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定北侯父子理念不合,恐怕感情也生疏得很,独孤默所言属实,皇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若你父亲不同意呢?”
金不语似乎早有应对之策:“微臣身上流着的是姜氏的血,如果父亲不同意,还请陛下同意微臣还宗做姜氏子,将微臣过继给舅舅!”
皇帝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竟有些失语:“你若是因此而丢了侯爵之位呢?”
没想到金不语颇有乃祖之风,毫不恋权,随意道:“侯爵之位是先祖蒙太**祖圣恩所赐,若能实现北境门户安宁,百姓不再受战争之苦,微臣情愿做陛下治下一普通百姓,过几年小老百姓的日子,与心仪之人早出晚归,打渔行猎,耕田读书,逍遥快活的过此一生。”
作者有话说:
不小心多写了一千字,更的晚了点,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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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不语从出生起便深受其母鸡娃之苦, 以扛起姜氏大旗为己任,多年费尽心血,也曾畅想过田园之乐, 之前事关独孤默的话虽说的诚恳, 但那都是糊弄皇帝的, 刚才这几句话却纯然发自肺腑,全无一点停滞犹豫。
她话音落地, 殿内鸦雀无声,竟似都被她这句话给震住了。
帘后的独孤默听到她那句“与心仪之人早出晚归”之语,一时心神激荡,若非里外都有人, 怕是要紧握了她的手, 一诉衷肠。
六皇子亲眼见过世子纸醉金迷的日子, 压根不信她的半个字,小声嘀咕:“骗子!”
皇帝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沉默片刻之后笑道:“朕为你赐婚你便有归隐田园之意?世子年纪轻轻不思如何报效国家, 竟成日琢磨如何偷懒。”
他随即道:“出来吧。”
内监掀起帘子, 六皇子与独孤默联袂出现。
六皇子阴阳怪气道:“恭喜世子!只是不知道父皇为世子赐的是哪家的闺秀?”
独孤默内心复杂,在皇帝的注视之下僵硬着面皮道了声:“恭喜!”再无二话。
金不语:“……”
总有种自己在外面风流浪荡被另一伴捉*奸在场的错觉。
她安慰自己不要紧, 却还是忍不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瞟了独孤默好几眼,直到对方无声瞪了她一眼才算老实。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几句话之后便将三人轰走:“世子既是前来讨要你请的先生, 赶紧不将人带走,难道等着朕留饭?”又骂六皇子:“从来不肯让朕省心, 大半夜也来闹朕。”
六皇子很委屈——父皇, 明明是您老人家派人将儿臣急召来的。
皇帝身边的大监广田亲自去送人, 在宫道上委婉叮嘱:“世子既将人从陛下处领了回去, 可别到处招摇。”
宫里的人都谙熟吐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金不语立刻便领会了他的话中之意,笑着塞了张银票给他:“多谢大人叮嘱,独孤默到底还是在册的流犯,私自回京罪不可赦,若非陛下宽宏大量,他就是有十八颗脑袋都不够砍的。我晓得轻重,回去便拿个大铁链子将人锁起来,省得他乱跑。”
独孤默:“……”
鉴于金不语的乖觉懂事以及银票面额,广田回去的时候在皇帝耳边替世子美言了几句:“世子倒是怪会说话的,挺机灵。”
皇帝也是头一次听说定北侯家事,无人之时免不得要跟他身边的大伴慨叹几句:“真没想到定北侯糊涂至此,到底是出身低了些,做事情难免不得体。要是将世子过继给姜世子,你说定北侯肯干吗?”
广田便道:“侯爷要是儿子多的话,说不定肯干呢。”
“老货,你当定北侯是这么没算计的人?若是将世子过继给姜世子,他定北侯的位子也坐不稳了。”皇帝笑骂道:“总不能朕前脚给世子赐婚,后脚再给定北侯赐两个美人吧?”
他不过随口一句,主仆两个顿时笑出声。
******
金不语来接人的时候是马车,回去的时候便引了独孤默上马车,李恪有心邀请独孤默同行,奈何他骑着马,总不好广成刚刚叮嘱过,就让独孤默骑马招摇过市,便只能在宫门口与他二人分手。
独孤默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金不语隔着帘子吩咐黎英:“去城南,送阿默回去。”
马车行到半道上,独孤默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给世子赐婚了?”
提起此事金不语就犯愁:“是啊,赵远平的嫡亲妹子。”她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赵远平怎么就成了我的大舅哥了?”
独孤默满腹心事都要被这变故给惊走了:“赵远平与世子……还真是有缘啊。”
而他与世子之间,却似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一时难近。
“有个鬼的缘份。”金不语愁苦之极:“我原本想着豁出去一身功名,去求皇帝陛下收回成命。可你看方才陛下的态度,我若是拒婚,说不定会当场砍了我的脑袋。”
她肯冒险入宫为独孤默谋求一线生机,已然做好了触怒圣颜的准备,一次尚可,但若是接二连三跟皇帝对着干,哪会有好果子吃?
独孤默不由口中含酸小声说得一句:“听说世子在四莳园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往后娶了美娇娘,恐怕更要将我丢在脑后。”
金不语被他的模样给逗乐了,隔着车帘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握住了独孤默的手,对方似乎还有些不高兴,挣扎了好几下都不曾挣开,只能被她老实握着。
“反正不管我在外面搂了谁或者娶了谁回家,总越不过你去的。”金不语原本是安慰他,但是话一出口便觉得这话有点渣,倒好像是四处留情的渣男安慰空房冷落的正室。
独孤默也觉得怪异,禁不住笑出声,小声嘀咕:“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凭是哪个小妖精,当然越不过我去。”正色问道:“世子当真要娶赵躬的孙女?”
独孤玉衡与赵躬政治理念不合,斗了半辈子最后落得个坐牢的结果,独孤默对赵阁老的孙女也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此人还是赵远平的妹妹,想来更是人品堪忧。
金不语接到赐婚圣旨已经考虑过了:“我反复想过,定北侯与赵府联姻势在必行,这是阁老与侯爷的意思,恐怕不是我能左右的。就算我躲过初一恐怕也躲不过十五,若是拒绝了赵府,回去之后不必侯爷哭穷,回头幽州大营的粮草定难以为继了。我这不是给自己娶妻,而是给幽州军阖营娶了个姑奶奶回去。听说赵姑娘年纪还小,过得两年我再想办法替她寻一房夫婿,再多多赔送些嫁妆也就是了。”
独孤默:“世子妻室还未进门,便先想着发嫁夫人,若教有心之人听说了,还当世子有什么隐疾。”
金不语气的凑近了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堵住了他的嘴。
孤独默红着脸小声骂道:“登徒子!”也只有此刻,两人同乘一辆车,世子紧握着他的手,才让他觉得两人的距离很近。
马车到得南城独孤家门口,金不语带人去敲门,菜叔跑来开门,见到独孤默完好无损的立在门外,几乎喜极而泣:“大公子,您回来了!世子竟真的将人给找回来了,夫人不敢睡,还在房里候着呢。”
独孤夫人没想到世子说到做到,果真将人带了回来,闻声迎了出来,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几乎要语无伦次:“可有……可有受伤?”将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并无不妥,这才放心。
“谢天谢地!”
独孤晴嘴快:“母亲也不必谢天谢地,只管谢世子便好,还是世子将大哥带回来的。”
独孤睿也颇为赞同妹妹此话,当下恭敬向世子行礼,世子忙去扶他:“二公子不必客气。”差点嘴快说一句,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经此一事,金不语心有余悸,带独孤默回去安了一回独孤夫人的心,便要将人带回自己居处:“夫人这里恐怕不太安生,若让有心之人知道了要生波澜,既见过了阿默,还是让他跟我回去吧。”
独孤夫人的魂魄早被吓跑,半天才找回来,经不起再吓一次,再说独孤默已经探过监,当下不再犹豫,跟着世子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章,明天补回来,太晚我要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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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深夜, 两人独处,独孤默始有机会问及金不语在宫中所说:“世子真准备在营中筹备识字扫盲班?这件事情想了多久?”
世子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是想了很久。”在独孤默期待的眼神之下,老实交待:“从发现你被人绑走之后, 到入宫的这一段路程。”
独孤默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世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世子洋洋得意:“爷夜闯宫门, 总要想个能在陛下面前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然就凭一张嘴,陛下肯放人?”
独孤默想起皇帝的口谕, 内心复杂又不能让她瞧破,勉强笑着夸道:“世子机智过人。”
世子不知谦虚为何物:“那是,不然如何夜闯宫门去救你?”
独孤默:“……”
第二日中午,皇帝向定北侯赐了四名美貌宫人, 前来传旨的是大太监广田, 待金守忠接旨之后, 笑眯眯道:“陛下每每思及定北侯劳苦功高不知如何赏赐,思来想去便赐几个美人儿贴心侍候, 也好解侯爷征战杀伐之苦。”
四名娇滴滴的美人儿齐齐上前向定北侯见礼, 围观群众金不语心中震惊, 怀疑皇帝他老人家是搞批发出身,上来就是四个美人儿, 也不怕回头侯府后院打成一锅粥。
定北侯对自己后院的乱象视而不见,喜孜孜送走了广田,搂着美人儿回房去了。
*******
过得几日, 眼见着献俘大典之事在京中激起的流言还未消解,朝中皇子与官员最近皆老实不少, 乏人走动。定北侯自觉押解俘虏的任务已经完成, 且收到了皇帝陛下的赏赐, 京中水浑开销太大——他拉来的那些礼物已经送的七七八八, 再住下去说不定就得欠债了,还是赶紧拍马回幽州,便向皇帝请辞。
皇帝饱含关切道:“幽州离不开爱卿,但世子年纪尚小,又刚刚订了亲,不如留在京里多住些日子?”
金不语睡一觉起来,正为要娶美娇娘而犯愁,听说侯爷要收拾行礼回幽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着进宫,生怕自己不在场发生什么变故。
赐婚的深刻教训就摆在眼前——这帮人总喜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规划她的人生,还硬塞给她一个老婆。
面对和蔼可亲的皇帝陛下,金不语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慷慨激昂的拒绝:“谢陛下厚爱,只是微臣职责所在,怎能因贪看京中繁华而擅离职守?”
皇帝似乎对父子俩的回答都很满意,况且京中局势复杂,皇子们明争暗斗,听说近来都有意笼络定北侯世子,却是不得不防。
当下赞许道:“爱卿父子忠君体国,朕心甚慰。可惜朕跟前这几个儿子都养的很不成器,不知民间疾苦,一味只奢靡度日,定北侯教子有方,世子年少有为,不如爱卿这次回幽州将老六也带上,去幽州磨炼一番,说不定将来也能懂事些?”
定北侯这时候倒很有自知知明了,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陛下有所不知,世子也是顽劣得很,况且边关寒苦,六皇子久居京中,哪里吃得了那份苦?臣何德何能,敢将皇子带回幽州?”
金不语一边跟着亲爹跪下,一边在肚里犯嘀咕:皇帝陛下这是卖的什么药?再说就六殿下那副高贵的气场恐怕跟幽州犯冲。
她怀疑皇帝陛下奏折看多了,可能眼神儿不大好,否则怎能错看成侯爷教子有方?不客气的说,她能成才全靠自觉!
皇帝陛下心意已坚,忧心忡忡道:“爱卿别光顾着拒绝,也为朕想想。如今北狄边关大战平息,朕已决定将老汗王跟二王子荣养在京都,顺便送国书给北狄,探问新汗王的打算。京里几个皇子都成年了,总也要让他们历练一番,一直护在朕羽翼之下,将来就藩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爱卿治军有方,让老六跟着学学,也算是帮朕了。”
定北侯唏嘘不已:“陛下慈父心肠令微臣感怀在心,微臣只恐有负陛下所托!”
君臣相得,只差执手诉说衷肠,金不语跪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个多余的!
皇帝那里辞完了行,定北侯便携世子前去赵府辞别赵阁老与亲家赵明悟。
赵阁老正满脑袋包。
阁老夫人听到圣旨,当时就沉下了脸,赵芳芷原本以为终身有望,哪知道被堂妹横插了一杠子,伤心之下回房便病倒了。
赵芳瑜当时便骂了起来:“不要脸的小蹄子,我就知道她憋着坏,竟然抢姐姐的亲事,我这便带人去教训她!”
赵芳芷在床榻上只顾着哭,赵芳瑜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丫环嬷嬷旋风般刮了出去,将赵芳菲堵在园子里吵了起来。
赵芳菲哪知道世子是祖父为堂姐选的夫婿,再说她心仪世子,岂可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两下里争吵起来就没好话,一来二去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赵芳瑜还是她的丫环将赵芳菲的脸都抓花了。
赵远平出去寻了一圈世子没找到人,回来便发现妹子跟赵芳瑜被罚跪了祠堂,虽然府里找了大夫为妹妹治脸,但两姐妹争夫的事情到底传开了。
赵阁老头疼的不止是孙女之间的矛盾,还有给二儿子写出去的那封信,都讲明了女婿人选,结果中间出了岔子,新娘子换成了三房的丫头,在二儿子面前也不好交待。
正这此事头疼之时,定北侯带着世子上门拜访。
两家赐婚之后,定北侯父子俩是头一回上门,府里下人们皆偷偷打量世子,这次的眼神与前两次来的时候又大为不同,众人都好奇世子何等人物,竟能引的赵家姐妹俩都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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