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拉开椅子，面对面，坐在玩具熊前，拉开抽屉。
“……喂？布朗宁？”
这是第一次，和他打联络喇叭。
又唐突，又草率，和那根小纸绳一样。
简直变成了一点礼仪教养都没有的普通女孩嘛。
安娜贝尔屏住呼吸，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了对方的回复。
很轻。
“收到了？”
“……收到啦。”
“喜欢吗？”
“……不喜欢。”
对面也笑起来。
他的嗓子好像有点哑，但安娜贝尔的耳朵在发麻，她觉得他每个词都是哑哑的，痒痒的。
她急忙抢在他重新开口之前说出心脏里“砰砰砰”跳动的东西：“明、明天，要不要和我、我去——呃，约会？”
他瞬间陷入了沉默。
——太不矜持了！想象中不是通过委婉暗示，让对方来提约会邀请吗？
安娜贝尔用力咬咬嘴唇：“我是说，咳，按照书上说的，好像情侣之间的约会是一种交往的必要模式，既然都决定了交往，本小姐就勉为其难……”
“抱歉啊，蠢宝宝。”
洛森在那边叹了口气，心情听上去却很愉快，“明天我有事要忙。”
“……哦。那、那就改日……不，我也只是提提而已……你不用放在……”
洛森听着那边的嗓音越来越微弱，归为怯懦的喃喃。
他撇开视线，心想，贫民窟的小家里没有窗户，否则，一定能望着夜空中的月亮笑出声来。
“后天，和我去约会，好不好？”
“……混蛋！你是不是故意的！”
“啧啧啧，当然是故意，怎么可能让你来提，否则我岂不是输了一局。”
“巧克力脑袋！你这个——”
“答不答应？”
“无耻——”
“答不答应？”
“混账——”
“答不答应？”
她顿了顿，大声吼道：“答应答应答应！混蛋布朗宁！”
——然后联络喇叭被猛地挂断。
洛森揉揉被振幅弄疼的耳朵，靠在墙上，然后缓缓耸动肩膀，笑出声来。
“蠢死了……”
后天啊。
笑声愈来愈大，终于，演变成了激烈的咳嗽。
洛森动动左手，费力抬起来，抹去了唇边被咳出的血迹。
接着，他又动动双腿，试探着想移动一下，却发现腿骨下依旧是那摊血肉模糊的玩意儿。
“莉莉的裙子又要新买一件了。”
那家店衣服真挺贵的啊。
洛森摸摸被挖穿的膝盖骨，捻起被血染红的抹茶色裙角，防止皮肉在愈合时被布料黏上。
他依旧维持雌性精灵的身体特征，就连手指，都是莹白娇嫩的。
可周围已经陷入安全的寂静——安全的猩红色里。
海伦娜派出的人还不够多，也不够谨慎嘛。
这笔赚大了，比当年轻松太多太多……大概是没想到“莉莉”会使用魔法？
“约会……”
洛森往贫民窟低矮小窝的墙上靠了靠，无视刺鼻的腥味，做了几次深呼吸。
这里是地下的法术建构区，可他一念到自己舌尖滚动的单词，就忍不住想爬到地面上，去看看月亮。
一定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法师学徒玩魔法。
洛森用魔法玩命。
——所以这举世无双的天才能摘下那朵红月季，听她在耳边吐息，把她捧到手心。
第94章 带孩子逛街一定要把人看好
【假期第四天，查令酒店街】
薇薇安喜欢和安娜贝尔逛街。
这当然不是说她和安娜贝尔有什么亲密关系，咳——兰姆家和斯威特家的一切情谊不过都是虚假营业罢了，她两可不是什么好闺蜜——
这里的“喜欢”，是字面意义上的“喜欢”，不出于任何身份考虑。
“这件怎么样？”
“嗯，包了。”
“这件怎么样？”
“嗯，包了。”
“这件……”
“都挺适合你。”
斯威特家的继承人抱着双臂，微微侧过脸，冷漠地对服务员吩咐：“把兰姆小姐看过的全部包起来。”
服务员连忙点头，态度殷勤热切。
薇薇安·仿佛带着行走的金币袋子·兰姆：爽。
虽然兰姆家也不怎么缺钱，但要谈到“为了虚假营业挥霍无度”——还要属这位大小姐最牛。
不花钱则已，一花钱就是无数个零。
况且，斯威特家的产业链实在太过……
“小姐，这边还有新进的羽毛宽檐遮阳帽，纯手工编制，员工内部价叠加折扣卡只要……”
安娜贝尔直接道：“别弄那么麻烦的计算，不差这点金币。直接包给兰姆小姐。”
“……是、是的，小姐！”
这声“小姐”，当然叫的不是顾客，而是主人。
——这家高级服装店，也是斯威特家族的产业之一。
薇薇安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帽子，戴在头顶后在穿衣镜前转了转，心里得意极了，口气却还稳在最基本的阴阳怪气里：
“酒店街究竟有多少家店，不是你家开的？”
安娜贝尔礼貌纠正道：“酒店街里这些还算可以的店，才是我家开的。”
……哼，斯威特。
薇薇安追问：“有多少是你手底下的？”
安娜贝尔：“全都是我手底下的。”
父亲母亲，都不会对这种明面上的普通娱乐产业感兴趣。
薇薇安·还没接过家族实业·也很烦做实业·兰姆：“……”
明明就是个自闭倾向严重的宅女。
被我强拉出来后却总摆出霸道总裁的架势，就差“女人，我包你”这句了。
安娜贝尔：“什么总裁？”
薇薇安又在穿衣镜前转了一个圈：“就是人类那些无聊的三流言情小说里……斯威特，这双鞋也不错。”
“哦，包起来。”
大小姐心不在焉地又口头花掉800颗金币——那双只不过卖了个新颖款式的凉鞋价值800颗金币，近似等于布朗宁家观念里“最奢侈”的800顿午饭——后，稍微回忆了一下薇薇安所指的“无聊三流言情小说”。
她看的书非常多，并且阅读每一本时都摆出阅读教科书的态度。
“……你说那个，霸道总裁。”
安娜贝尔不赞同地摇头：“我可不会纸醉金迷，为了异性抛弃严谨的工作态度。”
让没有丝毫能力的菜鸟充当属下里的重要位置，甚至贴身助理——岂不是胡闹。
薇薇安换上另一双鞋子，随口道：“是啊，是啊，你未来的男朋友肯定不会在意你这种僵硬态度，也不会在意你站在旁边开小差只动动嘴买买买，更不会在意你——呃，说真的，斯威特。”
“你将来约会别订在查令酒店街，否则一路玩下来全是你手底下的产业……男方会尬出银河系。”
安娜贝尔·明天的约会就订在查令酒店街·斯威特：“……”
她瞬间回魂，从抱着胳膊只会说“包了”的机器人，变成转悠在薇薇安身边的女孩。
“这样不、不、不、不好吗？”
薇薇安：你倒是在我试衣服时贴过来，意思意思捏造一下“你认真在替我挑选服装”的假象啊。
“当然不好啦。”
兰姆小姐挥挥手，示意跑前跑后的服务员暂时放下大包小包，在她离开并带上VIP试衣室的门后，拿过了小茶几上的果汁。
“你的产业遍布酒店街，你约会去到哪里不都是遭到‘小姐’‘小姐’的殷勤称呼，对方只要不瞎就会……”
安娜贝尔想都不想：“那我立刻下令，吩咐所有酒店街员工装作不认识我。”
薇薇安：“……”
很好，这孩子即将从霸道总裁进化为霸道总裁·杰克苏了。
“斯威特，你听好，社交界的‘约会’可与你概念里那些不一样……”
她头痛地教导：“它比相亲仪式感较弱、比游玩更加暧昧——约会的时候，对方会通过不经意的小细节衡量你的财力、你的教养、你将来作为主母的——”
“等等。”
我才不会应邀参与什么社交界的‘约会’。
——安娜贝尔吞下实话，连忙改为：“我说的约会，是那种……那种……咳，纯粹出于心情愉悦、一男一女单独出去玩乐，没有什么‘联姻考虑’的深层次内涵啦。”
薇薇安挑高眉毛。
如果不是知道这只小学鸡还在和她的“宿敌”左吵右吵，看她这羞中带恼的表情，还以为是在专门指代和布朗宁的约会呢。
不过嘛，如果是和布朗宁的约会……
【带她去吃了烤肉，坐旋转木马，玩投篮机时……】
某天深夜，那个背着兔耳朵棒球帽女孩的家伙再次浮现在眼前。
薇薇安：“直接去开房好吗。”
约什么会啊，浪费时间。
安娜贝尔：“……”
——她深刻认识到，之前把对方当做“约会小能手”讨教方案的自己，是个傻子。
“为什么‘心情愉悦’总能在你这里变成黄色废料，薇薇安。”
“还有什么能比睡帅哥更令心情愉悦？”
“……和喜欢的对象去约会……”
“和长得帅的男人睡觉最刺激。”
“……薇薇安，你那些前任，其实也有不少脸一般般，我觉得还比不过你……”
“你不懂，斯威特，身材棒的也是帅哥，男人比起脸更重要的是身材。”
“你·闭·嘴。”
薇薇安·老司机·兰姆轻哼一声，扭过头喝果汁，不理这个执着于“爱情童话”的小学鸡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大小姐瞪着她喝果汁的背影，抑郁无比，感觉能在雨中拉上一曲《肖邦》。
没有参考资料的陌生领域，安娜贝尔一点都不喜欢。
母亲和父亲完全不存在“爱情”，薇薇安也是个肉欲大于感情的地道贵族。
周围能够用作参考的女性，怎么都……都……唉。
【哎？感情问题？问我吗？哈哈哈，我也不是很懂，你要不要先吃点甜甜圈，我慢慢聊？】
安娜贝尔眼睛一亮。
对了，对啦——不是还有莉莉吗？那个生活圈、社交圈、乃至三观都与自己大相径庭的淳朴贫民窟女孩！
她肯定是个很认真对待男女感情的人吧？也会给出靠谱的约会建议吧？
“薇薇安，你先继续逛，账都算在我这，我想去看场电影。”
“啊？什么？你等等我……哎，看电影一起去……”
兰姆小姐喝着果汁扭头：“……人呢？”
沙发座上，好像只剩一个人体描边的虚线框框了。
【十五分钟后，查令酒店街地下，贫民窟法术建构区】
安娜贝尔走得很快，从酒店街去莉莉家的路线，对她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莉莉是个可爱的好女孩，莉莉家是个可爱的小家，莉莉家的甜点是……
等到停在门口，抬手要敲门了，安娜贝尔才察觉到自己行为的莽撞。
……现在可是假期，对方白天还窝在小屋子里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窝在屋子里，莉莉的那个哥哥也可能从学校回家了……那样会很尴尬吧，我又不认识他，也不怎么喜欢和陌生男性待在小小的空间里……
她真是慌了神，病急乱投医。
现在所需要的，还是多挑选几条可爱系的裙子……别理薇薇安的什么“别在酒店街约会”“男方不适”言论……没必要这么慌张……
安娜贝尔做了一个深呼吸，缓过一想到“明天约会”就纷乱无比的心跳。
她放下准备敲门的手，转身离开。
“……莉莉？”
——却与门廊前的小道里转出来的女孩，仓皇对视。
安娜贝尔先是一喜，继而一惊。
女孩穿着一件抹茶色的古典碎花长裙，裙摆一直盖到鞋面，整个人……坐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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