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不着觉,吴戈就闲的无事满宫闲逛,逛着逛着,就会走到宋简的院子外头。
宋简也知道这几天不能再去将军府,不然就是自投罗网,她有些担心简的情况,晚上也点失眠,结果就这么和吴戈撞上了。
她在院子里挥舞弯刀练习刀术的时候,看见刀光在院墙上如水波一般掠过,不知不觉便专注的去追逐刀光,很快整个人就沉浸了进去。
一次舞毕,就突然瞧见不远处了好几个人站在那,大晚上的差点吓了一跳。好在对方手中提着灯笼,光线足以照亮长相,宋简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吴戈。
宋简收起了弯刀,些无奈:“陛下,您是晚上故意过来想吓人的么?”
吴戈笑了笑,语气温和:“只是随便走走,看见这边刀光闪闪,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就过来看看。”
“我在练刀,惊扰到陛下了?”
“没有,只是,西尼尔王子习惯晚上练刀?”
“也不是,只是睡不着,也无事可做——如果不知道该做什么,练刀总没错。”
“练刀总没错,”吴戈失笑,“若是武功强,是不是就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虽然他表面故作平静,但宋简还是察觉到他的语气些气无,她问道:“陛下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感觉很累的样子。”
吴戈微微一愣,旋即下意识的打起精神来,微笑:“可能是方才散步,走得太久了,些疲累,不打紧。”
宋简却知道他没说真话。
曾经她也与他相处过好几年,对他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心中越是有事,就越是喜欢用微笑掩饰——真心的微笑据说不出现超过五秒,而吴戈却笑得像是男团营业一样,八颗牙齿露的稳定又熟练,一看就是开启了表情管理模式。
若是她没猜错,能让他如此烦忧的,只有澹的事情了。
“陛下,”宋简想了想道,“不知道我能不能为您分忧?”
“嗯?”
她瞧了瞧吴戈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并不能确定其中没有澹的人,保险起见,最好是能与他单独交谈……不过,不知道吴戈没有同样的意愿?
宋简试探道:“我们草原上摔跤盛行,往往一场比赛下来,选手身上是挫伤,因而治疗跌打疲劳,颇一套,陛下既然散步劳累,不妨试试按摩一下。”
吴戈盯着她看了一儿:“好。”
他转过头去吩咐左右,叫他们不必随身伺候,等在原地就好。宋简顿时有些意想不到的愣了一下——吴戈心就这么大,一点也不担心她万一所图谋,对他不利?
他就这么信任她?一个异域人?
还是说,他想除掉澹,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所以急切的想要抓住一切可能的助力?
不管怎么说,这么顺利都是一件好事。
宋简也不拖泥带水,干脆的带着他向着自己住的偏房走去,进了屋,她确定只有两人可以密谈后,便直接:“陛下赎罪,我不按摩。”
吴戈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单独相处时,他显得放松了些许,笑意里也了几真心。
“那么,西尼尔王子是打算如何帮我?又准备帮我什么?”
“帮你解决一个人。”
“哪个?”
“让陛下寝食难安的那个人。”
吴戈的笑容淡了些许:“朕为天子,乃是天下主,号令三军,怎会寝食难安?”
但见宋简只是凝视着他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眸,又:“西尼尔王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得到大吴的帮助?”
宋简很不擅长这种绕来绕去的官话,但她至少能听懂,吴戈虽然在外人面前绝不承认自己对高澹的忌惮,却已经开始询问宋简的条件了。
她想了想道:“草原想与大吴开通边市。大吴想要和平稳定,草原又何尝不想?”
吴戈抬起眼睛重新望住了她:“你能做主?”
宋简浅浅笑了笑:“若是陛下支持,我就能做主。”
……
送走了吴戈,宋简直接去找了巴克尔——他本来早已睡下了,不过十机警,吴戈一踏入院子,就立即醒了过来。
她跟他说明了此事,巴克尔哪里不明白,妹妹是和大吴皇帝达成了交易,大吴皇帝帮她登上王位,让她能“做主”,她便投向他,帮助他除掉澹,大吴皇帝还许诺,事成后,开通边市。
他不禁蹙眉:“妹妹,你想当王?可你是女子,怎么当?”
纵然草原女子地位颇,也只是高在家庭之中,不在社中。
中原王朝千百年的历史,也只出过一位女皇,而草原的权柄一直牢牢地攥在男人的手中,从未出现过女主。
宋简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更会利用这一点,来打消巴克尔可能的疑虑——她需要这位兄长的帮忙,可不愿节外生枝,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威胁。
“阿兄,那大吴皇帝并不知晓我是女子,所以以为我可以为王。但他想要我们为他灭除功震主的澹,我们也可以利用他,借着与高澹作战的由头,靠着大吴的支持,吞并其他部族。阿兄,我是女子,不可服众,最终草原共主,一定是你的。我愿意作为一个靶子,为你在前冲锋陷阵,不知你可愿意与我一起,我们兄妹同心,一统草原?”
望着妹妹那清澈坚定的眼眸,巴克尔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似笑非笑:“还好你是个妹妹。”
那言下意便是,若是宋简生为男子,恐怕对他的继承权造成威胁,那他可能就不得不准备杀死她了。
但这样的假设毫无疑义,巴克尔立即就选择了同意宋简的计划,向妹妹交付了信任。
他:“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些赶回草原,与父亲商榷具体事宜。”
“阿兄!”闻言,宋简蹲了下去,她环住他的小腿,将脸靠在他的膝头,显出依赖撒娇的模样,软声:“可是回去之前,我还想再见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满心嫉妒
由于高澹加固了将军府的防护力量, 宋简很难再以前那样轻松潜入了,不过她得到了皇帝的默许支持后,让太后出面, 请高简入宫一叙。
高澹外出打战时,太后就时常召见高简,以示对高家的优待, 因此她的诏令并不突兀,高澹也无法强硬的反对。
一见到高简,宋简就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高简入宫之前就有所猜测,做好了可能会见到宋简的准备,因此见到她的时候, 竟然并不觉得惊讶。她笑了笑, 摇了摇头。
宋简皱着眉头, 担忧道:“你阿兄一定很生气。”
高简含蓄的说:“还好。”
可宋简怎么会不了解高澹的性子?他生气的时候尤为叫人头疼, 非得追在身后绞尽脑汁的拼命讨好, 才能勉强消气不可。
他或许不会她,骂她,但绝对会冷漠的无视她、为难她。
——他甚至都不需要亲口说些什么, 做些什么,只要露出对她的怒气, 就自有无数人一拥而, 责备她惹他生气,催促她快去道歉低头。
工作时觉得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必须忍耐,但现在作为“玩家”,宋简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心想, 是不容易啊……
这动作让高简看着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在宋简柔软的眼神与表情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温暖与重视,高简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羞涩的握住了宋简的手。
有时候仔细想想,高简自己也对自己此轻易的就信任了西妮尔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她感受得到对方那真挚的温柔,她就是信赖她,觉得对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尽管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好像她没过多久就被番邦男人迷昏了头一样,可就算高湛说她脑子不清楚,高简还是坚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没事的,”高简反过来安慰担心的宋简道:“阿兄已经快消气了——只要别让他知道又来见你就好。”
宋简凝视着她,心中十后悔当初选择了这么一条道路来完成工作,她轻声道:“阿兄准备离开了。”
闻言,高简顿时一愣。
她的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什么朋友,她的生活,永远都是围绕着高澹来进行的,但理智又很快提醒她,这本是理所当然会出现的事情。
西妮尔来自千里之外的异域,她不过只是个使臣,是个过客,纵然能在大吴停留片刻,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乡。
她终归是要去的。
“这样……啊。”高简只是失神了一瞬,就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不知为何,离别对她来说好像是已经经历过无数遍的事情,都已经习惯成正常了一般,虽然仍然会难过,可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收拾心情了。
她低头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香囊,强撑着微笑道:“那,这个送给你。这几日我在家闲来无事,除了绣花也没有别的什么一技之长……就为你绣了一个荷包,看你喜不喜欢?还好这次能见到给你,不然你走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是一只蓝色的香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在底色的映衬下,就像翱翔在天际一般。
宋简认真的接了过来,系在了腰间,然后说:“怎么会再也见不到呢?不是说了,要你等的吗?一定会来找你的。”
高简笑了笑。
宋简看得出来,那是没放在心,不认可,不相信的笑。
她纵然相信宋简对她没有恶意,却很难信任这么一个堪称异想天开的计划。
见状,宋简望着她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吗?”
高简摇了摇头。
“因为我以前总是觉得,自己不重要。接触了太多觉得的存在无关紧要的人,以至于连自己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无关紧要。以前也跟你一样,觉得做不到,所以我找着捷径,委屈自己,还觉得没什么不好。可是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这个世界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他提醒了,让我惊醒,发现我对许多人来说,非常重要。被许多人深爱着,……其实拥有着自己都未曾发现过的力量。”
“所以我想试试看,想用我的力量,努力让你过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生活。”宋简认真的凝注着高简道:“想让你可以嫁给自己想嫁的人,果不想,就一个人平静充实的生活;想让你不用隐藏,不用委屈,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每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高简问道:“为什么呢?”
宋简没说话,但她的眼眸恳切的凝望着她。
高简觉得太奇怪了,因为被她这样注视着,她就又相信了她。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不禁让高简觉得,西妮尔实在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你们草原的人,是不是会催眠?还是会养蛊?”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自己都觉得很神奇,总是这么相信你。”
宋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要是我会的话就好了。”
“你会的话,想要用来做什么?”
“果会,就可以让你直接跟走了。”
高简愣了愣:“你想让跟你走?”
“嗯。”
“为什么?”
“因为把你交给别人,不放心。”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我愿不愿意?”
“那,你愿意吗?”
“要是我说我愿意呢?”
宋简立即道:“那我就带你走。”
高简却有些恼怒起来:“你答应的这么快,你根本没当!”
宋简连忙申辩道:“是认的。”
“你根本就没有仔细考虑!”高简还是生气,“阿兄是大将军,你要怎么带我走?他才不会同意!难道你要偷偷的带我走吗?万一阿兄发怒,带人来追,说你们诱拐居心不轨,说不定你们整个使团都会被他消灭的!”
“可是对来说,你是最重要的啊。”宋简理所当然道:“你果想要跟走,就一定要带你走。你阿兄的事情,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重要的是,你的愿意跟走吗?”
她蓝色的眼睛溢满了惊喜,明亮的光芒熠熠生辉,看得出对此无比期待。
被人此重视盼望着,谁又会不高兴呢?
高简忍不住又软下了心:“那你这么想要跟你走,你都要走了,为什么问都不来问我?”
“怕吓到你,万一你以为是坏人,要把你拐卖掉怎么办?”宋简道:“而且,也担心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草原的生活和在中原的大不一样,怕你觉得为难。”
她提出要带高简走,有什么意义呢?只有高简自己想要走的时候,那才有意义。
“所以,”眼见着高简相信了她的认真,沉默了下去的样子,宋简问道:“你要跟走吗?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去安排。”
但这显然不是一件轻易能做出决定的事情,一旦真的走了,高简很清楚自己的生活一定会迎来巨大的转变,她不知是好是坏,巨大的未知带来的恐惧,轻易无法扑灭。
更何况,她的家和家人都在这里,她熟悉的一切也都在这里,若是跟着宋简远赴草原,那里她无亲无故,甚至语言也不相通,万一过得不好,可能也不能再来了。
这必然要慎之又慎。
为了防止自己冲动之下草率的出决定,高简轻轻挣开了宋简握着她的手,迟疑着转过了脸去。
她深思熟虑,又想到了更多。
“要是走了,别人会怎么说?不告而奔。”她低声道:“阿兄的名声、们高家的声誉……都要沦为笑柄。”
高简呢喃道:“就为了的自由?”
见状,宋简轻声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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