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宿主。”
谢菱松了一口气。
皇家争权之事愈演愈烈,原本太子在位,看起来安安稳稳,可现在八皇子的死就是夺嫡之战的发令枪,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事端,牵扯太深,肯定没有好处。
而且,如果岑冥翳真的是八皇子事件背后的操纵者……
面对这样心思深沉可怕一个人,谢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八皇子还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杀他的人也不是因为想要他死而杀他,他的命,只是为了用来换出空置的皇位。
这就是之前那场围猎游戏的延伸。
太子把其他臣子当成棋子,不在乎他们的命运荣辱,想尽办法让他们出丑,尽情耻笑他们。
而幕后的这个人,把八皇子和太子当作棋子,指使“将”杀了他的“士”,然后尽情欣赏凌乱不堪的棋局。
太子不把人当人看,已经让人痛恨。
这幕后的人,连自己的兄弟手足也没看作人。
如果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争宠夺嫡,谢菱可以当做任务世界剧情板忽视。
但是这是可能会跟自己发生关系的人,谢菱没有办法当做没看到。
即便系统已经给出了答复,说岑冥翳并未参与其中,谢菱也只是稍微松了口气。
她越来越感觉到,有些事情她似乎不能完全依赖系统的判断,而要自己去探寻。
窗户笃笃响了几下。
谢菱以为是布丁在外面敲窗,毕竟她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一会儿了,布丁可能要找她的。
谢菱直接拉开了窗,窗外站着的人身材高大,眼眸乌黑。
“!”谢菱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三殿下?”谢菱侧了侧身,让岑冥翳进来。
她没想到岑冥翳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总不可能让他站在窗外,直到被人发现。
岑冥翳对她微微扬了扬唇角,眼睛黑得很纯善,单手撑在窗台上,很灵巧地翻身跃了进来,衣摆哗啦作响。
他伸手关上窗,站在那里没动,语气很温和地说:“打扰了。”
谢菱一顿。
他一副他爬墙他翻窗,但他很讲礼貌的样子。
谢菱忍下吐槽,应了他一声:“不打扰,你又不是没来过。”
说完这句话,身后的人依旧没反应,谢菱扭头,发现岑冥翳的神情有些怪异,好像被人当面指出牙缝里沾了菜叶。
谢菱疑惑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检查哪里有不妥当,才明白过来。
“哦,上次你在窗外,没进来。”
“快过来吧,小心被人瞧见。”
她不可能去叫仆婢进来服侍他,只好自己拉开桌边的凳子,请岑冥翳过来坐。
岑冥翳得到允许,这才走过来,撩开下摆坐下。
谢菱无言地打量着他。
他的神情很自在,完全没有想要遮掩什么的痕迹。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岑冥翳把目光对上她,黑眼珠看起来很温顺。
“菱菱在看我。”岑冥翳说,嘴角隐秘地笑了下,“看什么?”
谢菱不由得放下托着腮的双手,收回了视线。
“三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补齐上次见面的时长。”
什……?
在谢菱反应过来之前,岑冥翳已经转身正对着她,用乌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眨一下眼睛,也要耽误计时。
“上次分开得太仓促。”岑冥翳笑得很帅气,“本来我以为,还可以跟菱菱在一起待一段更长的时间。”
说句实话,美色误人。
谢菱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自己的头脑降温,从岑冥翳的话里清醒过来。
谢菱想,如果她和岑冥翳都没有失忆的话,他应该知道上次仓促分开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命丧当场。
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谢菱咬了咬牙,她跟岑冥翳原本是海王过招,但现在她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和他玩下去。
在她沉默的时候,岑冥翳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
岑冥翳抿起唇思索了一会儿,兀自喃喃道:“我明白了,菱菱不喜欢这样。”
说着,岑冥翳站起身,展开双臂从谢菱身边擦过,撑在了桌上。
他把谢菱关在狭小的空间内,目光依然很温顺。
“应该这样,对不对?”
谢菱眼神四下瞟了一遍。
岑冥翳完美地还原了那天她把岑冥翳压在草地上的动作,只不过这一次,岑冥翳站着,而她坐着。
上次谢菱确实玩得很开心,但是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情。
谢菱咬了咬腮肉,扯出一个浮在表面的笑。
“没错,你学得很快。”
岑冥翳的笑容变得有点羞涩。他双臂禁锢着谢菱,就那么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谢菱脊背靠着身后的桌子,维持着这个姿势,几乎觉得下一秒岑冥翳的胸膛就要坠落到她身上来。
她换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三殿下,宫中此时应当处处戒严,你这样跑出来,没关系吗?”
她一边说着,视线到处漂移,尽量不与岑冥翳的目光相撞。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岑冥翳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认真地看着谢菱,目光渐渐变得严肃。
岑冥翳稍微直起一些身子,握住谢菱的左手。
“那天的情景,吓到你了。”
他的目光十分专注,过于俊朗的面容因为深黑纯粹的眼珠而多出了一分少年气的温柔。
谢菱眸光闪了闪,她和岑冥翳以前从没提到过这方面的事,现在她需要试探一下了。
“之前太子受罚,如今八皇子遇难……这些事,三殿下难道不怕?”
谢菱顺着他的话,装作害怕无所适从的样子,轻轻把脑袋在岑冥翳肩膀上靠了靠。
岑冥翳几乎立刻就把手按在了谢菱背上,若有似无地轻抚了两下,似是安慰。
谢菱一面心想,他果然很会得寸进尺,一面又想到,这样的动作的确会给人安全感。
岑冥翳开口,声音沉沉的,能听出几分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们的生命没有价值,不足以令人害怕。”
谢菱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言论?
难道是变相承认,八皇子的事是他动的手。
谢菱把脑袋从岑冥翳肩膀上挪开,扬起目光直视着他,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到更多更确切的答案。
岑冥翳和她对视,她茶色的澄澈的眼眸倒映在岑冥翳的黑眸之中,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越来越近,近到快要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如果没有八皇子那些事,此刻正是走剧情的好时机。可是谢菱现在看着岑冥翳,感觉到了太多不确定,捏紧了裙边,心中不可自抑地升起一股抗拒。
岑冥翳往下压了压腰,视线不受控制一般落在谢菱的唇瓣上。
谢菱忍着没有动。
但岑冥翳最终没有亲下来。
他停在那个微妙的距离,从这个位置,他稍微轻触就能吻到谢菱的唇瓣,也能最清晰地看见谢菱的瞳眸。
距离太近,好像整个世界里,能看见的事物,只剩下了谢菱的双眸。
岑冥翳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无辜柔软,谢菱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菱菱,你会喜欢我吗?”
谢菱捏在手里的木偶剂都已经快要用出来了,他又不亲了。
还突然开始了蹩脚老套的情话环节。
谢菱小声回答:“好像有点。”
“好像有点”是她惯用的礼貌说辞,其实可能接近于无,也可能它的存在也就只是一种可能。
被关上不久的窗棂响了响。
岑冥翳的动作顿住,眨了眨眼,又长又直的睫毛触到了谢菱的眉梢。
谢菱伸手把岑冥翳推开,快步走到窗边。
这回真的是布丁在找她,谢菱拉开窗户,把越来越胖的布丁从窗外抱了进来。
布丁扬起脑袋,对着谢菱的下巴嗅了好几下,三瓣嘴不停地乱动,长耳朵趴下来。
谢菱捉着它的耳朵顺了顺,转身对岑冥翳解释说:“这就是我养的兔子,它大概饿了。”
岑冥翳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来对刚才谢菱那个答案是否满意,他转而关心起兔子:“难道每天你都是亲自喂它吗?”
谢菱说:“如果我在的话,都是我自己喂的。不然呢?”
“我以为会把它交给仆婢之类。”
“或许宫里的宠物是那样喂的吧。”谢菱扯了扯唇角,“可是它是我养的兔子,不是我的奴婢侍养的宠物,我要对它负责。”
岑冥翳笑了一声,很温和好听,但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像是羡慕,或者嫉妒。
他们聊天聊得太久,布丁没有及时受到应有的关注,居然在谢菱手臂上直立起来,一直用脑袋去撞谢菱的下巴。
它脾气越来越大了,都是谢菱惯的。谢菱不得不按住它的脑袋,安抚地顺了好几下。
“我得走了。”岑冥翳说。
谢菱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欣喜,挤出一丝遗憾:“真的?”
岑冥翳点点头,走过来摸了一下兔子的背。
他的手指很长,引得布丁回头对着他的指尖一直闻。
他这样说着,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谢菱身边,语气有些空茫地说:“我以为这次我可以待满两个时辰。”
谢菱敷衍了一声:“那你下次可以随身带一个漏刻。”
“好主意。”岑冥翳居然接了这句话,“可是,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计时呢?”
“……”谢菱没想到他那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在岑冥翳手心上点按。
“这就是开始。”
然后她松开手指,在岑冥翳手背上又点了一下。
“这就是结束。”
“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存着,下次再用。”
岑冥翳捂住了手背。
半晌,他才说:“好,我存着。”
岑冥翳翻过窗沿,消失在院墙外,身手敏捷如斯。
谢菱呐呐看着他背影吐槽:“这得翻过多少姑娘的院墙啊……”
说完,谢菱自己沉默下来。
她试探了岑冥翳,想知道他的心机究竟有多深,可是还是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她只希望,系统这次说的是对的。
第114章 犯傻
原本谢菱还有些担心,岑冥翳在这里来来去去,会不会留下痕迹被人发现。
但谢家好像根本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谢兆寅和谢安懿整日忙忙碌碌,只有在晚饭时才能见到人影。
晚饭全家人都被叫到一起吃,饭桌上,谢兆寅难得放下了筷子,主动破了食不语的规矩,对几个子女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这的确是极其少见的场景,连谢华浓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抚着胳膊,和谢菱互望了好几眼。
谢菱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连皇室的子嗣兄弟都那样分崩离析,身为一家之主的谢兆寅很难不联想到他这个小小的家里,是否还能保持往日的安宁。
谢菱四下扫了一眼,谢安懿和谢华浓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平日里最爱在谢兆寅面前表现的谢华珏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谢华珏脑袋深深低着,像是不大敢见人,有时候拿着筷子在盘子里面乱戳。
谢安懿坐在她对面,忍不住训了一句:“华珏,吃饭就好好吃,干嘛呢。”
谢华珏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菜碟,夹进去一口青菜。
一闪而过之间,谢菱看清了谢华珏的面容。
肤色暗沉,尤其眼底下青黑明显,唇边冒出几个小颗粒,一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
谢菱轻轻皱了皱眉。
晚饭过后,各自散去。
谢菱撞了撞前面谢华浓的手臂。
谢华浓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谢菱撇过目光,看了看走向另一条小路的谢华珏。
“二姐姐没觉得,大姐姐最近不太对劲么。”
谢华浓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过了会儿,摇头道:“没有。她一向不爱理人,跟以前不是一个样么。”
谢华浓倒确实跟谢华珏相处不多。
谢菱想了想,又问:“那大哥哥最近有提到大姐姐的事吗?”
谢华浓再次摇摇头。
谢菱心情颇有些怪异。
曾经他们对“谢菱”不闻不问,直到谢菱出事,才追悔莫及。
现在谢华珏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或许正在独自忍受一些折磨,他们还是一样不曾察觉。
谢菱想到那几天,在墙角萦绕的哭声。
“怎么了,”谢华浓问她,“大姐又欺负你了?”
谢菱叹了口气。
“不是。”她甜甜笑道,“没什么事,我就,随口问问。”
谢华浓点点头,还是不大放心地叮嘱:“要是出什么事,你记得来找我。”
谢菱当然应下。
看谢华浓走后,谢菱脸上的乖巧笑意渐渐消失。
果然,人很难改变自己的本质,一个家庭的氛围也是同理。
难道非得要等出了事才来弥补吗。
谢菱抿了抿唇,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碟提子,叫上平时不大在院里待着的一个小丫鬟,一同去了谢华珏的院外。
大白天的,谢华珏门窗紧闭,丝毫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谢菱让小丫鬟喊门。
有人来应门,大约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脚步声一边从门里靠近,一边有人问:“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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