫,武状元在文举书院一直都没用武之地,这也是他头一次满载荣耀而归。
太激动了!
只是赢了第一场就这样,后面几场不敢想!
深呼吸。
淡定。
武夫子骑着马雄赳赳地走了过去。
“咱们书院真的赢了吗?”
“赢了!赢了皇族的击鞠手呢!早知道咱们会赢,我就该去看比赛的!”
“我也是。”
草场外,学生们七嘴八舌,都为错过今日的比赛后悔不已。
他们哪里料到自己书院会赢?还以为和前几次一样一上场就被人干趴下。
“听说五岳书院去了不少人,是不是就咱们书院最磕碜?连个呐喊助威的人都没有?”
“好、好像真是。”
众人汗颜。
武夫子分析完所有人今日的表现,让大家回去好生歇息,明早过来训练。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娇将马牵回马棚时,沐轻尘叫住了她。
顾娇回头,错愕地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南宫霖。”沐轻尘直言不讳地说。
顾娇哦了一声,倒也没刻意隐瞒:“他被人击中了腰腹,半身麻痹,自己摔下马了。”
沐轻尘眉心一蹙,深深地看了顾娇一眼,道:“是冲你来的?”
当时那个位子,顾娇是比较接近人群的,南宫霖在顾娇的另一面,南宫霖当场质问顾娇为何弯身去抢球。
当时太混乱了,所有人都没听出这句话的古怪。
眼下一想,顾娇弯身抢球与南宫霖坠马有什么直接关系吗?他总不能是被顾娇抢球给吓到坠马的吧?
但倘若对方本就是想让顾娇落马的,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顾娇问。
“嗯?”沐轻尘愣了一下。
“击鞠。”顾娇说。
沐轻尘会过意来:“不是苏皓说的那样。”
他不是因为输给过任何人才发誓从此不击鞠的,苏浩的确看见他输给了一个人,但他愿赌服输,况且输给那个人,他乐意。
顾娇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打算,并不勉强。
她将马儿牵回马棚,交给打理马棚的下人,转身往外走。
沐轻尘与她一道走出去,就在该彼此诀别的时候,沐轻尘忽然再度开口:“我小时候曾去庄子里住过一段日子。”
那是他娘发现苏浩的存在之后,一气之下带着他离开了苏家。
苏浩其实是外室子,他娘一直不知道他爹在外养了一名外室。
等发现时苏浩已经能走路了,是堕胎药都拯救不了的局面。
苏浩大他一天。
他娘是难产,生了三天才把他生下来,生命垂危的前两天里,他爹在陪着另外一个女人生孩子。
他娘为了不见他爹,总是不停地搬家。
他是九岁时去的云雪山庄。
“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六岁。”沐轻尘回忆着说。
“那个儿时的玩伴?”顾娇想到了沐轻尘包袱里掉出来的丑布偶,她没看太清楚,但也能看出挺丑。
沐轻尘点头:“我在庄子里住了两年,她住隔壁的山庄,她喜欢击鞠,总是骑着她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去山下找人击鞠。”
“后来她走了,我就再也不击鞠了。”
顾娇是第二次听到他用走来描述那个儿时的玩伴。
“是不在人世了吗?”顾娇问。
沐轻尘顿了顿,眸中闪过失落:“嗯,她八岁那年去的。临走前,她对我说,让我好好照顾她爹,还说有朝一日她会回来。”
言及此处,沐轻尘苦涩一笑,“我当时还真信了,我真傻。”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我后来懂了,可九年过去了我还是忍不住在等,就等着哪一天她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第653章 娇娇出手
天色说变就变,顾娇人还没出书院,大雨倾盆而下。
沐轻尘陪着她在门房躲了会儿雨,谁也没说话。
顾娇是一贯话少,沐轻尘的话其实也不多,只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在顾娇面前还算愿意开口。
但许是忆起了伤心往事,他说完儿时玩伴后,一直到顾娇离开他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顾娇回到家中时夜幕已彻底降临,灶屋里飘出令人大快朵颐的饭菜香气。
南师娘做了葱油饼,满院子都是酥香。
顾小顺早已绘声绘色地将击鞠赛的精彩过程与南师娘、鲁师父以及孟老先生说了,与平日里观看训练不同,场上的气氛是言语难以描绘的。
“总之,总之就是很厉害!我姐特别厉害!”
家里人都挺高兴,南师娘做了一大桌好菜,谁也没先吃,都在等顾娇回来。
顾娇一进屋便瞧见家里人坐在堂屋等她,她看看众人,又看看桌上的饭菜,没说以后不必等我之类的话,而是道:“下次我早点回来。”
南师娘笑了笑:“没事,方才下好大的雨,没淋着吧?”
顾娇摇头:“没有,我在书院躲了会儿雨。”
南师娘温声道:“快去洗手吃饭。”
“水来了水来了!”顾小顺端着一盆水一路小跑进屋。
顾娇洗了手:“我先去看看阿琰。”
南师娘笑了笑:“好。”
顾琰看了一天比赛累坏了,回家后倒头就睡,顾娇摸了摸他额头,又给他把了脉,确定没什么大的恶化才起身走了出去。
堂屋,南师娘对顾娇道:“我腌了一点萝卜,下次你再进内城就给六郎和净空带过去,放的是素油,净空也能吃的。”
顾娇道:“多谢南师娘。”
吃过饭,顾娇洗漱了一番后便回屋歇息了。
这一天下来别说顾琰累坏了,她也有些乏,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她又入梦了。
不过既不是深宅大院,也不是喧闹大街,而是在一处山峦的背面。
她又看见了年轻的国公爷。
其实只有一个背影,可她就是认出了他来。
他并不是独自一人,他的手上牵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里则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
在二人面前是十几座迭起的坟头,每一座坟上都立着一块无字碑。
天空是灰的,四周冷风呼啸。
年轻的国公爷开口:“音音,来给你外公和舅舅们磕头。你出生时,他们都抱过你,你的名字还是你大舅舅取的,他们都很疼你。”
“为什么碑上没有名字?”小姑娘指着坟头上的无字碑开口。
年轻的国公爷说:“因为不能写名字。”
小姑娘问:“为什么?是他们的名字弄丢了吗?”
年轻的国公爷怔怔道:“是啊,他们的名字丢了,音音长大后把外公和舅舅们的名字找回来好不好?”
小姑娘道:“好呀,等我找回来,就把外公和舅舅们的名字刻在碑上!”
年轻的国公爷望向远方:“对,刻在碑上,总有一日要让世人知道这地底下埋葬的是守护了大燕河山的轩辕儿郎。”
……
顾娇半夜醒来梦境又褪去了,不过她这次记得的东西要比上次多一点,除了国公爷,还有十几座立着无字碑的坟头。
顾娇挺纳闷。
这坟头出现得怪,国公爷出现得也奇怪,白日里刚见了他,夜里便梦见他。
总不会是她见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就把人家给惦记上了?
顾娇挠了挠眉毛:“我这算是……给相公戴绿帽子了吗?”
……
国公府,灯火通明,下人们忙作一团。
二夫人里里外外,操持得满头大汗。
“慕姑娘让熬的药都熬好了吗?”
“给二爷炖的粥炖上了吗?”
“纸钱给我,我亲自去烧!”
国公爷病了,高热不退,整个国公府人仰马翻,尽管有慕如心为国公爷医治,二夫人也还是偷偷地给列祖列宗们烧了点纸钱,让他们保佑大哥平安无事。
景二爷像个受了惊的鹌鹑杵在大哥的门口,进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说起来,大哥会生病还得怨他。
回府的路上碰见花魁游街,他就那什么……多看了几眼,耽搁了回府的时辰,结果赶上一场暴雨。
马车被淋透了,他与大哥都成了落汤鸡。
他这习武的身子熬得住,大哥可就遭殃了。
二夫人烧完纸钱回来,狠狠瞪了自家相公一眼:“都怪你!”
景二爷讪讪道:“怪我怪我,这事儿确实怪我。”
他真没料到会下雨,若早知道,别说花魁游街了,就是花魁洗澡他也不看的!
二夫人恼他,却也不能不心疼他,幽怨地说道:“粥好了,你去吃点再过来。”
景二爷叹道:“我吃不下,我在这儿守着,大哥没事了我再走。”
二夫人道:“你守着也没用,又帮不上慕姑娘什么忙。”
景二爷想了想:“那……我去给祖宗们磕个头。”
他转身去了。
二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屋内,慕如心正在为国公爷医治。
她为病人医治时也不大喜欢有外人旁观,屋子里除了她便只有一个她从陈国带来的贴身丫鬟。
丫鬟略懂药理,平日里给她打打下手,充当一下药童。
“三棱针。”慕如心坐在床边,冲丫鬟伸出手来。
丫鬟将一枚崭新的三棱针递过去。
国公爷高热不退,慕如心用三棱针刺中国公爷的大椎穴放了几滴血。
放完后她为国公爷处理完伤口,将国公爷翻身平躺。
“你去催一下药。”
“我方才催过了,他们说快了。”
慕如心没再说什么。
大半夜的把她叫起来,困死她了。
就在她打算让丫鬟给她倒一杯浓茶提神时,她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她柳眉一蹙,看向昏迷中仿佛在梦呓的国公爷。
她俯下身去,仔细倾听国公爷说了什么。
“小姐,国公爷在说话吗?”
“嘘。”
慕如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听了一会儿,坐直身子,对丫鬟道:“他好像在叫一个名字,音音。”
慕如心犹豫了一下,再次为国公爷把脉,顺便探了探他手心的温度。
她的手指刚放过去便被国公爷条件反射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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