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宫中就要求,明年春天,京畿附近选一批宫女入宫,同时要求各诗礼大族、宦官人家、良人子弟如果有适龄的女子,也可报名入选女宫,同时又下令给各地,让他们推荐一批女官入宫。
年前出这个诏令,弄得好些人家年都没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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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吴氏姐弟这两番折腾,官场上倒还没所谓,有闺女的人家就有点不自在了。已婚未婚的,守寡的,不少人开始担心被推荐进宫去,这女官可不好当啊!夹皇太后、皇后、宠妃中间,不够操心的!有那本事把这仨连皇帝的想法都考虑进去了,我还不如去当官了!深宫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死都可能没个声儿,官场上出了事,好歹外头能看见,它是在阳光底下的!
公孙佳这里一月之内收了十几份拜帖了。她此时又不太着急了,几年下来,她手上的空位也不太多了,总得仔细挑选,她这儿也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要。
她不急,别人反而有点着急了。没有公孙佳这个选项的时候,那该怎么想办法就怎么想办法,有她这儿庇佑的时候,肯定冲她来。
还是因为之前容家那个小娘子,经江仙仙请托,公孙佳首肯,就说给了相府的法曹。吴氏姐弟一声没吭,据说连章嶟面前都没提一句这个事儿,平安过关。就冲这一条,有人也愿意在她这儿留条后路,放在别的地方谁知道还会不会出别的夭蛾子?
她现在还在养胎,外人也不敢来烦她,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怕被被坑做了炮灰。因为周廷已经出手了,先推荐了赵司翰的一个远房外甥女,说她知书达理,也有才女之名,适合做女官。
鬼晓得这个外甥女是因为出身好,家里人给她吹出来的名气,实际上并不聪明,而且脾气也不好。周廷能把这么个人扒拉出来,可见平时没少下功夫。反正这么个人,连公孙佳都没听到,周廷他知道。
章嶟一看是世家女子,就说可以。谢皇后乐得宫中多一些世家女子,至少大家三观一致。帝后二人派了宫使把人以礼相召进了宫里,没过三天,跟张德妃起了冲突。赵司翰费了点力气才把外甥女以“水土不服”的名义告病弄出宫来,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延安郡王一看这样不行,约了政事堂过来探望公孙佳。公孙佳一听就乐了:“你们怎么总看着后宫呢?我都不理会那里了,你们还管?真是海清河宴了哈!”
延安郡王道:“先把事儿办了,你想怎么埋汰我就怎么埋汰我,行了吧?”
公孙佳道:“我这儿能管几个人啊?宫里的事儿,它就不要紧,你们就选人进去,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规矩的,退一步,只听陛下的。有什么事儿,调陛下出来顶着。齐活了。”
他们还是不放心,因为不止宫廷,朝廷上风气也有点不好,赵司翰也得承认,京派的人也不是拧成一股绳的,瞧,都有人肯做吴选岳父了!围吴选身边钻营的人更多。
公孙佳道:“我要是你们,就先紧着把皇子弄出宫来开府读书!宫里乱成这样,人手又少,一个太妃冻几天你们不在意,小孩子娇生惯养冻个几天你们试试。”
政事堂如梦初醒,他们都在干大事的人,真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总想着孩子养在宫里那是得皇帝重视的表现。且皇后还没有儿子,这个庶长子放皇后跟前看着,以后万一封了太子母子感情也好。
现在一想,是的,保命要紧!
也顾不得什么女官的事儿了,就着公孙佳这儿取了纸笔,赵司翰执笔,政事堂联名,请章嶟考虑一下,给皇子封王迁出后宫。写完了,几人匆匆告辞。
公孙佳撑着后腰慢吞吞地站起来,对阿姜说:“准备一下,明天我要是还舒服,就进宫去。”
阿姜道:“您要管这一场?怕是管不过来吧?”
公孙佳道:“我有办法,不费事儿。”
第277章 发动
公孙佳第二天没什么大事儿, 京里京外也暂时平静。不过公孙佳估摸着皇子出宫开府这事儿可能还会有点小波折,因为三位皇子的年纪不一,最小那一个开蒙还有点勉强。不过只要政事堂意见一致了, 这事儿多半是能成的。
她很平静地睡到日上三竿,到宫里的时候早朝也散了,她刚进宫门就人告诉她:章嶟这会儿正在跟政事堂磨牙, 说的就是皇子开蒙的事儿。章嶟还在犹豫, 政事堂倒是比较坚定。告诉她消息的是个小宦官,有点殷切地看着她, 像是希望她说点什么。
公孙佳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咱们去太皇太后那里。”把小宦官给整不明白了,小宦官还以为她来是为了这件事呢, 小宦官当时在一旁侍候着,听的分明是政事堂在联名,怎么着公孙佳也得知道这事吧?他上赶着讲,是透着点故意的讨好呢。
她居然就不管了?
公孙佳是太皇太后那里的常客,见了公孙佳太皇太后跟见着闺女似的,笑吟吟地伸出了双手,说:“快过来坐,你身子重。哟, 我瞧着是有点肿了?可得当心呐!”
也就她敢直接说“肿”而不是“富态了些”, 公孙佳看太皇太后这儿皇太后和岷王妃都在,与她们叉手为礼才坐下。也笑着说:“嗯, 阿娘她们都说要肿是常有的,不过我比别人身子弱,要更当心。这两个月都不敢大动。想着我这样子,不定早产晚产的, 快到时候了,趁着今天没什么动静,来见见娘娘们。不定哪天就发动了,可就有些日子不得见了。万一不巧在正月里,拜年的礼数都要耽误了。”
太皇太后道:“身子重了就不要再动了么!我瞧瞧,带什么好东西来啦?东西到了就行,人来不来的,无所谓。”
说到最后就带了点戏谑,还要看东西。公孙佳也轻笑出来,道:“这一趟是一定要来的,我就快不得出门儿了,一时看不到这儿,二位娘娘可要小心呐。”
太皇太后看看左右,好,皇后她们都不在,这儿除了自己人也就一个王皇后,放心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事不成?”
公孙佳道:“他们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我想,赵家已经病了一个外甥女,别再有旁的事情。二位是长辈身份贵重,忽然一天有点儿磕磕碰碰的,怪罪到谁头上好呢?是中宫,还是宠妃?又会是谁干的呢?”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脸上都听住了,她们还真没想到这个。她们只想着自己二人可以从壁上观,也不缺人孝敬,挺好。她们两人做皇后的时候,后宫是非常正常的,小心思是有的,各种诡计根本施展不起来,因为皇帝稳。
太祖、太宗两代帝王,后宫也没有什么专宠的心尖儿,也没有谁的儿子能闹出风浪,两代天子脑子很正常也维持皇后的体面。哪怕皇太后是白拣了一个皇后,后宫里也没人能越过她去。
二人听明白了公孙佳的意思:你俩这地位搁这儿,哪天被甲害了,却推到乙的身上,把乙给坑去了冷宫。对,你俩哪边儿都不站,哪个都不得罪,架不住你俩有利用价值。
要说“不可能”,这思路太曲折了,但是想到周廷莫名其妙就推荐了赵司翰的外甥女,小丫头又恰巧非常不合适宫廷生活,最后差点被驱逐。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更不晓得这后续的效果又是什么。真是不得不防!
太皇太后道:“知道了,我们俩也不是泥捏的,放心!”皇太后也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不与她们晚辈有什么纠葛。”
公孙佳道:“我就随口一说,来,娘娘瞧瞧,喜欢不?”岷王妃就亲自来扶着太皇太后看礼物。
公孙佳给宫里带了不少礼物来。
宫妃们不缺日常的供奉,不过想也知道,丰富到什么程度要看各人的地位。太皇太后不但尊贵,且外面还有藩王儿子,生活自然不差。皇太后没了儿子,还有个孙子,也还可以。纪太妃那就是连吴婕妤都要拿捏她一下。
连纪太妃,公孙佳都给她捎了些衣料铺盖。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得的当然是最好最多的,各宫也都不差。太皇太后笑眯眯地对皇太后说:“哎,这孩子总是想着咱们的。这些你打算怎么分给各宫呀?天儿又冷,你还自己来回的跑么?”
公孙佳道:“只好劳烦二位娘娘啦!”太妃中,有子女供奉又愿意出去住的都不在这儿,没生子女的大部分都送庙里出家了。仍然陪着二位住的,一是像纪太妃这样宫外没依靠的,二就是一些生下子女但是子女夭折了的,又或者是自己想留、两宫又允许的,宫里条件比庙里又要好一些。
太皇太后与她比较亲近,呶呶嘴,问:“这些呢?”公孙佳道:“皇后娘娘她们呢?”
皇太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可别想着叫她代转,她要代转呐,与吴婕妤两个又是一场官司。没瞧见么?她都忙得没空儿到这儿来啦,这是为的什么?”
她与公孙佳两个人不远不近的,要说怨恨似乎又不到,要说亲近,那也没缘由。两人在互不干涉了两三年后,由延福公主从中斡旋,倒也相敬如宾。公孙佳得闲也抬手把秦王府的乱人清一清,给□□一个比较固定的核心的几个人,免得秦王府真成了个驿站,各路官员来了又去。皇太后也念着这点好,两人就维持着客客气气能聊个天,搭个话,皇太后也给她一点宫里消息的交情。
公孙佳道:“怎么?都不带歇一歇的?以前这宫里,二位娘娘主事的时候全不是这个样子。”
两人都摇头,公孙佳道:“二位娘娘含饴弄孙吧。”
两人都说:“我们现在也就剩这点乐子了。”
公孙佳在太皇太后那儿坐了一会儿,请太皇太后这里派人将她带来的礼物给各宫送过去:“我就不到处跑了,再见一见陛下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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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巧了,章嶟这会儿与政事堂掰扯完正事儿,正把吴宣召到自己的寝殿。公孙佳慢慢地走,半道就遇到章嶟派的人接吴宣出来去寝殿。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公孙佳显得圆润了一些带了点慵懒的倦意,吴宣则是容光焕发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公孙佳一向不爱盛妆,吴宣则是一身璀璨辉煌,衣裙上金线绣了大大的凤凰。
二人的肩舆就凑到一处并行,吴宣先开口,笑盈盈地谢了公孙佳的礼物。
公孙佳开玩笑道:“过年我不定能过来,就当年礼了。”
吴宣很羡慕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说:“真好,要当娘了。第一次见君侯的时候,君侯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那时候公孙佳是一副不很想沾染事非的样子,让她心中忐忑。现在想来,当时两人处境都很艰难了,自己固是朝不保夕,公孙佳可能也没她当时看的那么风光自顾不暇当然也就没有更多的精力管她。
公孙佳道:“怎么?试出来这宫里谁愿意听你的话、谁又当你是摆设了?”
吴宣很高兴地说:“他们都觉得我是小人得志,一朝翻身就要报复,只有您知道我!”她为难纪太妃当然有借机挤兑的意思,主要还是想试一试自己的话在这宫里算不算数,算,能算到什么样儿。结果倒好,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说她心眼儿小。
“刚试出来就都被赶出去了,开心了?”
吴宣语塞,谢皇后这么果断也是她没想到的。她说:“我……没想到她们这般心狠!”
公孙佳道:“悠着点儿,好自为之。”
说话间,章嶟的寝殿也到了。皇帝的寝殿有时候也作与心腹近臣议事之所,公孙佳时常到这里来也不陌生。章嶟本来是站在门口等吴宣的,现在不得不凑成了一个“明君等贤臣”的戏码,还让小宦官仔细点扶她进来。
公孙佳心知肚明,说道:“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
章嶟忙说:“没有,没有!正好有事要与你讲呢,你快坐下,哎呀,你这样子站着我害怕。”扎手扎脚的样子好像他才是孩子的爹似的。
公孙佳看了他一眼就说:“我信了。”慢慢地坐了下来,看章嶟又兴冲冲地拉吴宣坐在身边,两人一起看向公孙佳。章嶟嘘寒问暖,热情得不得了,他知道,朝野很多人看吴宣不顺眼,政事堂、朝堂,别人他都不指望了,不骂吴宣就不错了,也就公孙佳对吴宣还有点善意。那可不能再得罪公孙佳了。
正好,吴宣又向章嶟说公孙佳今天送了她好些礼物,章嶟更是开心。公孙佳道:“我就统共一送。到正经过年的时候各家都往宫里送东西,我那会儿怕没法看顾得到,有什么疏忽的都不能再计较了。”
章嶟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谁也不能与你为难,你这也太宝贝了。可要顺顺利利的生下来。”说到公孙佳要生了,章嶟就想起来政事堂说要他儿子们开府的事,问公孙佳怎么看。
公孙佳奇道:“您没看到我也署名了?”
吴宣不知道这事儿,搁别的时候她早发问了,现在就不敢插嘴,听章嶟与公孙佳说话。章嶟道:“孩子还小呢,养在宫里比养在外面好。我小时候就不常得阿爹教导,你不知道阿爹后来教导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他说这几句话是发自内心,公孙佳想起章熙也有点伤感,但话还是要说的:“谁养?”
“诶?”
公孙佳似笑非笑地道:“中宫才是他们的娘,您忘了?”
章嶟这就想起纪氏来了,心头没来由一慌,公孙佳不紧不慢地说:“而且这宫里连女官都还缺着,等她们上手又是一通乱。不如把他们放到外面,也是好好的师傅教着。也能知道些外面的人情世故。就是陛下,不出镇一回,能知道得那么多?容易被骗的。”
吴宣不太明白公孙佳这样做的含义,不过这仨都不是她生的,她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弄。照她的情况,她是该抱养个儿子再图将来的。可前头有章昺家里谢宫人所生二郎的事,又让她往后缩了。
怎么都是姓谢的跟她过不去呢?吴宣暗自气闷。她就打定主意,这事儿上就更不会去给公孙佳唱反调。
公孙佳那说服人的本事也一向是让吴宣佩服的,公孙佳就简单地说了一句:“这里没别人,咱们就说心里话。皇后、德妃、周婕妤,很和睦吗?”
章嶟想了想,说:“是会吃点小醋。”
“别小醋啦!从先帝时开始,南方士子与京派互相就差没把对方眼珠子抠出来了,带的她们能处得好了?大郎、二郎亲娘没了,该归皇后管,三郎是周婕妤亲生,她也不会放手。三个孩子是亲兄弟,两个女人见天怄气,没的因为女人们叫兄弟打小怄气。那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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