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三言两语间把他们的身份默认成一起参战的仙门弟子。裘虎没想到这么巧,忙不迭道:“江师兄,牧师姐,原来你们没死?太好了。既然你们没事,为何不回门派?”
江少辞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厌世口吻,说:“亏我们命大,被你们抛在海底也没死。这种门派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修行安全。”
江少辞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裘虎和赵绪林果然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裘虎道:“江师兄,牧师姐,并非我们不讲义气,而是那天……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一直要求再等一会,但是领路师兄和那群人贪生怕死,不管不顾跑了。幸亏你们没事,要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裘虎说着露出愧疚之色,看起来真的自责了很久。牧云归暗暗拽江少辞的衣袖,示意他差不多行了。
赵绪林问:“江师兄,牧师姐,既然你们不想再回门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少辞若无其事,仿佛真的一般,说:“最近听说涿山有宝物,我们跟着几个散修一起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这次联军确实有散修通道,东线那么大,裘虎和赵绪林和无极派的弟子待在一起,没见过牧云归和江少辞也正常。他们并未起疑,赵绪林道:“那就好。我就说江师兄和牧师姐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出事的。”
牧云归没有江少辞说谎还能摆出一副兴师问罪架势的本领,她站在后面,对着另两人唯有淡淡一笑。她注意到裘虎往嘴里塞了颗丹药,问:“你们还好吗?”
“小伤。”裘虎大咧咧地挥手,拿着药粉在伤口上随意一洒,血便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江少辞扫过周围,明知故问道:“怎么只有你们自己?其他人呢?”
裘虎长长叹了口气,道:“别说了。不怪你们两人不愿意回去,我和书生也不想再待着了。当初我进入无极派时,以为可以行侠仗义,杀妖除魔,早日让我爹娘那样的普通人过上安生日子。我也一直把门派当做第二个家,可是我后来发现,门派并不完全是我想象的那样。”
牧云归轻声问:“怎么了?”
裘虎摸身上的令牌,翻了好几个地方才意识到他把令牌扔了。裘虎说:“差点忘了,我们已经把东西扔了。你们不知道,从殷城回去后,掌门没有犒劳,反而像敌人一样审问我们,把所有去殷城的人搜查了好几次。殷城坍塌是大事,估计掌门怀疑我们有人拿了法宝却不说,所以来来回回问话。我能理解掌门的心情,所以无论问什么我都忍了。没想到,后面我竟无意间发现,他们在我的房间里放监视法器。”
牧云归看向赵绪林,赵绪林点点头,跟着说:“裘虎悄悄提醒我,我才发现我身边也有。不光是法器,这些年无论我们去哪儿,背后仿佛总有眼睛盯着我们。这几年我们过得实在不堪其扰,所以这次大战,我们想趁着人多眼杂跑出来,离开无极派。”
牧云归点头,心里却在想,看来无极派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江少辞的事,中底层弟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裘虎甚至以为桓致远审问他们是为了殷城的法宝。牧云归叹了一声,皱着眉问:“无极派号称济世救民,拯救苍生,怎么会做这种事?”
裘虎颓然道:“要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我当时无意发现监控法器时都惊呆了,难怪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难怪无论我想做什么,第二天就会被别人知道。我说了无数次,我确实没见过桓家的法宝,我进入殷城后所有的行动都告诉长老了,为什么他们不肯信,甚至要在我身上装监听法器呢?”
裘虎说着愤恨起来,他当时拿着法器去质问管事师兄时,师兄大言不惭地说若他问心无愧,怎么怕被人看?裘虎当时气疯了,后面发现自己身边的眼线越来越多,他在愤懑和抑郁中度过了好几年,曾经那么乐天的性格,如今也变得阴沉。
赵绪林按了按裘虎肩膀,裘虎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是我和仙门无缘,反正我也不想求什么长生,此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他们过他们的,我回老家杀猪去。”
裘虎说这些话时,终于露出几分曾经那个鲁莽乡下少年的样子。江少辞一直负手站在一边,听到这里,他忽然问:“只有你们被控制了吗,还是说去殷城那些人,回来后都被看管起来了?”
裘虎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内门弟子也被盘问了。”
殷城那次同去的内门弟子只有南宫玄和东方漓,牧云归问:“你是指南宫师兄和东方师妹?”
江少辞听到这里,挑眉,悠悠重复:“南宫师兄?”
牧云归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是师兄吗?”
江少辞极轻地哼了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叫南宫师兄,他也比牧云归大,怎么从没听过她叫他师兄?
裘虎和赵绪林眼睛扫过这两人,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赵绪林咳嗽了一声,微微笑着说道:“确实是南宫玄和东方漓两位师兄师姐。不过他们在内门,具体情况我们也知之甚少。”
裘虎不屑地嗤了声,说:“内门那群人全是伪君子,恶心极了。听说殷城的法宝就是南宫玄拿走的,但他不说,连累我们一起受罚。内门本就占据绝大多数资源,他们还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真是虚伪。”
牧云归心里明白,南宫玄并没有拿到殷城里的“法宝”,或者说,这辈子的他没有。他的凌虚剑法是前世学的,南宫玄这一世一改前世的低调作风,为人处世十分张扬。可惜南宫玄并没有因此拿到他期望的天才头衔,反而被桓致远等人注意到了。
在桓致远面前,像江少辞可不是什么好事。至于这些秘密如何透露出去的,那就要问问南宫玄的好师妹东方漓了。
牧云归想到这里油然生出一股茫然,南宫玄和东方漓相互攀咬,可谓一地鸡毛,而她早早脱离那个漩涡,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曾经带给她无穷压力的大男主、穿书女,如今回头看看,也不过两个跳梁小丑罢了。
有什么可怕的呢?天底下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大男主,有的只是无数机缘巧合造就的幸运儿。
牧云归心境突破,隐隐感觉到境界又开阔了一截。其他三人注意到了,赵绪林问:“牧师姐,你怎么了?”
江少辞上前一步,挡在牧云归身前,说:“此地不宜久留,要不了多久就有魔兽过来了。我们先走吧。”
江少辞发话,另两人都识趣地不再问了。赵绪林说道:“是我疏忽了。江师兄,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昆仑宗。”
赵绪林一怔,道:“江师兄还要往里走?我们之前和一队师兄一起走,才靠近谷口就走不动了,现在仅有我们几人,想横穿月落谷恐怕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江少辞淡淡应了一句,说,“那群魔犀象应该没走远,现在出发,还追得上。”
赵绪林和裘虎一起惊讶了:“什么?”
江少辞一本正经地说:“魔犀象长得高,所以视力不太好。它们只能捕捉到动态的东西,只要我们动作小些,悄悄跟在它们身后,它们就不会发现。”
牧云归静静看了江少辞一眼,亏他一脸严肃、振振有词,要不是牧云归知道真相,她都要信了。
魔犀象的视力哪里不好了?分明是江少辞控制了魔犀象群,让它们继续往前走,要不然,刚才他们就被踩死了。
但赵绪林和裘虎不知道,他们似懂非懂地跟着江少辞,发现魔犀象果然不理会他们。裘虎有些茫然,这些消息,为什么仙门的手册里从没有提过?早知如此,他们还为什么要和魔兽肉搏,艰难地杀出一条血路呢?
有庞大的魔犀象开路,之后一路顺畅极了,藤蔓密布的月落谷被踩成一片平地,连魔兽都没遇到几只。裘虎缀在后面,久而久之,竟然觉得无聊。
裘虎连忙拉了拉赵绪林,说:“书生,快给我一巴掌。”
赵绪林二话不说,冲着他的右脸来了一掌,然后问:“左脸还需要吗?”
裘虎捂着脸,一脸轻松地点头:“不需要了。看来,我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一场战斗都没打就穿过了月落谷。”
赵绪林耸耸肩,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那两个背影:“跟着江师兄,总是有惊喜。”
裘虎重遇故人后,不知为何变得容易感伤。他问赵绪林:“书生,等离开这里后,你打算去哪里?”
“打算?我没什么打算。”赵绪林说道,“先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
“我想回家了。”裘虎说着,眼神中流露出怀念,“我离开家已经有五年了吧?我小妹估计嫁人了,家里没人帮忙,不知道我爹还能不能杀得动猪。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回家。”
赵绪林笑笑,开玩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将你妹妹介绍给江师兄吗,现在你妹嫁人了,这可怎么办?”
裘虎赶紧朝前看,还好,江少辞和牧云归在前面走着,似乎并没有听到。裘虎长松一口气,用力锤了赵绪林一拳:“别瞎说。江师兄的事我怎么做得了主?何况,他有牧师姐呢。”
裘虎和赵绪林打闹起来,前方,牧云归轻轻瞥了江少辞一眼,说:“你桃花运不错,有人要给你介绍妹妹。”
江少辞简直奇冤:“你看我理他吗?我都不认识他妹妹。”
牧云归轻轻哼了声,道:“没有这个,也总有下一个。现在还有人为了你终生不嫁呢。”
江少辞挑挑眉,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他比较习惯直接行动。他二话不说拉过牧云归,说:“你说的对,总有下一个。不如你来帮我怎么样?”
牧云归被他吓了一跳,她飞快朝后看了一眼,用力敲江少辞的手:“松手,还有人呢。”
“我不。”江少辞箍住牧云归双臂,下巴放在她头顶上,说,“除非你帮我找来一个道侣。”
“你不是有吗?”
牧云归刚说完就被江少辞掐了下腰。他这一下没有留力气,正好掐到牧云归痒痒肉了。牧云归又是气又是痒,手肘重重撞向后面:“放手。”
江少辞纹丝不动,耍赖般说:“放手可以,但得看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牧云归都气笑了,挑眉问:“你这是威胁,还是请求?”
“这取决于你。”江少辞双臂紧紧圈住牧云归,说,“如果你愿意,我便是请求你施舍荣幸,将余生赐予我;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是威胁。”
“威胁什么?”
江少辞额头轻轻抵在牧云归头发上,气息扑在她耳边,微不可闻:“威胁你予我垂怜,永远嫁给我。”
第117章 故地 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勇气。……
牧云归挣扎的力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弱,江少辞从身后紧紧抱着她,额头抵在牧云归头发上,他仿佛一刻都不能等,但又希望这一瞬间无限延长。
没有拒绝,没有争吵,没有离别,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短短一瞬,江少辞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怀中所有触感都鲜活起来。牧云归发间缭绕着一股清幽的发香,像雪后湖泊,清冽干净。她颈后的皮肤是凉的,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质地细腻,但摸上去永远带着一股温润的沁凉。顺着天鹅般的脖颈线往下,能感受到她的肩膀很薄,肩线平直,没有丝毫多余的皮脂,而绕过肩膀后,她的身体骤然柔软起来,抱在怀里像水一样,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美好的不可思议。
江少辞沉浸在这种熏然中,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这对一个以剑立身的剑修来说是根本不能想象的事情,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刚才牧云归好像说了什么。
牧云归声音很低,江少辞没有听清,不由凑近问:“你说什么?”
在江少辞说话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叫:“江师兄,牧师姐,你们在做什么……”
牧云归一惊,立刻推开江少辞。江少辞眉心跳了跳,回头,一言不发看向说话之人。
裘虎教训完赵绪林后,一回头发现江少辞和牧云归站在前面不动,而前方魔兽不知道感受到什么,脚步停了下来。裘虎害怕魔兽有诈,赶紧提醒前面那两人,但是江师兄似乎并不感谢他。
江少辞脸上没什么表情,脸色冷白,薄唇轻抿,那双上苍杰作一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裘虎,看得裘虎头皮发麻,手臂无来由炸起一阵战栗。
仿佛被某种危险强大的生物盯上,求生本能告诉他快跑,但双腿被对方的气场碾压,根本动弹不得。兔子见到老虎,应当就是类似的感觉吧。
裘虎结结巴巴道:“江师兄,前面魔犀象不动了,我想提醒你们……”
牧云归已经站远了,她整了整衣袖,轻轻睇了江少辞一眼。江少辞勉强忍住掐死这个傻子的冲动,说:“知道,滚。”
裘虎不敢久待,夹着尾巴赶紧跑远了。牧云归轻轻咳嗽一声,无事般说:“魔犀象怎么停了?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江少辞没听到答案,颇为不服气,但是牧云归已经换了话题,江少辞就算是不忿也没法。他暗暗磨了磨牙,说:“可能吧。我们到前面看看。”
他们四人缀在魔兽后面,看不清前面景象,只看到魔兽群停在一丛参天古树前,不断跺着脚,似乎焦躁但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江少辞正看裘虎不顺眼,他没有叫另外两人,和牧云归穿过象群,朝最前方绕去。
裘虎感觉到江师兄身上不友善的气息,正远远躲着,他偶然转头,发现江少辞头也不回朝前走了。裘虎怔了一下,连忙拉住赵绪林,快步往前面追去:“江师兄,牧师姐,你们等等我!”
这群魔兽实际上由江少辞控制,江少辞便是横穿也没有问题,但队伍中还有另外两人,他不好表现的太直白,便差不多绕了两步,随便糊弄一下就往前走去。
江少辞和牧云归走在最前面,他们绕过兽群后,视线豁然开朗。牧云归顺着视线慢慢抬头,由衷叹了一声。
原来,魔犀象之所以不敢再往前走,是因为前面便是昆仑宗的界碑。一座巨大的白色玉石坐落在平地上,上面遒劲有力写着“昆仑”二字。
再往上,是庄严工整、看不到尽头的台阶,最上方隐约有一道高大山门。可惜这里年久失修,白玉般的台阶旁爬满了杂草藤蔓,五颜六色的毒花挂在藤蔓上,团团簇拥着明显带着仙门风格的长阶,看起来怪诞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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