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啦,”应笑自暴自弃了,“那个时候,我就想看看,你每一年,从本科,到工作,都在思考什么问题、都在做什么实验,你的老板是什么人、你是同事是什么人。不瞒你说,我甚至Google过你文章里每一位联合作者。看看他们是哪国人、长什么样,还有哪里毕业、多大年纪、什么性别,还有各自的经历……比如我知道,你一同事是印度人,新德里AIIMS毕业的,印度最大的医院里待过9年,还有一同事是香港人……我还跑去医生评分的网站上偷窥过呢,这个医生什么特点、那个医生什么特点,他/她被夸奖了什么、被批评了什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比如谁的态度温柔,谁的英文太差。我还印了提过你的很多页面的截图呢,比如医生评分的页面,还有某妈妈在某个论坛推荐你的页面,中国的美国的都有,还有新闻。”国外医院的网站上一般会有医生们的详细介绍,也有照片。
“笑笑……”穆济生又揽过应笑,亲吻她。这回不只是嘴唇,而是额头、眉心、脸颊、嘴唇,狂乱地吻。
收拾过了两室一厅,时间终于差不多了。
“行啦,我明天还出诊呢。”应笑说,“你回去吧,我洗洗澡,就睡觉了。”
穆济生点头:“嗯。”
…………
穆济生走后,应笑又晃悠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挪腾进浴室。
不过刚刚洗了一分钟,她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洗发水没有了。
“糟……”她上次将温水倒进洗发水的塑料瓶子,哐哐哐哐一顿晃,已经把最后一点沾在瓶壁上的也刮下来了,结果还是没想起来买新的。
超市已经关门,应笑很自然地决定向穆济生借。她的头发不爱出油,还又滑又顺,跟刚洗完区别不大,不过既然已经湿了,就还是洗一遍吧。
她洗完了脸和身上,抹抹头发,又梳了梳,穿着拖鞋趿拉趿拉走到隔壁,敲大木门。她没再穿晚上那件领口很低的吊带,而是换了一件新的,领口不低,不过下面有点短,下摆箍在细腰上。
头发是湿的,走廊还有一点儿冷,于是应笑啪啪拍门:“穆济生!快开门!快快快!快一点!”
穆济生果然立即就推开了自家的门:“……怎么了?”
应笑一看:“!!!”
穆济生也刚洗完澡!!而且,他连扣子都没系上呢!!!
衬衫还是白天那件。他一只手推开大门,另一只手捏着衬衫前襟的一颗扣子和相对应的扣眼儿,就算是拢了一下。
因为姿势,应笑可以看见对方脖颈下的两根锁骨,还有露出来的两块胸肌正中间的那道凹陷,还有两边……学霸应笑算了一下,各八分之一的胸肌。而更多的若隐若现。
再下面被对方拢住了。
不过,再下面,马甲线也露了出来。最下面的四块腹肌隐隐约约显露出来一点。
而已,因为出来得急,白衬衫也湿了一些。
应笑“嗷”地捂住眼睛,问:“你干嘛?”
恶人先告状,穆济生表情似笑非笑:“你催命鬼似的。我刚洗完,急急忙忙就跑出来了。我睡衣都没时间找,拿着旧衣服就赶紧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穿,到开门时刚刚套上。
“呃……”应笑说,“你有没有洗发水?我洗发水用完了。”
穆济生一脸“就这事?”的表情。
应笑急忙又解释了下:“走廊冷嘛。”
“进来。”穆济生拉应笑进来,转身就去拿洗发水了。不过,可能觉得一下就好,而且反正应笑已经看过了,他也没有再系扣子,就继续拢着了。
几秒之后穆济生回来:“这个行吗。”
“什么都行。”应笑接过来就要走。
穆济生问:“不给点儿报酬租金?”
“……”应笑放下洗发水,踮起脚,在穆济生的两片唇上吻了一下。
穆济生立即得寸进尺,一把搂住应笑的腰,反客为主。
吻着吻着,应笑突然察觉,穆济生强势地捏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向上一抬,而后她就被动地拨开了穆济生的一边衣襟,搭上了他的一边胸膛。
一只手后,是另一只手。
应笑好像触电一般,指尖无力地动了动。
他们二人继续深吻。
因为举着胳膊,搂着对方的颈子,应笑吊带的下摆蹿上去了一截儿,露出细白的腰。
穆济生手轻轻握着,从侧面到后面,又从后面回到侧面。
应笑觉得自己吊带好像又蹿上去了一点点,腰腹全都露出来了。
穆济生改为一手搂腰,一手搂背,将女孩儿彻底贴在自己身上。因为姿势,他的衬衫彻底敞开了。
“……”应笑只觉得,舌尖交缠着,而与此同时,她的小腹也贴了另外一片温暖甚至灼热的肌肤,只是,不同于她自己的平滑细腻,那片肌肤更加坚硬、更加强壮。
过了会儿,穆济生手松了点儿,然而随即就又大力地将应笑搂了回来,贴在身上。肌肤与肌肤、小腹与小腹相撞击,竟发出了“啪”的一声。穆济生又如法炮制,应笑听着这一声声,浑身都开始颤抖。
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了穆济生。
穆济生也不再上来了,只是唇角噙着点笑。
“你、你干什么,”应笑说,“你耍流氓。”
“行。”穆济生表情似笑非笑,他揶揄地望着应笑,两只手却正正经经地开始扣扣子:“我耍流氓。”
“本来就是。”大流氓。
还没等说后面半句呢,穆济生的手机就响了。
他走回到客厅中间的茶几前,接起来:“喂?”
对方应该是云京三院新生儿的科某位医生,应笑听见穆济生说:“16床呼吸暂停又反复了?大概是有些感染,最可能是尿路感染。”
对方再次说了什么,穆济生又道:“先不要做任何检查。这个检查不太舒服,我们观察两天看看。如果自己正常恢复了,我们就不需要管她是不是有过感染了。”
又过了一会儿,穆济生点头:“这样,我过去看看吧。十分钟。”
挂断电话,穆济生抬头,一边系上最后一颗扣子,一边对应笑说:“我去一趟NICU。有个患者有点反复。”
无比认真无比严肃。
应笑点点头,但心里却想:穆济生,你特么的在禽兽与人之间切换得好自如啊!!!
第54章 交往(七)
一段时间之后,薛惠惠的“糖宝”孩子也出院了,心脏问题可以等待学龄前的手术治疗。郑峰以及郑峰爸妈还是不信,也还是很凶。薛惠惠总不说话,穆济生和应笑二人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NICU恢复到相对平静的阶段,没有超早产儿,也没有危重患者,穆济生与应笑过着相对轻松的小日子。
这天,应笑接到她老同学张小溪的微信消息,二人约了见面吃饭。对方夫妻原是“丁克”,十分潇洒,不过,妈妈离开人世、爸爸有了新人后,她改变了原先想法,因为“好想要一个亲人”。在应笑的“指导”之下张小溪也成功怀孕,上个月刚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晚饭定在晚上七点,吃烤鸭。应笑出发晚了一点,因为最后一个患者多占用了一些时间。
患者夫妻又是一对“中年失独”的父母。不过,与邓银河情况不同,这对患者的儿子是17岁那天跃下高楼的——他打开了学校六楼走廊上的一扇窗户,纵身跃下。这些年来,“中年失独”的伤心人应笑已经见过不少,“生病”的其实是少数,而“跳楼”的才是大部分。在云京三院,高龄母亲一次次地促排、取卵,十分痛苦,却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他怎么就能这么脆弱呢?”应笑输入医嘱时,可怜的妈妈又掉下眼泪来,“我们不过说了几句……他确实是成绩不好呀!玩儿电脑玩儿手机……总不愿意好好学习……他爸爸在学校看到他课上传小纸条儿,叫他出去骂了几句,打了两三下……他就觉得丢面子了、受不了了,要跳楼!他爸爸只说了一句‘你哪里有本事跳楼’,他就真的……这明显是气话呀!哪能当真呢?我们两个还不都是为了他好吗?他要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会管他吗?这个孩子也不想想,他走了,爸爸妈妈怎么办?还怎么活?都不为我们考虑考虑吗?”
“哎,”她的丈夫也叹气道,“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家里能惯着就惯着,太脆弱了。咱们当时那个年代家家都有几个孩子,谁家有过这种事情?能吃上饭就谢天谢地了,他们条件这么好了,还不珍惜……连读读书都不愿意……哎。”
末了,又道:“如果再有一个孩子,可不能再惯着了。我们两个上一回的家庭教育太失败了。”
“…………”应笑实在听不下去了,但她只是个接诊医生,没有资格指责什么,于是,她一边看着自己电脑,一边好像聊天似的,随口道,“你们要有这种想法,这个孩子还是别要了。”
“……啊?”丈夫明显语气不善,妻子则是有些怔住了。
“年轻人的压力好大的。”应笑眼睛望向他们,“年轻人是吃上了肉,但是,你比方说在云京吧,年轻人们早上8点起床、洗漱,出门乘车,两个小时才到公司,10点上班10点下班,到家又是12点了。我今天还接诊到了一个患者,才24,癌症,想做生育力保存。你们当时那个年代谁家又有这种事情了?高中生们就更累了。孩子需要你们的支持和鼓励,而不仅仅是打骂。如果一直逼一直逼,他得不到任何快乐,得不到任何成就感,他就真的可能觉得他的人生没意思了呢。你们当着他的同学骂他、打他、刺激他,希望他‘知耻后勇’,可……这样子的‘耻感教育’真的那么奏效吗?努力啊努力啊的,到最后可能反而觉得特别虚无。”一个人能承受住的压力终究是有限的啊。
说完,应笑觉得话有点重,又找补道,“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啦……你们也别放在心上。”
夫妻二人争辩道:“不是,他真的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明明可以考第一的,就是不学习、不努力,我们只是……”
“那可以跟奖励、激励等等方法搭配搭配么。你们可以看一看书上一上网,了解了解现在孩子到底需要什么教育。”这个时候应笑觉得自己已经说太多了,她急忙开出单子,“如果真的决定好了,你们做下这些化验。月经的第二天抽血,而后……”
应笑其实觉得“明明可以考第一的,就是不学习、不努力”大概率是他们想多了。应笑自己没用父母打过骂过,穆济生也没有。因为考第一当学神真的就是……太爽太爽了,如果可以轻松拿到,基本没人可以抵挡“成功”和“成就感”的快乐——什么人会偏偏不要啊?那可是多巴胺和内啡呔啊!跟吸毒的原理相似!反正她和穆济生全都觉得真挺爽的……家长总觉自己孩子“明明可以考第一的,就是不学习、不努力”,但应笑是真没见过。
两个家长没有再跟应笑辩论,顿了顿,拿着单子离开了。
应笑呼了一口气。他们这样的家长这些年来并不罕见。孩子跳楼,父母二人伤心欲绝,然后一直到几年后还不明白是为什么。他们认为是孩子脆弱,依然在埋怨,而同辈的亲戚朋友也全站在他们那边,同样认为只是孩子“太脆弱了”。
…………
赶到餐厅时,应笑迟了十几分钟。
“对不起对不起!”她忙对着张小溪道歉。
“没事儿!”张小溪一向明朗,“你是医生嘛。”
“你一点都没变化哎!”
“嗯,每个孕妇反应不同,我是属于没胖没瘦的。孕期反应几乎没有,体重控制也不费劲,比较幸运。”
“宝宝呢?”应笑问。应笑知道,张小溪的小女儿已经出生快一个月了。按道理说,对方还在月子当中,可张小溪精力充沛,非跟应笑一起吃饭。
张小溪说:“孩子在家。老公在带。”
“哦哦哦哦!”
“我老公的妈妈前年也确诊了阿兹海默,我公公在老家照顾。所以,我们两个目前只能自己照顾小姑娘了。”张小溪又道,“不过我们请了一个月嫂。”
“嗯,别太累了。”笑说,“你老公是真的靠谱。”
张小溪也随着笑了:“还不错啦。虽然吧,还不是非常能明白孩子想要什么东西,很偶尔地有点暴躁,会希望孩子跟着他的节奏,而不是迎合孩子的节奏,不过愿意改、愿意学,能意识到这极偶尔的控制欲不太好,爱我们,想满足我,也想满足孩子,总体是个温柔的人。”
“嘿嘿。”应笑又重复说,“你老公是真的靠谱。”
两人一边吃烤鸭一边闲聊。
她们提到应笑神外那个同学加朋友。事实上,她并不是应笑的本科同学,而是应笑和张小溪的高中同学。
应笑有点忧心忡忡地道:“前一阵子她咨询过备孕三胎的事儿,可突然间又没动静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张小溪说,“我知道。我们最近联系很多。她经常跟我微信。”
“……嗯?”应笑有些困惑,“她怎么了?”
张小溪犹豫了下,掏出手机,说:“我先问问她你能不能也知道吧。”
“好的,”应笑静静地等,“我会保守秘密的。”
两三分钟后,张小溪得到了那个同学的许可,将手机放在一起,缓缓地说:“她妈妈……上个月脑出血了,挺严重的。住了两周的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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