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闹追逐, 独孤默两不相帮, 远远袖手老实认输:“我也不是世子的对手。”
金不语大笑:“这才是聪明人。”
李恪差点气的从马上掉下来, 却见世子朝天射了一箭,正要嘲笑她乱放空箭, 仰头看时, 从天而降一只血赤糊拉的大雁, 狠狠砸进他怀里,血点子溅了他一脸。
“你——”李恪怒目而视。
“人家是天上掉馅饼, 你是天上掉大雁,还不高兴?”金不语笑着调侃,压根不将他的怒气当一回事。
李恪跟泄了气的风箱似的, 甚至有点后悔一路之上不遗余力的得罪了这泼皮,结果被打击报复。
他的箭术在皇子里面算是不错了, 但与军中神射营的好手尚有差距, 何况是百发百中的金不语, 想要用同样的方法打击报复回去毫无希望。
到得最后, 世子干干净净如同走马踏春,只背上的箭囊空空如也,连独孤默的箭囊都支援了她,反而是李恪没射几次,但马上却被迫吊着许多带血的猎物,脏的不成样子,还被她嫌弃:“李公子出来打猎,反而弄的好像到了凶杀案现场,你这身手啊,还需得再练练。”
邓利云他们打马赶上,听得这话不免凑趣:“世子何不将人带去幽州大营磨炼磨炼?”
李恪:“……”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呐?
到达溪边收拾猎物,金不语提着只兔子要去处理,对李恪更是大加嘲弄:“李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离了人侍候恐怕要饿肚子吧?”
李恪自见识过世子的箭法暗暗心惊,知道这人是有真本事,反而态度有所收敛,竟觉得她恃才傲物些也情有可原。大抵有本事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此刻赌气提了一只灰色的兔子便跟着往溪边去:“谁生下来就会的?”
态度倒是不错。
金不语没想到对她一向恶感十足的六皇子竟然态度有所软化,大为诧异。
李恪的侍卫好容易追上来,哪能见得自家主子干这等粗活,忙道:“公子,让属下来吧。”被他一脚踹开:“滚!”
独孤默眼含笑意,抚额叹息。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幼稚!
李恪以往打猎,都是坐着等吃,还从未亲自处理过猎物,上手便知不易,见金不语轻巧将一只兔子脱的光**溜**溜的,又不好开口请教,反倒是世子瞧出了他的窘境,手把手教他。
在世子的帮助下,李恪头一回将一只兔子剥了皮开膛破肚清理干净,虽然过程血腥味道难闻,但心中难捺得意:“这等小事,如何难得了本……我?”
金不语笑着在他面前摞起六只兔子:“既然如此,那就多练练吧!”
李恪:“……”谁给的狗胆,竟敢指使他?
他抬头瞪着金不语,对方居高临下使唤得特别自然:“李公子养尊处优,令尊难道不是让你来幽州体验民生疾苦的?些许小事都做不到,说什么磨炼?”
李恪:“……”
李恪竟无言以对,气的埋头干活发泄。
独孤默忍笑,上前要帮他:“我也来洗吧?”被金不语扯着腰带提了起来:“你又不会做,添什么乱?一边乖乖坐着,一会烤肉给你吃。”
李恪越想越不平衡:“阿默为何不用做?”
金不语提着只野鸡子蹲下处理,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他的那一份我做就好了。”
邓利云等人排排开在溪边各提了猎物收拾,以往出来打猎都是世子负责打猎物他们负责清理,若是袖着手等下人做要被世子踹到溪里骂的,渐渐也都练出来了。众人与世子跟李恪隔的有些远,边处理猎物边互相嘀咕:“世子与这位京里来的李公子不对付吧?”
“你们也瞧出来了?”
“难道世子去京里受气了?”不然世子何至于要特意整他?
他们与世子厮混的极熟,对她的脾气也了解一二,一猜便猜到了点子上。
李恪平生头一回受此大辱,但也发现离开了京城那个是非窝,在金不语跟她的这帮兄弟们中间,剥去了皇子尊贵闪耀的外衣,他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金不语。箭术与骑术已经是公认的手下败将,等到发现肉架起来烤在火上,大家各自坐在一处聊天,唯有金不语扎起袍脚挽袖站在火前烤肉,下巴都要惊掉了:“他、他、他烤?”
独孤默对这种事情早习以为常,面上还显出一种怀念的神色:“当初世子重伤,带着我从北狄逃回来的时候,沿途都是她在烤肉,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肉。”他的目光好像粘在烤肉的世子身上,带着说不出的骄傲:“有时候我不免要想,世子应该是那种无论丢到多恶劣的环境里去,都能笑着活下去的人吧。”
她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有着强大的神经与乐观的性格,将他从小在京里读过的那些伤春悲秋的小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李恪直觉不对:“你这个眼神有古怪。”他说不出怪在哪儿,但总觉得不大对头。
不过很快烤肉浓浓的香味散开,李恪的唾液自动分泌,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世子的烤肉鲜香美味,特别是当第一只金黄喷香的兔腿递到他面前,李恪在咬了一口之后,决定原谅金不语所有的不敬与冒失,甚至下次还可以考虑跟她一起出来打猎——至少他学会了剥兔子。
邓利云等人为着世子打抱不平,当晚便拖着李恪去了如意馆,挨个敬他酒,又叫了馆里最媚的女娘来侍候他。
李恪双拳难敌四手,当晚便被灌的醉醺醺的,总算独孤默还记挂着他,生拖活拖没将他留在馆里过夜,将他给弄回了侯府。
次日天色刚亮,他便被金不语这泼皮派人从床上拖了起来,灌了一碗酸的冲鼻的醒酒汤,一路拉进了幽州大营。
李恪头痛欲裂,胃里难受得紧,很想倒地便睡,却发现周围全是一张张黑红的脸膛,热情的围住了世子,有个大块头甚至还谄媚的叫她“爹”,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更想吐了。
独孤默见他脸色着实难看,便来扶他:“不如公子先去世子居处歇歇?”
李恪既然是以磨炼为名前来幽州,来时便与定北侯商量过了,以皇室远房宗亲的名义入营,故而身边只带了一名侍卫,至于他的亲兵反而混入了世子的亲卫营。
定北侯去了一趟京里,见识了皇帝对姜氏的怀念,陡然发现无论他有多少个儿子,世子这块姜氏后人的牌子始终还是很好使,得牢牢竖在幽州大营里,便下令让世子的亲卫营也一同入大营训练。
历代定北侯都有亲卫营,而他的亲卫营在军中一向负责跑腿传话护卫他的安危,足有千人之数。
世子既然立了大功,她的亲卫营全部入大营也算应有之义,也不知是姜氏生前布置还是她自己挑的,总之他前脚发话,后脚世子就带了五百人进营,加之六皇子的五百人,凑足了千人,倒是好大的威风。
千人入营,世子简陋的院子外面被亲卫们围的严严实实,李恪见识过了侯府的奢靡,昨晚还见识了花天酒地的世子,曾想过世子在营中的居处多半也简陋不了,哪知道进去之后才发现,简陋的不成样子,除了必要的兵器与桌椅床凳,房里还有个硕大的沙盘,别无他物。
“这是世子的居处?”
独孤默扶着他在外间自己睡的地方坐下:“里面是世子的卧房,殿下在我的床上歇歇吧?”
房门大敞,里面淡蓝色的布帐子寒酸已极,连被褥都普通之极,让李恪忍不住要怀疑:“世子他……不常在这里睡吧?”
独孤默笑道:“世子只要入营,都是住在这里,有时候战事紧张时常不回城也是有的。”
“居然不是绫罗绸缎,真是神奇。”李恪承认自己先入为主,初次见面世子便是一副挥金如土的纨绔模样,这才导致他对世子有了偏见。
“世子在营里……似乎很受欢迎?”他终于能够客观中立的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了。
独孤默忍笑:“殿下住久些就知道了,世子在营里人缘相当好。”孝子贤孙一大堆呢。
作者有话说:
我现在身体太差,免疫力全线溃败,所以一过十一点半没写出来,我就要睡觉养身体了,会早起补更的。这是今天第一更,本章有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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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久不与孝子贤孙们相见, 宿全头一个想念的不行,跟前跟后的问:“爹,京里的点心可好吃?菜可好吃?都有甚新奇吃法?”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金不语摸摸他的大头, 很是遗憾:“只可惜路途太远, 带点心美食不方便。”她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一个袋子塞给宿全:“只好带些蜜饯果子给你啦。”
宿全眉花眼笑, 打开布袋子拈了一片甜香软糯的桃干入口,眼睛都瞪大了:“桃!桃!”
其余人等立刻扑上来要抢, 推推搡搡闹成一团,还有人直接向世子发起控诉:“世子为何只给宿全带吃食?”
世子想想:“大概只有他真心实意拿我当爹?”
来人:“……”
在一片笑闹声中,沈淙洲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世子几时回来的?”他刚刚回营,连定北侯也未及拜见, 便撞见了世子回来的热闹。
金不语昨晚听到秦宝坤密报, 自她入京之时, 他便一直带人密切监视大营,发现沈淙洲与定北侯身边的心腹一起秘密离营之后, 他带人追了上去, 后来在离城两百里外的山里发现了一座铁矿, 周围戒备森严,而那些失踪的北狄俘虏们都在里面劳作。
秦宝坤不敢靠的太近, 只在外围转悠了几天,他还在离铁矿不远处的山涧里发现堆积的白骨,以尸骨的腐朽程度与铁矿的规模来推断的话, 应该已经开了不止一个年头。
朝中对幽州军的供应从未中断,但定北侯却私自开矿炼铁, 如果说他在别的什么地方还藏着数万人的私军, 金不语都不觉得奇怪了。
金银盐铁属于朝廷严管, 严禁藩王及各地官府驻军私采, 定北侯已经触犯了律法,只是尚无人知而已。
金不语听到秦宝坤汇报的情况,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侯爷他想干吗?”
秦宝坤没有答案,得世子自己寻找。
她笑得客气,语气和缓,似两人从前相处融洽的时候:“沈大哥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我跟侯爷前晚就到了,不过侯爷是劳碌命,昨儿回营处理积压的公务,我偷得一日懒跟邓利云他们打猎去了,今儿才回营。”
沈淙洲面上露出几分欢喜之意:“回来的路上累不累啊?我瞧着你倒似瘦了不少。”
“瘦了吗?”金不语对自己的好胃口还是比较了解的:“我明明都感觉自己重了不少,这个年纪也不会再长个子了。反倒是沈大哥你瘦的厉害,难道营里自我与侯爷离开之后,伙食竟都差到吃不饱饭了?”
听秦宝坤说那座矿山里关着的全是北狄俘虏,以及有些发配到营里身强体壮的流犯,远离人烟城镇,他留守的人半个月都未见有蔬菜肉类上山,可见环境恶劣食物配给困难。
沈淙洲难得被世子关心,顿时极为高兴:“营里伙食不差,只是一直在外面忙,顾不上好生吃饭。”他眼缝里都是笑意:“你的个头已经够高了,应该不会再长了。”
两人就金不语的身高低重讨论一番,他被杨力召去见定北侯才中止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定北侯离营两个月,沈淙洲便在矿山上驻守了两个月。
他上山时懵懂,幸得定北侯的心腹提点,初时知道内情便如昨晚的金不语一般,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待得在山上住久了,了解了铁矿的由来,内心便渐渐平静下来。
见到定北侯之时,他先行礼问安:“义父这一路可安好?京中诸事平顺罢?”
定北侯心情不错,还有闲心与他拉家常:“为父瞧着你倒是瘦了,山上是艰苦了些,我回头吩咐厨房,回头给你好好补补。”他还说起另外一桩事:“京中诸事皆好,陛下还为世子赐了一桩婚事。”
“世子?”沈淙洲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不知道陛下赐的是哪家的闺秀?”
“赵阁老的孙女。”至于是二房还是三房对于定北侯来说都没区别,只要与赵家这座大船绑在一起。
而赵家除了赵阁老,还有宫里的赵贵妃与二皇子,这才是赵氏大船真正的主子,其余人等不过枝末。
沈淙洲想起世子的笑脸,顿时忧心忡忡:“世子她同意了?”
“说什么傻话呢?陛下赐婚,就算是他不同意,难道还能抗旨不成?”定北侯笑着将世子与赵芳菲之间的情缘讲了一遍:“我瞧着那赵家小娘子过来,世子倒很高兴,将来成亲想来也能夫妇和顺,你不必担心。”
沈淙洲心道:您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担心了!
他对世子从小看顾到大,总觉得将来必会与她结为夫妇,谁知半路杀出了一个独孤默,现在更添了一个未婚妻,中间还隔着太多人与事,有时候见她身边挨挨挤挤热热闹闹,他远远观望,总不免生出一个痴想——若是能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将世子悄悄儿藏起来,那该有多好啊?
这念头近来在山上更是如同落地的种子,愈演愈烈,有时候需要半夜的冷风才能吹醒。
他受定北侯大恩,开初上山愤怒于定北侯私自开采铁矿的大罪,可当听得那心腹亲卫神神秘秘告诉他,这矿山也并非侯爷私吞,而是其中有一半更是秘密送进京中某为大人物府上,那一腔愤怒之气便渐渐被山间的冷风吹散了。
既然不是定北侯一人所为,京中尚有靠山,便不是简单的私自开矿的事儿,恐怕这中间的水深着呢。
听闻世子定了赵氏女,他恍然大悟,原来义父多年对赵阁老的打点,并非只是出于单方面的有所相求想要在京中耳目灵便有人襄助,而是两方利益的深度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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