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个车夫是临时安插的,现在已经回来了。荣校尉在吕府内外稍放了几个眼线,此时章昺已从吕府回来,他们俩设法传回了更详细一些的消息。
荣校尉道:“吕宏夫妇至今仍不知情,发现了为广安王妃与吕济民传递消息的人。王妃有一个侍女,是陪嫁入宫的,如今有个九品的衔,父母在宫外,得了许可就可以出宫探望父母。”
宫女的品级不高,不到可以随时出宫入宫的份,走动频繁也会引人怀疑。吕济民将这宫女的哥哥调到自己身边做个小管事,传递消息就很方便了。约个时间,消息往这宫女的家里一放,到时间了她哥哥去取。反过来也是这样。
单良道:“倒是小瞧了王妃!不过,她这样是不是也是在瞒着太子妃呢?有意思了。”
公孙佳道:“她是人,又不是太子妃的木偶。”
单良哼了一句小曲儿才说:“那就更有意思了。”
公孙佳道:“阿荣,你继续说。”
“吕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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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济民今年十八岁,与广安王妃姐弟俩关系还不错,他又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且性格也与姐姐一点象,都有些活泼。广安王妃找上了他,他也没告诉父母,姐弟俩私下就秘谋了这么一件事。
至于将吴选捉来之后怎么办,这一点吕济民也不清楚,他就领了姐姐这个嘱托,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吕济民将任务布置下去,到了收网的时候,兴奋得一夜没睡,一直在等消息。
幸亏他一直关注着,才没让章昺直接去见他父亲吕宏。
吕济民心里有鬼,吓出一身冷汗,抢先跑了出去迎接。这一迎让他迎对了,章昺不是个会给人留面子的人,他也不需要给多少人留面子,没进门先斥了一句:“你干的好事!”
吕济民还以为章昺知道了全部,吓得跪下来求饶。两人一套鸡同鸭讲,吕济民才发现无论是公孙家还是章昺都没发现他的真实目的,他的脑子终于对上了线,所有的聪明劲儿都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拿出了“买书祝寿”的说辞。
以上就是车夫听到的内容了。
这时府里已经出来迎章昺了,他又抢先对父母认错,咬死了那一套常见的纨绔惹事套路,堵住了章昺的嘴,“强买”这样的事情不止京城,哪里都有可能发生,太常见了。
吕宏夫妇与章昺三人无一往“阴谋”上面想。吕宏夫妇自己都没留意到“吴宫人”与“计进才”、“吴选”之间有什么关系。
等他发完誓保证不再闯祸了,章昺说:“你的下人都给我管束好!不要强买强卖!”
吕济民此时乖巧极了,连说:“是是是,姐夫说的是。”态度端正得让章昺挑不出毛病来,事情也就只能如此结束了。章昺对吕宏拱一拱手:“我得回去了。”
他一走,吕宏夫妇又关起门来训儿子,训的什么,荣校尉的人无法得知了。只好盯紧了吕济民的身边。
吕济民回来赶紧联系上了姐姐的人,往宫里递个消息:不好意思,没办成,半道遇到公孙家的人了,不过公孙家的人把人交给了章昺。弟弟我顶了缸,说是自己的错,你悠着点。
因为他传了这个消息,荣校尉的人才顺藤摸瓜摸出了他和王妃的消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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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校尉讲完了,单良忍不住说:“这条线……”
荣校尉道:“我会留意。”
公孙佳道:“不用管他们,且看他们闹。还是那句话,他干他的,咱们干咱们的。”
“是。”
“八郎的文集印好了吗?”
单良先笑了:“印好了,先印了一百册,雕版都还在,能散出去咱们再多印。否则印出来了,放哪儿呢?”
“行,先给他送一本看看。唔,先给我看看。阿姜啊,游园的时候也包上几本,到时候她们要是愿意,也散几本给他们。”
这文人圈子,得抓紧了。
公孙佳这头打定了主意,那头延福郡主也没有闲着。延福郡主自己对娘家的事儿就很感兴趣,与公孙佳的玩笑,也只是在这件事上添的一个彩头而已。公孙佳请不请客,延福郡主都会回东宫去探听消息的。
延福郡主第二天就去了东宫,还是打着看哥哥的旗号。连暗中的借口也很理直气壮——问问章昺吕家事情的后续。
章昺道:“是误会。”
这套说辞延福郡主昨天就已经知道了,心里翻了个白眼:也就你信了。
嘴上说:“既然是误会,那嫂嫂家会不会误会?一事不烦二主,你帮我跟嫂嫂再说一说吧。”
章昺不爱见吕氏,表情有些勉强,延福郡主抢先说:“那我跟嫂嫂说说去?”
章昺不管女人的事,一摆手:“成,去吧。回去也跟药王说一说,让她不要担心。”
“好!”
延福郡主顺顺当当地见到了大嫂吕氏。
姑嫂俩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名义上,吕氏不但是大嫂还是“姨家表姐”,其实俩人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延福郡主与太子妃一脉也不是很亲近,平常与吕氏的接触也不多,她也没有能够完成“使钟源与纪氏亲近”这一任务。
不过人来了,吕氏还得接着。
延福郡主与吕氏没什么话可说,先问个好,再问个阿福,然后说两句衣服首饰。吕氏派弟弟去办了那个事,是她第一次独立做这种安排,心里也忐忑得紧。抓到吴选之后怎么安排,她还没有想好,正坐立不安,感情不好的小姑子还回来了。
即使心不在焉,吕氏到这个时候也发现延福郡主是有事了,问一句:“大娘有事?”
延福郡主笑道:“小事儿,我想啊,咱们能办了就办了,别惊动长辈才好。是这样的,嫂嫂知道的,我们表妹,就是公孙府的那个,家里有几间房子,在城外,租出去了。不合有个叫计进才的……”
吕氏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狠狠一跳,瞪大了眼看着延福郡主,延福郡主满意了,说:“半道被表弟,哦,就是吕济民,派人打了一顿,表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还以为哪里冒犯到了呢,将人扣了,把大哥请了去。”
吕氏脸色惨白:“什么?”
“谁知道是误会,表弟要买计进才的书,那个穷酸不识抬举,这里面就没有别的事儿。这白白惊动了大哥,还跑一趟姨妈(吕)家。嫂嫂勿怪呀。”
吕氏长出了一口气,说:“不会的。”
吕氏的脸色就够延福郡主乐的了,起来拍拍裙子:“嫂嫂大度,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延福郡主怎么走的吕氏都没有注意,她跌跌撞撞坐到妆台上,对着镜子抚上了自己的脸。
脸颊隐隐作痛。
那是吕氏迈不过去心头一道坎儿——章昺为了吴宫人对他动过手,两个大耳光,扇得她眼冒金眼,两耳嗡地聋了一下。
她长这么大从没挨过耳光!章昺打她的时候像在打杀父仇人一样。
打人不打脸,这羞辱份量十足。还是当着吴宫人的面!过后婆婆兼姨妈还说她做得也不对!年前年后忍了那么久,章昺对阿福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喜爱,更没有补偿她。
本来只是小醋,现在真像延福郡主说的那样“脑子被醋给煮了”。但是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父母,都认为她做得也不够好。章昺儿子跟她生了,还是长子,里子面子都给足了她,她也该贤惠一些。
太子妃的态度是比较明确的,章昺的孩子越多越好,反正养得起且有皇位要继承。吕宏夫妇则认为,女儿与章昺硬扛,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儿,不如顺着一点章昺,改善一下关系,接着再生呗。宫婢生的跟王妃生的,那能一样吗?生得再多,以后不也是给吕氏的儿子阿福当小弟使?
他们这样想是有缘由的,太子妃做出了先例。太子妃与东宫王良娣有些小小的竞争关系,这个竞争在于她们的儿子,王良娣出身良好,只是不如纪氏而已。所以她的儿子近来越来越有点跟章昺别苗头的意思,王良娣还育有另外一个儿子,兄弟抱团显然是威胁。
但是,东宫其他几个儿子母亲都很寻常,他们就很能围在章昺的周围,听他的话。其中母亲也是宫婢出身的章旭,简直就是章昺的跟屁虫,小时候走哪跟哪、长大了指哪打哪。所以东宫整体而言还是尊卑有序,因为出身不太好的儿子们都围着大哥。
吴宫人这个出身,哪怕养个儿子出来,还不是给阿福这么用的?难道要跟章昺闹翻,等章昺再纳名门淑女,然后与阿福竞争?
长辈们都认为吕氏过于意气用事,他们为吕氏做得足够多了。太子妃都压着儿子跟吕氏先生下儿子了,为此母子关系都有点紧张,还要怎样?做人不能太贪心!
吕氏总是忘不了那一场羞辱,长辈不帮,她被逼得自己想办法。宫外父母不肯援手,她就联系了弟弟吕济民。
现在,出了纰漏,要怎么弥补?
不对!不算纰漏,事情并没有泄漏出去!应该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吴氏那个小贱人!
“娘娘,舅爷来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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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王妃在宫里发狠,公孙佳却是惬意,她送出去的帖子也在这一天有了回音,江仙仙姑嫂都要过来。公孙佳还邀到了自己的表嫂延福郡主作陪,面子足够,场面又不特别大,不显得她在孝期过于欢乐。
延福郡主先过来,与她交换了一下消息,笑了一阵,姑嫂俩都坐了公孙佳的车,一同前往。
第51章 社交
延福郡主放弃自己的车驾转到公孙佳的车上, 是因为公孙佳的车是所有的车里最舒服的。
这无关品级、规矩制,纯粹是因为公孙佳身体不好,所以她用的东西必须是最舒适的, 那是经过了娇弱的身体考验过的。不管看起来是俗是雅,合不合审美, 用起来一定要称手。
延福郡主曾经想过仿制,仿来仿去总不得劲, 遂作罢。
今天有机会,她就爬上了公孙佳的车。姑嫂俩并头一躺, 延福郡主道:“还是你这儿舒服。哎?这是什么?”
公孙佳看她摸出那本册子, 笑道:“八郎的大作。”
再舒服的褥子也不能让延福郡主躺着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八郎?你别开玩笑了!他能写什么?”
“你看看再说。”
公孙佳故意放这儿的,这集子她就挺爱看的,觉得有意思,认为别人也应该挺喜欢看。不过也不确定, 她跟很多人的想法一向不同。就先放这儿, 让延福郡主自己发现, 如果延福郡主看了之后觉得喜欢,那这事就有门儿了。
延福郡主带着猎奇的心态翻开了书, 没看完半页, 就调了个姿势, 不再多说话了。公孙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延福郡主偏过头来:“你做什么?不是让我看的吗?”
“好看?有那么精彩?”
延福郡主这才合上书,想了一想,说:“有点意思。读着不吃力,还新鲜。”杂记集子,每一篇的篇幅都很短, 精选的奇异故事,种种奇闻,还掺杂一些半真半假的本朝、前朝人的绯闻八卦,确实很能勾起一些人的好奇心。
公孙佳笑道:“那就好。”
“怎么?打算送人?”
公孙佳道:“本来是八郎看我总窝在家里不出门,写给我解闷的,我知道他有些地方有夸张,可读起来好呀。”
延福郡主往书上看了一眼,说:“这不像是手写的。”
“嗯,我瞧着不错,印了几本,嫂嫂要是想看,这本送你了。”
延福郡主顺手把书又翻开了,艳鬼的故事还没看完呢。公孙佳摇摇头,也不打扰她。哪怕已经到了园子,也还是有时间的,她们是主人,出发的就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些,为的是做准备。这也是公孙佳拜托延福郡主的原因之一,延福郡主已经主持了一些家务,很有经验,也可以照应一下。
车到园子的时候,延福郡主算是把故事看完了,说:“不错,这本归我了。”
“嫂嫂,它已经是你的了。”
“哎哟,是呢,看得有点入迷,忘了!”延福郡主说,“八郎这个混蛋,都写给你了,为何不给我传阅?”
“你们是干正事的人,我们两个闲人才有空玩呢。”
延福郡主撇撇嘴:“你再说一句?你不干事吗?”
“不想,不得不。”
延福郡主笑不起来了,叹口气,抚着公孙佳的后背说:“难为你了。”
公孙佳道:“已经习惯了,到了。”
王卫的园子承办各种宴会是老手了,一应布置都不错,不过公孙佳自己还带了许多用具、器皿之类,又须重新布置。也会有客人有这样的要求,园子里的人也习惯了,少不得重新安排过。
不过拆了个锅炉往园子里装,还不是搬到厨房,就是搬到花间柳荫下,这还是头一回见。王卫没吃过这家铺子的炸点心,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好,大着胆子交涉,这东西应该是放到厨房的。他心里已经闪过许多的念头:别是这些贵人一时想起什么新鲜玩法,想炸个活人助助兴吧?
王卫脸都吓绿了。
公孙佳还记得江仙仙说的,这家铺子的东西要现吃现炸、站在街边吃才好吃。虽然她没吃出特别的好来,但是请的客人喜欢,她就原汁原味给搬过来,并且放得很近,还不用站在街边排队。
王卫交涉未果,提心吊胆等到了江仙仙姑嫂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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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仙仙对公孙佳颇有好感,两人平素也有些信件往来,互致问候、互送一些小礼物。这顿饭约了好几个月了,两人都忙,尤其容家还有一场祭祀,更抽不开空,今天终于赴宴,江仙仙心情不错。
她带着小姑子容瑜,容瑜是容逸的胞妹,今年与公孙佳一般大,与公孙佳截然不同。容瑜品貌端正,是那种再长十年可以原样搬进娘娘庙里当雕像的极正的长相,一脸正宫风范。端重,又不死板,带着青春少女的气息。
姑嫂俩关系不错,两家是世交,以前叫“姐姐”的那种。容瑜一向喜欢江仙仙,对江仙仙的见解一向很赞同,所以即使听了一些关于公孙佳的传闻,她还是跟着江仙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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