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珏累了,疲倦地坐在床沿。
谢菱挪了挪,让出半边床榻,终于谢华珏支撑不住,蜷缩着躺倒下来,两人背对背地依偎着,睡了后半夜。
第二天谢菱醒时,谢华珏已经不在房中。
下了一场秋雨,天儿变得更冷了,谢菱穿着寝衣推开门探头去看,被环生发现,匆匆忙忙走上来,给谢菱狠狠套了几件厚衣。
“姑娘怎么不穿戴好再出来?外边儿可冷着呢。”
“大姐呢?”
“大姑娘起得早,好像从姑娘的院子里出去之后,就带着几个人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姑娘,现在用早饭么?”
谢菱昏昏应了一声。
她在厅里吃着早饭,颇有些食不知味。
她向来起得晚,早饭吃到一半,谢兆寅下朝回来了。
谢菱看到他,捧着手里的粥,清甜喊了声“爹爹”。
谢兆寅原本背着手在想事情,看到谢菱,停了一下,竟然破天荒地和她说起公务上的事。
“花菱,那日八皇子的事,已经查出背后之人了。”
谢菱心中一紧。
“是二皇子。陛下将二皇子与太子一并处置了,唉。太子被拖上殿来,已经浑身没了人样,二皇子罚得轻些,但也难逃一劫了。”
谢菱表情有点麻木,没能第一时间反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喉咙口才冒出小小的雀跃。
原来是二皇子!不是岑冥翳,是她之前多想了。
谢菱悄悄地在桌下捏拳,在掌心敲了一下。
心道,积福居然还真挺有用的!
谢菱抬眸看向谢兆寅,问他:“爹爹,早上看见大姐姐吗?”
“华珏?没有啊。”谢兆寅失笑,“跟你说正事呢,又想着找姐姐了。果然还是个丫头。”
谢兆寅摇摇头,背着手走进书房里去了,看来他要烦心的事还有很多。
但谢菱却是心口落下一块大石。
面对一个城府极深的利欲熏心者,和面对一个手段稚嫩的海王的压力怎么可能一样。谢菱脆脆地咬了一口冬枣,洗净手匆匆出门。
谢菱要去找谢华珏,免得她又想不开,出什么事。
昨晚睡前谢菱就在想,难道这就是谢家的命运。
“谢菱”被绑走,被平安无事救回来了,谢华珏又紧接着出事。
而且以谢家人这种习惯和态度,大约谢华珏不造成更恶劣的结果,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觉得她想拉谢华珏一把,也是一种自怜吧。
在看剧本的时候,她也曾为“谢菱”的傻而气愤心疼过。
街市上,女子惯常去的地方本就不多,谢菱都找了一遍,却没看到人。
回身时,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那人和她之间隔着的距离不远,但够她停下,谢菱险险止住步子。
她抬起头,眼睛都惊讶得圆了圆:“三……殿下?”
她的尾音拖着,在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压下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毕竟记得这还是在大街上。
岑冥翳背着手,笑眸弯弯地看着她,伸手指在嘴巴前面比了一个嘘声。
谢菱点点头。
不叫他三殿下,谢菱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他。
只好含混着说:“好巧,你也在这里。”
“我来找你。”岑冥翳说着,对谢菱伸出手掌。
谢菱没反应过来,岑冥翳看着她,又把手心往她面前送了送。
谢菱想起来上次她跟岑冥翳说,可以把和她相处的时间存起来用。
她这才会意,在岑冥翳的掌心点了一下,好笑道:“嗯,计时开始。”
岑冥翳笑得很浅,几乎看不出来,但眼角向下弯着。
谢菱忽然深吸一口气:“不对,我还要去找我大姐。”
岑冥翳挑眉道:“谢家大姑娘?我知道她在哪儿。”
谢菱疑惑:“怎么会?你见到她了?带我去看看。”
说完,她顿了顿,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礼貌,又轻轻加了一声:“好吗?”
岑冥翳面露难色。
“那个场景……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谢菱下意识以为谢华珏出了什么事,心里咚的一沉。
岑冥翳带她来到一处酒楼前。
这酒楼在西城,卖早茶出名,这会儿最热闹。
只是有些热闹得过头。
周围挤挤攘攘的,哪怕在寒凉秋日里,也热烘烘地扑鼻。
谢菱没有靠近前去,岑冥翳就也不靠近,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给她辟出一方别人接近不得的空间。
谢菱支起耳朵听着众人的讨论。
酒楼前早已打扫干净了,看不出来原场景。但看好戏的人却能说得有模有样,十分生动。
“那书生被扒光了,吊在旗杆上,身上就一件外套,什么也遮不住的。啧啧,都叫人看光咯。”
“不知道是谁,大约是哪个地痞流氓的恶作剧吧,趁他喝醉,居然将他束起来,在肾囊上扎了十几根针,还公之于众。”
“那物什给风冻得,就剩那么一小点儿咯。”说话的那个摊贩头戴布巾,笑嘻嘻的,觉得很有趣味似的,比出一根小指,又觉得不够,还拿另一只手遮住小指的一半。
谢菱捂着嘴才没笑出声。
怪不得岑冥翳说那场景最好不要去看,她听听就够了。
岑冥翳自有人脉,知道内里详情,已经告诉过谢菱,这是谢华珏的杰作。
但其实就算岑冥翳不说,谢菱也能想到,这定然是谢华珏干的了。
到底是从小娇惯的世家小姐,想通了之后,没什么她干不出来的。
肾囊扎针的笑话大约会在京城流传很久,那个男人,会跟他的半根小指一同在京城的传说中留名。
谢菱转身走进小巷。
她问跟在身后的岑冥翳:“这事情要是传开了,会让人知道是我大姐做的吗?”
岑冥翳想了想,说:“不会。谢姑娘处理得很好。”
岑冥翳叫谢华珏谢姑娘,莫名有点戳到谢菱的笑点。
她在其余人面前,都是被叫做谢姑娘,唯有岑冥翳叫她菱菱。
现在岑冥翳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叫谢华珏“谢姑娘”,让谢菱好像被挠痒痒似的,莫名其妙觉得好笑。
“小心。”
出巷子口时,谢菱还在跑神。岑冥翳在她身后低低喊了一声,伸手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束到身前。
谢菱眼前一辆板车疾驰而过,溅起点点泥水。
谢菱眨了眨眼,看了下自己的手。
岑冥翳扯她过来的时候,她没有防备,站立不稳,靠在了岑冥翳身上。
手撑在他的腰腹附近。
不同于谢菱被环生打扮得毛茸茸的,岑冥翳在这样的秋天也还是穿得很薄。
隔着纤薄的衣衫,谢菱感觉到手掌心下硬邦邦的,大约是覆在肋骨上的肌肉,左手靠近腰,摸到暧昧的凹陷,滚热的线条,一直滑进更深的地方。
谢菱仰起头看岑冥翳,眼神很无辜,手掌心挪了挪。
岑冥翳好像收到了一点惊吓,毕竟毫无防备。
他慌张地低头看谢菱,黑发垂下一些覆在颈上,耳根被烫出一点浅红色。
谢菱之前只觉得岑冥翳高大,但以为他只是生来如此。
毕竟养尊处优的皇子,又是流浪花丛的纨绔,谢菱不觉得他会花多少时间心思去习武锻炼。
但亲手触碰到,谢菱才意识到,岑冥翳或许不只是花架子,他的训练肯定很扎实,体力也很好。
不是谢菱主观上想要对他想入非非,而是两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动作又这样暧昧,谢菱都已经隔着衣服亲手检验到了岑冥翳的人鱼线,如果说在心里没什么想法,也不太可能。
谢菱收回手,浅浅笑了下,主动道歉:“抱歉,三殿下,我失礼了。”
岑冥翳以手抵唇,偏头轻咳了一下,似乎还没想好说什么。
谢菱觉得自己有点坏心眼子。
她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却没有让开,面对岑冥翳堵在巷子口,忍不住抬头仔细看着岑冥翳的表情,想看他的反应,像猫对停在枝头上的鸟,好奇得很专注。
她又轻轻说了一句:“不过,三殿下,你好热啊。”
作者有话要说: 肾囊:睾丸
第117章 侵蚀
岑冥翳的慌张清晰可见,他下意识地自己也伸手碰了碰腰际,似乎想确认自己腹肌的触感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叫人觉得讨厌。
“我……一直体温比别人高些。”
岑冥翳小声地开口,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好像突然被点名要求给自己的每块腹肌做介绍那样羞涩。
谢菱故作自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暂时放过了他,不打算再继续讨论这样敏感的话题。
一阵大风突如其来,谢菱缩了缩脖子,两只手捧着放在面前,呵了一口气:“好冷。”
岑冥翳轻轻皱了下眉,一把握住了谢菱的手。
他用掌心拢着谢菱,谢菱其实没有那么冷,但是指尖的确有点微凉,跟岑冥翳稍高的温度相比,就显得更凉了。
岑冥翳收紧了手心,好像要给她捂暖。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外面风太大了,你穿得有点少。”
谢菱心道,她的兜帽还带毛,比起岑冥翳穿的两层薄衫,怎么也不算少吧。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岑冥翳的动作,方才还一脸青涩害羞的岑冥翳,这会儿却能十分自然地紧握着女孩子的手不放。
谢菱觉得他很有意思。
怎么会有人又纯情又老练,总得有一面是装出来的吧?
谢菱又圆又清澈的眼睛弯了弯,就能轻而易举摆出比岑冥翳更浑然天成的纯洁无辜。
“三殿下的手好像不够热,我可以换个别的方式暖手吗?”
岑冥翳很快就听懂了。
他的表情局促不安了一会儿,好像第一次被人夸身材好的高中女生一样面色通红、不知所措。
谢菱看着他,几乎都要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正想承认自己只是故意胡说的,岑冥翳握着她的手却动了动。
掌心牵引着她移向自己的腰腹,他别过头,脖颈连着下颌的线条绷紧,尽力稳住自己游移的视线不看她,掌心颤抖着,把她的手摁在了自己腰上。
“这样可以吗?”
他的声音还在努力平静。
谢菱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浑身的坏因子在躁动。
她轻声说:“衣服里面好像更热一些。”
岑冥翳愕然扭头看她,乌黑的眼珠都瞪圆了。
谢菱笑出了声,赶紧说:“我逗你的。”
她收回手的时候,手背在岑冥翳腰带上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某种装药的小瓷瓶。
岑冥翳随身带药做什么?
短暂的疑惑从谢菱脑海中划过,但很快放下。
谢菱说:“三殿下,我大姐姐应该已经回去了,我得去看看她。下次再找你吧。”
岑冥翳刚从她说“逗你的”之中反应过来,脸上的热度未退,听见谢菱说要走了,忍不住有点失落。
他有些呆住,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谢菱对他伸出手,才反应过来。
谢菱说:“计时?”
岑冥翳抿抿唇,让她在手背上点了一下。
谢菱唇角弯起,笑得很甜:“三殿下,下次见,很快的。”
这是谢菱的真心话。
现在情势这么乱,她越来越想加快这个世界的速度了。
岑冥翳听见这句话,好像又打起了一点精神,眼瞳直视着她,那目光温度很高。
“好。我在宫外有一处画楼,叫竹风院,你若是找我,随时可以到那里来。”
谢菱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和岑冥翳分开,回了谢家。
谢华珏果然已经回到了府中,她的脸色果然还是憔悴,毕竟多日不曾休息好。但是眼神亮了起来,整个人比之前有精气神多了。
谢菱并没有上前去和她再说些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谢华珏,两人相视笑了笑,仿佛都在今天重新认识了对方。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奴仆丫鬟口中,都常常隐秘地讨论着京城裸男的那件事。据说那书生受了如此奇耻大辱,竟然不选择报官,只因收了几百两纹银,又知道自己考功名无望,干脆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
今日谢父进宫,家里管得没那么严,谢菱没带环生,也没带其他奴仆,自己悄悄出门。
竹风院,听起来很幽雅,也很隐秘,很适合做点这样那样的事。
街边当铺吵吵嚷嚷,谢菱下意识地躲着热闹,绕到一边走。
当铺里却飞出一个人,是被踹飞的,横倒在谢菱身边,若不是谢菱躲得快,恐怕要被砸中。
谢菱暗叹自己果然非酋,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砸。
躺在地上那人痛得面容抽搐,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拼了命想逃跑。
当铺里大步走出一个人,在他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之前,一脚重重地踩在了他背上,再次将他踩实了,侧脸砸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踩在他背上的小腿胫骨修长,黑色的靴子裹着,结实有力,谢菱视线顺着上移,看清了眼前人,是徐长索。
徐长索目光如刀锋一般冷利,踩着那人,很快就有其他手下跑过来,将那人重重捆住。
徐长索眼神中含着不耐和冷酷,不经意地抬起目光,对上谢菱的视线,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脚。
眼神也变了,似乎有意放柔:“谢姑娘?”
谢菱浅浅笑了一下,朝他回礼。
指挥使执行公务,谢菱不打算打扰,就没多说什么,径自朝前走去。
徐长索却在身后跟了上来。
“谢姑娘去哪儿?我送你吧。”
114/146 首页 上一页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