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觉没那么简单。
能让雁危行都忌惮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
而年朝夕话音刚落,就见飘荡在空气中的黑色雾气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突然凝聚成一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年朝夕袭来。
年朝夕紧握着剑,雁危行下意识的挡在她面前举起了手。
而正在此时,冲到年朝夕面前的黑雾却突然攻势一转,转而袭向了雁危行。
它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雁危行!
而这次,雁危行那能撕开黑雾的手居然没挡住它。
那黑雾并没有攻击雁危行,而是在接触到雁危行皮肤的那一刻,一股脑的钻进了雁危行的身体之中。
年朝夕一惊,挥剑去斩那黑雾,却完全斩了个空,黑雾无形无踪,分散之后又再次聚合,如一缕烟一般消失在了雁危行身体之中。
而年朝夕已经没有了出第二剑的机会。
年朝夕惊慌的抬起头:“雁危行!”她尾音近乎破碎。
雁危行却仍旧是面不改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突然笑了一下。
“有意思。”他缓缓道。
年朝夕急得不行,几乎是吼道:“你快看看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据他自己所说,那黑雾是死气。
死气钻进了他的身体,他还说什么“有意思”?
雁危行却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似乎是全然无事的模样。
可他的手却冷得吓人。
年朝夕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表情惊慌失措。
雁危行见状低低地笑了一声,轻声道:“兮兮,别怕。”
年朝夕吼他:“我怎么可能不怕!”
雁危行声音依旧缓和:“兮兮,你抬头看着我。”
年朝夕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雁危行平静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桀骜,不见慌张,反而有这一种睥睨众生的淡漠。
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他问她:“兮兮,你信不信我?”
这冷静又温和的声音像是安抚了她一般。
年朝夕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笃定道:“我信。”
“好。”雁危行说。
随即他突然把他的佩剑放在了她的手中。
然后他淡淡道:“兮兮,我现在暂时用不了灵力了。”
年朝夕一惊。
但她想到了雁危行的话,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斩钉截铁道:“没关系,一直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我来保护你。”
雁危行声音里多了丝笑意:“没有灵力,但我也不是全无手段了,兮兮,我可是魔尊。”
魔界,又哪里来的灵力呢?
他以人族的身份当了魔尊,纵横魔界的那些年,没有灵力,他难不成就任人宰杀了吗?
年朝夕却并没有追究这其中的深意,听到他仍有手段就立刻要将无苦剑塞回他手里。
雁危行止住住了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迅速道:“兮兮,有个人似乎是想见见我,我正好也想会会他,没有灵力我用不了无苦剑,它就暂代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会很快回来找你。”
年朝夕缓缓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什么一般,急匆匆道:“等等……”
“兮兮,你等着我……或者我来等你。”
话音落下,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突然出现,拽着雁危行没入地下。
年朝夕试图去抓,却只扑了个空。
最后,她只看到雁危行冲她做的口型。
——别怕。
沉默片刻,年朝夕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等着我……或者我来等你。
雁道君,你可真是留下了一个好题。
而这次,她不想再做等待的那个人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无苦剑。
下一刻,她骤然跃至半空之中,长剑高高举起,斩出血月般的剑势。
剑势撞上那醉生梦死的宫殿,半个宫殿轰然倒塌。
年朝夕高高的站在半空中,面无表情。
雁道君,这次我来找你吧。
……
曲崖山十几里外,是一处低洼的盆地,四下寂静的仿佛空无一人,只有一座不大的篝火发出劈啪声,篝火旁坐着秦掷风三个人。
秦掷风在喝酒,净妄看向曲崖山的方向。
某一刻,净妄也不知道怎么想得,突然说了个笑话。
他道:“以小城主和雁危行加在一起的搞事能力,他们俩不会第一夜就掀了曲崖山吧?”
话音落下,曲崖山的方向,一轮血月骤然升起。
几个人猛然起身。
净妄目瞪口呆:“……还真掀了?”
魇儿气道:“你知道自己乌鸦嘴能别说话吗!”
秦掷风冷声道:“是兮兮,兮兮出事了!”
他骤然转身,沉声道:“那么现在,轮到我们踏平曲崖山了。”
话音落下,整座山谷沉默片刻。
下一刻,看似空无一人的山谷,训练有素的精兵遍布漫山遍野。
第94章
坍塌的宫殿楼宇砸碎了宴会中的醉生梦死。
半醉的妖修们终于回过神来,酒意彻底清醒。
透过坍塌的房宇,他们看到了站在高空之上俯视着众人的年朝夕。
曲崖山被人无声无息的入侵,他们宴会的宫殿被人彻底砸碎,这对每个大妖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里面的几个大妖纷纷现出了原形。
但年朝夕却井没有和他们纠缠的意思,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坍塌的宫殿和那些现出原形的大妖,抓着无苦剑,在他们准备动手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大妖们失去了侵略者的目标,瞬间暴怒。
一声声的兽吼响彻曲崖山,小妖们纷纷惊醒,然后在大妖刻意放出的威压之下瑟瑟发抖。
曲崖山的妖兵们在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立刻上了山。
残垣断壁之下,妖兵们在大妖的威压之下抬不起头来,半跪在地上,便听见大妖冰冷冷的声音带着深刻的怒意:“挖地三尺,将那个敢闯曲崖山的人给我找出来!”
妖兵们深深垂下了头:“是。”
整个曲崖山顷刻之间灯火通明,全副武装的妖兵们闯入一个又一个院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妖修们不知所措。
而此刻,刚一现身就消失在了原地的年朝夕就藏在一截断壁之下,在那些大妖的眼皮子底下,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她。
她整个人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合成了一体,神识从上到下包裹住她,她不动,就没有任何人能察觉这里还有一个人。
她倚在断壁上,耐心的等着那些大妖们的行动。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弄出来的动静一定会被舅舅他们察觉,也许过不了多久整个曲崖山都会被大兵压境,她大可以等着他们过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去寻找雁危行,多一些人总比她一个人强。
但是冥冥之中她却有一种感觉,一个很强烈的声音告诉她,她必须要在他们来之前找到雁危行。
这也是她守在这里的原因。
而年朝夕则果然没有料错,她等了不过片刻,正愤怒争论着到底是谁敢强闯曲崖山的妖修们终于意识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个大妖如梦初醒一般道:“法师呢?”
方才还愤怒的说着找到那个胆大包天的人修之后要怎么撕碎她的妖修们霎时间寂静。
另一个妖修脸色阴晴不定道:“我记得他宴会到一半就走了,我还以为他是受不了吵闹出去了,便也没在意,你们也知道那人的脾性,向来装腔作势得很,但现在曲崖山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无论在哪里,不可能没有察觉。”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最开始说话的妖修冷笑道:“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之后不能回来?”
这句话出口,仿佛一下子引爆了大妖们的表达欲,七嘴八舌的争论了起来。
“我们可看得清清楚楚,那砸了宫殿的人就是和人修,怎么就这么巧的,那法师刚好失踪了?”
“那人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我不信曲崖山里没有内应为她引路。”
“你们冷静一点,我们和法师合作的好好的,法师如果真的和那个人是一伙的,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曲崖山底下的东西不就是他最大的好处吗?他剃了个光头当普度众生的和尚,你还真当他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不成?!”
争执声瞬间引爆,方才还齐心对外的大妖们直接分成了两派,一派猜忌他们口中的法师,觉得事情必不可能这么巧合,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有那位法师的手笔。
一派觉得那法师没有理由这么做,方才砸了曲崖山的人修说不定就是其他人的阴谋,目的就是引的他们互相猜忌。
然而这么认为的人却一句话被其他人给问的哑口无言。
“若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法师如今在哪里!”
对方瞬间说不出话来。
对啊,法师在哪里?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的手笔的话,法师又为何不出现?
猜忌的气氛不断蔓延。
而这正是年朝夕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砸碎了曲崖山的宫殿,还刻意让他们看到自己是个人修的原因。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那人真的是净释的话,以净释的性格,和其他人合作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
利用之下的合作不会有多牢固,那些大妖们既然能将曲崖山经营成整个妖修都数一数二的妖山,不可能真的就是一群沉溺于宴饮的妖修。
他们不会察觉不到净释的利用。
年朝夕大胆推测,他们之间的合作未必有多牢固,妖修们对他的猜测也不可能少。
而这个时候,身为人族的净释消失,却突然有一个人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曲崖山,还砸了曲崖山的宫殿。
年朝夕不信他们会不往净释身上想。
而若是猜疑净释的话,那他们下一步会做的……
越来越激烈的争论之中,年朝夕看到一个大妖阴沉着脸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宫殿。
年朝夕一笑,跟了上去。
那大妖行色匆匆,在年朝夕的刻意控制之下他根本没有发觉自己身后还跟了个人。
他走的十分迅速,出了大殿之后一路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时,他却突然停下了。
年朝夕也随之停下,抿着唇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山道,年朝夕神识探查的时候曾两次探查到这个地方,没有发现过任何不对的地方。
山道旁有一块陈旧的石碑,石碑之上什么都没写,仿佛只是被人无意中放在这里的一般。
然而那大妖却突然两步上前,一手按在了那个石碑上。
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下一刻,年朝夕眼前的景色突然起了变化。
静谧的山林发出微弱的轰隆声,眼前平缓向下延伸的山路突然变得起伏不平了起来,石碑原本所在的地方隆起,平缓的山路突然变成了崎岖的断崖。
断崖之上有一个仅仅容许一人通过的山洞,那妖修看也没看,直接走进了那山洞。
年朝夕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从洞口进入,一路曲折向下。
年朝夕远远地缀在那妖修身后。
也不知道到底是跟了多久,年朝夕估算着距离,发现他们可能早已经横穿了半座山峰,如今或许已经深入地下了。
还要走多久?
年朝夕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那个妖修突然停了下来。
年朝夕也随之停下,透过黑暗狭长的山洞谨慎的往前看。
那妖修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下一刻,甬道之中轰隆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年朝夕视野尽头突然光芒大亮。
年朝夕立刻闪到了甬道拐角处避开了那光芒。
而那妖修在此时小心翼翼地出声了:“法师?”
他声音极低,但井没有人回应。
妖修似乎有些怒气一般,声音大了一些:“法师!我知道你在这里!”
仍旧是没有人回应。
想起方才将雁危行带走的那个黑影,年朝夕不确定净释到底在不在这里,不过她能确定的是,霍城口中的那个溶洞一定就在这里。
曲崖山和净释的合作为的就是那不知做何用处的生机,如今曲崖山大乱,有人觉得这是净释动的手,那自然会有人怀疑他会不会去动这夺取人生机的溶洞。
只不过没想到这妖修居然只身一人就来了。
年朝夕见里面一直没有人回应,顿了顿,准备先出手解决这妖修,然后再进去看一看那溶洞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她正这么打算的时候,净释的声音突然响起。
“宴会过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净释居然真的在这里!他没和抓走雁危行的那个黑影待在一起吗?
年朝夕心脏砰砰直跳,握紧了手中的无苦剑。
那妖修心中有怒气,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冷冷道:“法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大殿被砸了一半,我们如何还能安心宴饮?”
净释似乎比他更惊讶:“宴会被砸了一半?那可真是……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后半句话让年朝夕心中一凛。
他果然知道了她就在曲崖山!
而那妖修和年朝夕想的不一样,他听到了净释的话,只觉得那砸了宫殿的人果然是净释放进来了。
他声音中带着警告:“法师,您说要单独和我合作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一出,这也是您计划之中吗?今天的事如果您不给我一个交代,您让我如何相信你真的会助我一手掌控这曲崖山,我又如何帮你将他们几个投入这溶洞之中?法师,这大妖的生机可抵得上成百上千小妖了,帮您做这种事背叛同伴,我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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