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拒绝,却让宋江城觉得,她似乎决意不会再接纳他,不会再原谅他。
他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
而宋简又向着宋商序扑了上去,将剩下的怒气也一并发泄出来,当屋外响起打杀声时,宋商序的发冠早已被打落在地,披散着的头发被宋简抓的乱如鸡窝,脸上除了巴掌印外,还多了好几道指甲划出的指痕,衣服也在打斗中变得凌乱不堪。
这时,宋简才彻底觉得神清气爽。
她满意的心想,果然,没有什么糟心事不能套上麻袋打一顿解决!
如果不能,就再打一顿!
而且她故意撕碎了他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如此狼狈,绝不肯给他与宋崇凛的初见留下什么美好印象。
等她停手,宋如涧就将她拉到了一旁,立即细心的为她整理起了略显松散的长发,皱着眉头帮她捋平衣裙上的皱褶,仔细看看她的手上有没有伤痕,看不见外伤,还犹不放心的用自己的指腹一一拂过她的指甲,怕有哪里磕到碰到。
他并不清楚宋简和宋商序之间的恩怨,也不知道她为何对他如此仇恨——似乎并不是因为宋商序坐到了她曾经所在的皇位,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交集?
宋如涧本人很是厌恶暴力,可是因为是宋简,他都默默的接受了,甚至还担心她会不会力气不够,打人的时候自己会更痛。
他们之间有夫妻的名份,做出这样的恩爱姿态,旁人竟然什么反对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宋江城默默的看着。
宋如泓移开了视线,眼神有些茫然。
当宋崇凛匆匆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堪称诡异的画面——
一个陌生的男人衣着华贵,伤痕累累的靠着墙壁,跌坐在墙根处,回避着他的目光,却恨恨的看着一旁的少女。
那熟悉的少女被另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挡在身前,像是被护在怀中。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不言不语,对于敌军逼近,似乎已经毫不在乎。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年,武将打扮,但只是漠然的看了宋崇凛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年长的男人,眼神似乎在回避与少女在一起的男人,总之毫无战意。
“阿简!”
宋崇凛暂且没空理会他们,判断他们都没有威胁后,他决定先确定妹妹的安危。
宋崇凛赶的很急,因此呼吸都有些不稳,“你没事吧?”
听见他的声音,宋简开始将人设贯彻到底——历经三世轮回,今世为女帝的宋“贵妃”,本已将自己的兄长视为了陌路人,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丈夫”也出现了的消息,又让她心中那些沉淀下去的恨意重新激荡了起来。
再说了,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虽然懒得恨他,可在部长面前,表现的感情越激烈,越能洗脱自己蓄意报复的嫌疑。
她的所作所为都是针对角色,而绝对不是因为知道他是部长。
这件事情,结尾也得处理好才行。
这么打算完,宋简从宋如涧的身后走出来,看着宋崇凛,眼神漠然,又带着一些讥诮道:“兄长这么快就攻入宫内,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找什么人呢?”
宋崇凛之前便以为她的平淡是故意冷漠,想要以此态度刺痛他,此刻见她露出了嘲讽厌恨之色,反而觉得正常,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担心你。”
宋简却摇了摇头,“撒谎。”
她眼中没有笑意的笑了笑道:“之前阿兄在城外,那么久都围而不攻,如今知道他有危险了,就一下子势如破竹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说有失公正,毕竟之前在军队里,并不是宋崇凛一个人说的算。上面有滇王宋端,后勤又归重云,根本不容他插手。
上下掣肘,纵然是战神,也没法一时之间便令上下归心,发挥出百分百的力量。
但这次,滇王不在军中,且与女帝一起入宫,兵权上再无制衡,又可以以“救援接应”的名义出兵,师出有名,自然所向披靡。
宋崇凛连忙解释道:“我一知道密道的入口在哪后,便怕你有什么危险,径直先去了你之前的寝宫准备接应你。”
宋简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自然要先截下我,才能保他安全。”
宋崇凛此刻已经差不多猜出那个鼻青脸肿,形容狼狈的陌生男人是谁了。
但无需再接触什么,他也已经知道,那男人绝非自己前世的恋人。
单论气度,这遮头蔽脸,畏缩躲藏的男人,就远远不及。
那封信上的话语,或许就只是一个巧合吧。
想到这里,宋崇凛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见他好似不觉得自己有错,宋简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她漠然道:“难道你觉得,我能认为自己对你而言,会比那个男人更重要?兄长,是我不知好歹,还是你在异想天开?”
“你敢说,在你的心里,若是我们同时遇险,你会毫不犹豫的决定来救我而不是救他吗?”
一不小心,宋简似乎入戏太深了一些,她猛地提高了声音,语气激动的好似不能自己。
宋如涧担忧的望着她,见她的眼圈泛红,顿时感到一阵心疼。
他想要安慰她,不由得轻声关切道:“陛下……”
宋崇凛则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要闹了。”
可这时,宋简却突然捂住心口,喷出了一口血来。
少女自己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异之色,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面色已经变得惨白,手脚都失去了力气,霎时摇摇欲坠。
宋如涧离得最近,当即接住了向后倒去的她,抱在了怀中,惊慌道:“陛下!?”
一时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了,很快,宋崇凛就和宋如泓一起冲了过去。
两人异口同声的唤出了同一个名字:“阿简!”
宋简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只呛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瞪大了眼睛,却不知道是还对谁有话要说。
宋如泓想起父亲会医术,连忙回头想要寻求帮助,但一转头,才发现宋江城站在原地,嘴角也已经溢出了鲜血。这让宋如泓当即震惊的愣在了原地,“父亲!?”
而宋江城凝视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虚弱的宋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夫人,你的心里,好像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属于我的位置了。”他嘶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死去吧。”
他看着她眼中只有旁人的模样,看着她因为自己对另一个人来说不够重要而那样愤怒、委屈,想到她对自己的冷淡与疏离,以及感受到的那似乎再无挽回可能的隔阂,就心生绝望。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想到这里,宋江城就感到一阵刻骨的痛苦。
但绝不……
他绝不就这样放弃。
只有这个办法,也唯有这个办法,可以留住她。
她的心中不会再有任何别的人存在,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他们会在一起,会一直在一起,然后永远也不会再分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好好活着
宋简问他的那个问题, 宋崇凛自己也想不清楚。
他率兵攻入皇宫,到底是担心宋简,还是担心自己的恋人?
宋简是他感觉最为亏欠之人, 但他也绝不希望自己的恋人受到伤害——如果那真的是自己的恋人。
他无法在他们之中做出取舍,他不愿伤害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如果他们站在两端要他必须选择一个,那会让他像是割裂自己一般难受和痛苦。
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 他之所以必须要做出取舍,全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将妹妹嫁给了她根本不爱的人,后来又因为自己的爱情,而抛弃了她。
假如他当年没有那么自以为是, 假如他当年能够更珍惜她一点……她本该是可以幸福的微笑着站在他身边, 永远支持他, 祝福着他的那个人。
是他搞砸了一切。
攻入宫后, 宋崇凛的确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宋简。但在密道的出口处, 他没能找到自己的妹妹,而只有瘫软一地的滇兵。
滇巫虽然也中了毒,但他是熟悉毒药之人, 多少有些抗性,因此强撑着给自己解了毒后, 又踉跄着走到滇王宋端身边, 先为他解了毒。
一时半会虽说性命无虞,可手脚酸软, 却没法作为战力了。
宋崇凛便分了一些兵留下守着他们,又急匆匆的追着宋江城将宋简带走的路线追去,这才在宋商序的寝宫那与他们相遇。
现如今皇城被破,一片慌乱, 宋崇凛迅速派人去寻找御医,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能不能寻见。
他又派了人去把还在原地修养的滇巫带了过来。
虽说他擅长的是毒,可医毒不分家,他既然会下毒,就一定也会解毒。
滇巫现在还没法自己行走,他被几个士兵背了过来,放到了宋简身边——她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眉头微蹙着,呼吸微弱,要不是唇部溢出的大片鲜血,少女看起来就像是在睡梦中被噩梦所魇,而不像是正处于濒死的痛苦之中。
滇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倒在不远处的宋江城,一眼就发现他们的症状如出一辙。
只是不同的是,男人的神色恬淡,眉眼间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他下的毒?”
宋崇凛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是。”
他们不敢挪动宋简,宋崇凛只敢跪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她的手越发的冰冷,叫他心里慌的一团乱麻。
滇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只见她的嘴唇并不像一般中了毒的人发青发紫,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显得红润,苍白的面容上,两颊还晕出了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显出一种几近病态的娇艳妖媚之感。
滇巫道:“他喜欢她吧?”
宋崇凛见他问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顿时暴怒道:“废话少说!!还不快点救人!!”
“还有什么可救的?”滇巫道:“我从没见过这种毒,也从没听过这种毒,这一定是他特制的,这种特制的毒,不明白成分,一时半会,你让我怎么解?”
他话语中的含义,让宋崇凛如坠冰窖,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全身都僵死了。
愤怒已经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满眼的恐惧和茫然。
滇巫还在感叹:“我之前看她就觉得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这毒真是温柔,竟能让她死也可以死的这么美。”
“这么说,”这时,一个喃喃自语的声音从角落中响起:“她活不了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却见早已被人遗忘的新帝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看着这边,神色中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快意。被所有人盯住的一瞬,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显然刚才那句话是没控制住,不小心流露出来的。
宋崇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脸色铁青,刷的一下就抽出了腰间长剑,眉眼冷凝的朝着宋商序大步走去。
那凶狠的气势,激发了人类内心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动物所威慑住的恐惧。
宋江城呆在原地,下意识的僵住了。
他只想到垂涎宋崇凛的美色,只以为自己有身份可以利用,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的优待,却忽视了他在工作中的角色路线和工作风格一般都是走身娇腰软易推倒的弱受路线——他喜欢那种被呵护和保护的感觉,然而皇帝这个角色走的是强强路线。
反差过大,就算有着皇帝的记忆,宋崇凛也不可能被骗。
一切都像是上一次的重演,宋商序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崇凛充满愤怒和厌恶的脸,突然涨红了脸高声尖叫道:“你冲我撒气有什么用!?抢了自己亲妹妹丈夫的人又不是我!把她逼死的也不是我!”
听见这话,守在宋江城身边的宋如涧抬头看了过去。
当两个人同时倒下的时候,宋崇凛冲到宋简的身边,派人去叫御医,宋如泓第一反应则是去找自己的伯父——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能比有神医之称的伯父更有办法?
他冲出去的时候还被宋崇凛的兵拦下了一瞬,听着他急声喊着自己伯父能救,才被放了出去。
宋如涧自然也担心宋简,可她的兄长护在身边,他便守在了父亲身边。
纵然他很多时候都反对父亲的决定和想法,但……那毕竟还是他的父亲。
只是如今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混乱。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无穷无尽的迷雾所包裹着,父亲似乎不像是父亲了,妻子也不像是妻子,弟弟好像也有事瞒着他,新帝就更是……仿佛还有一个别的身份。
他们说的话就像是打着什么哑谜,他不懂为什么新帝会对宋崇凛说,他抢走了自己妹妹的丈夫。
难道琛王世子还有别的妹妹?
可是,丈夫……为什么是丈夫??
他下意识的看向宋崇凛,却见那男人背对着他,遮住了新帝的身影。随即他拔剑出鞘,快如闪电般的寒光一闪,一蓬鲜血便飞溅而出,将整面墙都几乎泼成了红色。
那迸溅的血珠像是触发了他的什么灵感,宋崇凛顿时猛然惊醒一般,转瞬就将新帝的死亡抛到了脑后,仿佛杀死一个皇帝,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转身朝着滇巫冲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急促道:“你们云滇不是有蛊吗???”
滇巫看着他手中还滴着鲜血的剑,眼珠乌黑,眼神幽幽道:“蛊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救人的。”
“那你到底能不能救?!”
“救是可以,但你真要用蛊?蛊分子母,你要用蛊救一人,就要用蛊杀一人。”滇巫缓缓道:“而且必须是至亲之人。”
站在一旁的宋崇凛的副官闻言,当即怒道:“这是什么道理!?你看你是别有居心!”
“我要是别有居心,一开始就会告诉你们用蛊了。”滇巫冷冷道:“就是因为知道条件严苛,希望不大,我才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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