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礼貌柔和的笑了笑。端王太妃的眼睛却还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又落在了她那头白发上。
不等端王太妃再说些什么,青凤便道:“我们失散了很久,最近才相认。”
她便心想,这大约便是之前阿雁说家中生了病的家人吧?
不过这问题当面可不好问,端王太妃笑着道:“好了,彩楼已经搭好了,我们去后院看看吧!我请来了好些杂剧班和杂耍演员,在京城里都颇有名气呢!”
一行人自然依言朝着后院走去,端王太妃显然很喜欢青凤,与他的言辞交往间透着亲昵亲近,不过青凤总是频频回头,注意身后宋简的状态。
宋简则欣赏着王府的园林景色,只觉得雅致动人。
虽说现代也能随意浏览许多曾是大户人家庭院的园林,可成了公园后,氛围多是轻松散漫的,不比如今侍从如云,规矩俨然的齐整,而花草树木的精心打理,又更加不同一些,别有一番风情。
南宫靖看着她,不禁将她在此时的模样,与她在医馆中的模样相互比较了起来。
她在那简陋朴素的医馆之中,只叫人感觉满室生辉,可站在这精心打理,风景如画的庭院中,才叫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美景衬美人,美人映美景。
南宫靖不由得心想,以后,得买个大院子才行。
很快,众人便在风亭水榭中坐下,自有侍女们送上瓜果甜品,有风吹过,极为凉爽,而对面则是精巧别致的彩楼,彩楼旁,就是搭建好的舞台。
不一会儿,等天黑了下来后,灯笼依次点亮,倒映在周围的水面上,像是坐在星河之中,美不胜收。
端王太妃等了一会儿,询问左右道:“星儿呢?”
但侍女们皆是一脸为难的摇头。端王太妃无奈道:“嗨,这孩子,成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一听这话,宋简便想起了那在南宫淳的院落里,乔装打扮的侍女飞鸟——能孤身潜入那么个院落里,宇文星必然是好几天都不着家也不会有人怀疑的性格。
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他的行踪,每天这么神出鬼没的……
似乎也只能浪荡子的身份最能解释这一切。
可是一个普通的浪荡子,会对京城如此了如指掌吗?这种表面上是花花公子,实际上却是作为掩护的设定……
蝙蝠侠还是绿箭侠?
这时,有个侍女凑近了宋简,低声询问道:“姑娘,你想要沙糖绿豆,还是荔枝膏?”
那声音有些眼熟,宋简扭头望了一眼,却见居然是飞鸟。
她还是那副眉眼细长,平平无奇的模样,却让宋简意外的笑了出来。
她想了想道:“我可以都试试吗?”
“当然。”飞鸟狡黠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不小心”打翻了一壶酒,直接洒在了宋简膝盖上,洇湿了她的整个裙摆。
“哎呀!姑娘对不住对不住!”飞鸟一把将宋简拽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她自己跳起来的一样。
端王太妃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回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飞鸟便连忙道:“我这便带姑娘去处理一下。”
他拉着宋简的手就往外走,没过多久便绕过了重重回廊,躲过了亭中的视线。
而两人一停下,便不由得面面相觑,对视了片刻,同时笑了出来。
宇文星有些惊讶道:“我还怕你认不出我呢——你还记得我这张脸?”
“记得呀。”宋简笑道:“我记得你的眼睛,很有特色——细长的凤眼,很漂亮。”
宇文星歪了歪头,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的做了个鬼脸,“不好,那你岂不是不喜欢我真正的眼睛?”
宋简笑着没有回答,只说:“所以,咱们现在去哪?”
“还是得给你换身衣裳。”宇文星道:“我也得把这副打扮换下来——”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忽而又转过脸来,朝着她挤了挤眼睛,“我给你准备的衣裳,可是我特地去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为了找到最适合你的打扮,我差点就没能及时赶回来。”
宋简只觉得有趣。
宇文星的作风的确非常自由随性,不拘礼法,但并不叫人讨厌。
而南宫靖他们大约知道这些日子,她非常抵触被他们寸步不离的跟着,所以或许是觉得在端王府上,不至于出什么事情,而没有跟上来。
但她却不确定,夜有没有跟上来。
这时,宇文星道:“不过,你倒是叫我有些意外。”
“嗯?”宋简回过神来,有些奇怪道:“为什么?”
“我拉着你,你便真的敢跟着我跑出来?你不知道我的名声如何?就不害怕担心吗?”
宋简好奇道:“担心什么?”
“担心——”宇文星拉长了声音道:“我欺负你?”
“噗。”
见她居然笑了起来,宇文星顿时瞪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佯怒道:“你是觉得我不敢欺负你?还是觉得我欺负不了你?”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宋简捂着嘴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
“嘿,我只听别人说我这个人,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有趣。”
他朝着宋简做了个故作凶狠的表情,但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滑稽:“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小心一些。”
第六十九章 街头袭击
宇文星径直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院落, 立刻便有侍女迎上来,将宋简向着偏房领去。
见她问都没问一声就跟着走,宇文星又忍不住“诶”了一声。
宋简回过头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像是在问他还有什么事。
宇文星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 笑了笑:“算了, 没事。”
而他为她准备的衣服, 是一袭茉莉黄色的长裙, 上襦洁白, 淡青色的半臂,明丽却又不庸俗, 清丽却又不平淡,叫人一看,便眼前一亮, 然后不由得心生欢喜。
不过, 想到他说这是他觉得最适合宋简的衣服, 她歪了歪头, 有些不置可否。
这样的衣服,应该更适合南宫月那样年轻活泼的少女吧, 一头乌黑的青丝,衬着那张花容月貌,穿上这身衣裳,即便只是在原地转个圈, 也像是在无数人的心头上跳舞。
可是宋简,尽管外貌看起来依然年轻,可那一头白发,便像是自带的一个故事。而有故事的人,都更显沉静一些,即便穿上这春天般的色彩,也很难轻盈灵动起来。
不过,她倒也不讨厌这身衣服。
而换好衣服,推门而出,宇文星好像早已等待多时了。却见他穿着一身同色系的长袍——里衣在衣领处透出一点雪白,茉莉黄色的外袍下,行走间隐约露出淡青色的衬袍,就像是行走在春天开满了烂漫山花的田野之中。
“啊!大美人穿着果然好看!”一瞧见她,宇文星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便高兴的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
“本王当时一瞧见这身衣服,便觉得心情很好,大美人觉得呢?”
宋简笑了笑,心想,难不成,他是想要用清新治愈的配色,让她的心情高兴一些?
“谢谢你。”
“这有什么,装扮美人本来也是乐事之一。”
他领着宋简来到了后门,却见后门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了。
“来,”宇文星先一步登了上去,然后笑意盈盈的回过身来,向着宋简递出了手。
见她不假思索的握了上来,宇文星顿了顿,等在马车内坐定后,才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宋简毫无头绪的乖乖摇头道:“没有。”
“那,全部都由本王安排好行程咯?”
她笑道:“好的。”
见她如此乖顺,宇文星不由得感觉有些奇妙。
方才在他院子里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一般来说,一个女子被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带到他的院子里,然后被身边都是陌生的下人带去房间里换衣服,不管哪一点,都很可疑吧?
原本他想着,没准宋简是在强忍着害怕,不想在外人面前丢面子呢,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是真的不以为意。
她就没有想过,要是他准备做些什么,都没有人能来帮她吗?
可是,能被人如此自然而然的信任,能够如此轻松自如的给予,宇文星不仅觉得新鲜难得,还觉得很是舒服。
他接触过的寻常女子就不说了,礼教森严,而即便是花魁们,也总要考虑这样那样的行为是否会自贬身价。
宇文星倒也可以理解,所以并未强求,但是像今天这样,他想要带一个女孩子出来逛街,想要让她开心的时候,只要走到她的身边,问一句:“走吗?”,对方便二话不说的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手里,跟着他跑出来的感觉,却也真的很好。
不用想的那么复杂,不用考虑那么多。想见一个人,就去见她;想爱一个人,就去爱她;觉得什么东西和谁很相配,便买下送去;觉得一个人哪里值得称赞,就直言相告。
而若是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完全的承接住这在旁人眼中或许过于自我与奇怪的情感,那便宛若灵魂的贴合,叫人喜悦。
……
马车渐渐的拐上了京城的主干道,却见路上车水马龙,即便道路宽阔,也行进的颇为缓慢。不过,道路两旁摆满了各色摊位,一个个细细看去,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宇文星看着她撩开窗帘,兴致勃勃的侧脸,说道:“我们先去城门附近的酒楼吃些东西,你应该还没吃晚饭,一会儿估计就要饿了。”
宋简新奇的打量着古代的街景,自然无有不应道:“好。”
见状,宇文星道:“你看见了什么喜欢的东西?若是想要的话,告诉我就好。”
他不自觉的改变了自称,从稍有距离感的“本王”,变成了较为亲近的“我”。
宋简却摇了摇头道:“它们放在摊子上看起来最好,若是买下来拿在手里,说不定反而就不喜欢了。”
“那……你若是这么喜欢热闹,不如下个月,我带你进宫看看?”宇文星道:“下个月是我皇兄的生日,到时候宫中会举行盛会,还会放烟花——你一定喜欢。”
他说:“就在下个月初。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宋简当皇后和贵妃的时候,皇帝的生日不知道过过多少次了,虽说每个世界的庆典不会一模一样,但大概内容也差不了多少,要她再多留一个月,这个噱头的吸引力,可实在不值。
见她笑着没有说话,宇文星微微蹙起了眉头,认真的说:“死了可就穿不了好看的衣服,吃到好吃的东西了。而且,还再也见不到像本王这么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了,岂不可惜?”
察觉到他真的在努力的开导她,宋简不由得再次感谢道:“谢谢你。”
可发现她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宇文星微微蹙了蹙眉头,还要说话,可就在这时,马车即将转向,突然左侧的一匹马像是受了惊一样的仰天嘶鸣了起来,整个马车一瞬间朝着右侧倾斜,坐在左侧的宋简猝不及防,一下子便朝着坐在右侧的宇文星摔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就将宋简揽在了怀里。温香软玉一入怀,宇文星就微微一愣,只觉得淡淡的香气扑来,而怀中的女子要比看上去的更纤瘦柔软,却又并不骨感干瘪,抱起来十分舒服,不由得心中一动。。
而马车夫在车外高声的呵斥起了什么,努力想让慌乱的马匹冷静下来,然而那匹马不知遭受了什么,显得痛苦难忍,不住的摇头摆尾,扭动挣扎,连带着另一匹马也惊慌失措,不听控制起来。
马车摇摇欲坠,左摇右晃,周围的人也高声惊叫了起来,一时间一片混乱,宇文星便干脆将宋简紧紧的护在怀里,没有放手。
没想到宋简也反手将他紧紧地抱住了,反而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想要把他护在自己怀里似的。
这让宇文星有些意外,即便在这紧急关头,也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更何况,他见这外表柔弱温婉的女子神色沉静,丝毫不见慌乱,更是别有一番凛然风情。
但就在这时,车窗外忽然伸进了一双手,一把拽住了宋简的胳膊,宇文星立即回过神来,立刻从腰间抽出了那柄折扇,也不知有什么机关,他展开扇面,顶端便突然绽出一片寒光——却是一片片刀刃。
外面的人哼都没哼一声的缩回了手。然而那手臂上穿着的黑色衣物,和魔教的暗卫装束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几乎就是。
忽然,车厢稳定了下来,开始向前急驰狂奔起来。
透过被风吹起的门帘,可以看见外面坐着的,已经不是端王府的马车夫,而是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面具的男人。可那不是夜。
眼见着前方的行人纷纷惊恐的避让开来,而城门却绝对来不及关上,若是被这么带出城去,情势就太过危险了——宇文星立即握着那把折扇扑了上去,与对方缠斗起来。
出乎宋简意料的是,他说自己不过就会一些江湖艺人的三脚猫功夫,却与魔教受过严格训练的暗卫一时之间不分上下。
就在马车即将倾覆之时,宋简心想——她扑上去将那个暗卫推下马车怎么样?
这个举动很危险,但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危险,而且这样还可以保护宇文星。
她立即行动了。
但就在她扑上去的一瞬间,一个宽厚的怀抱从斜后方,将她稳稳的圈在了怀里。
夜抱着她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卸去了力气,重新站了起来。
宋简有些晕头转向的回头望去,才发现马车后的街道上,已经倒下了不少黑衣暗卫——方才,夜似乎就是被他们稍微绊住了脚步。
“宇文星——!”她立即焦急的看向了马车前进的方向,拉住了夜的衣袖道:“快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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