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危行点了点头:“刚想起的。”
雁危行他……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解决了“师姐”这个后顾之忧,年朝夕光明正大的带着霍城走完了一系列入学程序,然后亲自送他去了新学子们的住所。
两方约定彼此每天用特殊方法联系一次,以保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的安全,也保证若是在年朝夕他们找到被困的人族修士之前霍城就被选中的话,年朝夕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跟着霍城找到其他人被关的地方。
确保霍城安全之后,年朝夕拉着雁危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从储物戒里拿出了那个关着黑蛇和山雀的小笼子。
两只动物关在一个笼子里,空间逼仄的厉害。
但一看到他们,两个动物还是挨挨挤挤的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报团取暖。
十分可怜的模样。
年朝夕却丝毫没有可怜他们,她似笑非笑地摇晃了一下笼子,漫不经心道:“方才我和那师姐说话的时候,你们是想出来?”
黑蛇和山雀一起摇头。
年朝夕讶异:“真的没想出来吗?方才我和那师姐说话的时候见你们一直撞笼子,还以为你们是对这个笼子不满意,对我不满意呢。”
黑蛇和山雀争先恐后的摇头。
年朝夕沉吟:“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黑蛇和山雀着急忙慌地点头。
年朝夕就笑眯眯道:“那我就放心了,那现在,就劳烦你们给指点一下你们在这里的住处了。”
黑蛇和山雀哪里敢不应,争先恐后地为年朝夕他们指路。
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比方才他们送霍城去的地方高级得多的弟子房。
年朝夕看了看弟子房外两边那鲜明的“男”和“女”的标志,明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宿舍了。
于是两个人就准备分别住进男女宿舍。
然而,笼子里的黑蛇在这时微不可察的开口了。
他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这里……”
嗯?
这里不是男女宿舍吗?不是这里这黑蛇带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年朝夕正准备追问,一旁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年朝夕眼疾手快的把笼子塞进了储物戒。
来人是一个长相妩媚的女妖。
她一见年朝夕,先是挑了挑眉,见他们分别站在男女弟子房门外一副要进去的模样,了然道:“你们这是又吵架了?”
年朝夕眉眼微动,装出一副气压极低的样子扭过头。
于是那女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看了一眼站在男弟子房外的雁危行,啧了一声,道:“师妹啊,我说这样的男人你要来何用?姿色也就那样,看这肾虚的模样也不一定就器大活好,现如今连哄人都不会了,你是真不考虑换个男人吗?”
她这话连避着人都不避,明摆着是说给雁危行听的。
雁危行眉心跳了两跳。
但他终究不是那黑蛇,更无演技可言,只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死鱼一般看着那人。
而听了这虎狼之词的年朝夕瞳孔地震。
妖族的女修……都是这个画风的吗?
等等,黑蛇和那山雀是一对吗?
不知为何,年朝夕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她的预感成了真。
那妩媚师姐见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无趣的撇了撇嘴,道:“行了,这几日曲崖山有贵客,弟子们不能随意走动,你们住不成男女弟子院了,别杵在这里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然后她就带着年朝夕他们来到了……一个混寝?或者说传说中的夫妻宿舍?
一座大院,有男有女,成双成对,举止亲密。
那妩媚师姐走进大院径直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道:“你们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房间都快荒废了,还有心思闹别扭呢?不赶紧打扫打扫今晚就没地方住。”
年朝夕呆滞地抬眼看过去。
这房间十分的大,一应物品都是双份,虽只有一间房,但也修缮的颇为奢侈,可见曲崖山书院对弟子有多大方。
那床也是十分的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但再怎么大,那也是一张床,而刚刚这师姐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年朝夕呆滞道:“师姐,我们两个,都住这里吗?”
然而那师姐在年朝夕震惊之际已经走了。
沉默了好半晌,雁危行声音平稳的替她回答:“我想是的。”
年朝夕面色大变,当即拿出了那小笼子,疾言厉色地问里面两只小动物:“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
片刻之后,山雀慢吞吞道:“就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年朝夕:“……”
……你们就不怕生殖隔离吗?
哦忘了,妖修没有生殖隔离。
淦!
年朝夕有将笼子塞回去,余光看向雁危行,欲言又止。
哪知雁危行居然十分从容。
他越过她走了进去,声音平静道:“非常时期,兮兮,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年朝夕没有回答,她犀利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从容不迫的雁道君可能并不知道他同手同脚了。
第92章
“同居”的第一天,年朝夕睡床雁道君睡地。
然后两个人静默不语的干躺了半夜,谁也没睡着。
笑话,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心大的直接睡过去那就是神仙了。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没睡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都没说话。
年朝夕抓心挠肺,雁危行心绪难平。
年朝夕最开始觉得她那怎么着都浑身不得劲的感觉来源于她两辈子几百年加在一起第一次和血缘关系以外的男子同一个房间过夜的羞涩,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差点儿被她自己给掐死在了摇篮里。
因为她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百年一个听闻父亲为她招婿后毛遂自荐到她面前道君。
那道君唇红齿白,体态风流,长着一副最招女孩子喜欢的桃花长相。
但那唇红齿白的好看道君羞羞答答的表达了对年朝夕的喜爱之后,被满脑子直女念头的年朝夕认为是对她的挑衅,然后暴怒的带人把他给群殴了。
听说那道君回去之后自信心受到了巨大打击,从此断情绝爱走了无情道,反而在道途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回忆结束,年朝夕不由得沉吟。
她真的有羞涩这玩意吗?
年朝夕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怀疑之中。
答案被自己pass,她依旧抓心挠肺。
然后年朝夕觉得她不等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彼此沉默下去,雁危行尴尬不尴尬她不知道,她快被这微妙又尴尬的气氛逼的徒脚抠出一座月见城了。
正好雁危行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个人同时开口。
年朝夕决定搞一波事业,严肃道:“雁道君,你觉得困住霍城的那个溶洞……”
雁危行决定趁机谈一波情,款款道:“兮兮,你觉得今晚的月色……”
然后两个人同时尬住。
沉默。
片刻之后。
年朝夕:“其实我觉得……”
雁危行:“其实你可以……”
男女声音交叠响起。
再次尬住。
这一次,雁危行夜色中的身影仿佛都添了一丝灰败。
顿了顿,雁危行格外平静的声音响起:“兮兮,你先说吧。”那声音平静到山雨欲来。
年朝夕:“……好。”
她试图冷静:“霍城之前说关着他的地方是个溶洞,这样的话……哈哈哈哈!”
她突然绷不住,一下子破功笑出了声。
雁危行顿了顿,难得的抬手盖住了脸,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而年朝夕也是一破功就越想越觉得方才他们那一波操作好笑,一笑就差点儿停不下来,最后忍不住捂脸道:“我们方才那是在干什么哈哈哈哈哈……”
雁危行无奈:“兮兮……”
年朝夕险些笑出鹅叫。
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声音中仍带笑意地说:“行了,反正也睡不着,我们出去逛逛吧。”
雁危行失笑:“好。”
两个人直接起身出了弟子院。
曲崖山有宵禁,入夜之后不许弟子外出,年朝夕他们出门的时候便用了个障眼法掩去身形。
然后两个人像逛后花园一般在曲崖山随意逛了起来。
这曲崖山分好几个山峰,他们住的弟子院在其中最偏僻的一座山峰,曲崖山书院在曲崖山最中心的一座山峰,而那些大妖们住的地方,则在曲崖山最高的一座峰上。
年朝夕在进曲崖山之前,曾用神识将曲崖山整个扫了一遍。
她自死而复生过之后神识强度便已经超过了这修真界绝大多数人,神识探查之下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但饶是如此,她扫遍了整个曲崖山,却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溶洞的痕迹,更别说是遍布符文阵法的溶洞。
年朝夕怀疑关押霍城的那些溶洞里有某些可以屏蔽神识的阵法。
如今年朝夕出了弟子院,站在山上四下看,仍旧看不出霍城所说的溶洞到底在哪里。
当年他重伤逃跑意识昏沉,能坚持到逃出曲崖山就不错了,除了那个溶洞,霍城也根本说不出任何信息。
年朝夕想了想,拽着雁危行直接去了那些大妖们居住的最高峰。
刚靠近最高峰,年朝夕就闻到了一股酒香混合着肉香。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整个最高峰灯火通明,和宵禁之后一致陷入黑暗的其他山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年朝夕御剑从上往下看去,就见山巅的一处辉煌行宫之中,身着彩衣的侍女们人来人往,依旧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年朝夕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迟疑道:“这是在……宴客?”
然后她就想了起来,白日里那个给他们带路的妩媚女妖曾说过,今日曲崖山要待客,所以不仅要宵禁,还不许弟子们随意走动,怕冲撞了贵客。
什么客人会让曲崖山这么大张旗鼓?
年朝夕有点儿想进去看看,于是看向雁危行,想问一下他的这个障眼法能不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混进宴会中而不会被发现。
然而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站在她身后的雁危行也在低头看着那最高峰,但视线却没有落在宫殿上,反而像是在透过那山峰看向更深处的内部一样。
夜色之下,垂着脸的雁危行神情难辨。
但他们本就挤在飞剑上,原本他还像模像样的和她保持着距离,而今却几乎下意识地以保护的姿态揽住了她。
他在忌惮。
这山峰上有什么东西能引起雁危行的忌惮。
年朝夕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低声问道:“雁道君,你发现什么了?”
雁危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座山下……有东西。”
山下有东西?
年朝夕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她下意识地放出神识扫了一遍整座山峰,神识的探查甚至已经深入到了地下几丈。
然而神识反馈给她的,只有泥土和碎石。
但年朝夕不会去怀疑雁危行,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她更偏向于自己最开始的猜测,这曲崖山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屏蔽她神识的探查,但是雁危行比她敏锐的多,他不用神识,却反而察觉出了什么。
难不成霍城所说的溶洞其实是在这座山峰下?
年朝夕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下面有什么?”
雁危行:“生机。”
他有些困惑道:“大量的生机,远非一两个人身上所能散发出来的,但这些生机仿佛被谁强行凝聚在了一起一样……怎么回事?”
甚至不止有生机,除了生机之外,通透的视野之下,雁危行还看到了大量的死气。
而且这死气和他所看到的生机不同,雁危行所看到的生机像是从不同人身上强行剥离下来之后又被人硬生生给缝合成了一个整体,看似强大,实则各自为政。
但那死气浑然一体,同根同源,来源于同一个东西。
在雁危行的视野之中,那生机与死气同处于一个空间之中,生机似乎是被人催动着,不断地强行靠近融合死气,而那浑然一体的死气凝聚成似龙似蛇的形状,强悍地撕咬吞噬着生机。
无数人身上剥离下来的生机,居然不敌一个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死气。
而且那死气源源不断,很快就将生机撕咬的七零八乱,彻底处于劣势。
让雁危行感到忌惮的不是那硬生生被剥离缝合起来的生机,而正是那些死气。
这山下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死气,这死气甚至让雁危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但这威胁又不像是对自己性命或安危的担忧,反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这种排斥感让他下意识地拒绝靠近那些死气。
他排斥,甚至是厌恶,他的本能告诉他,靠近这些死气只会给他带来让他绝对不敢想象的后果,那厌恶感甚至催促着他下意识地想带着年朝夕逃离。
不去管什么被囚禁的人族修士,也不去找什么溶洞,此时此刻,他只想立刻带着年朝夕跑得远远的。
无意识的,他揽着年朝夕的手越来越紧。
直到年朝夕突然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上,雁危行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然后他便看到年朝夕敏锐的问道:“这山下还有其他东西?很难对付?”
雁危行下意识地不想向年朝夕提及那些死气。
但他也知道年朝夕的脾气,他若是现在不告诉她,保不准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自己就闯进去了。
他揉了揉额头,点头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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