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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明开夜合

时间:2021-12-05 10:03:11  作者:明开夜合
  “周濂月。”南笳转头看身边的人。
  周濂月不应声,垂下目光看她。
  南笳向着他靠近一步,“你冷不冷?”
  他出来没穿着风衣。
  周濂月仍然看她,还是不应声。
  南笳再靠近一步。
  风吹卷一阵湿润的香味送入鼻腔,来自她身上。
  她突然一低头,将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
  声音好轻:“跟你说个秘密。”
  呼吸轻拂在肩头,隔着衣料依然感知到微热。
  周濂月:“你说。”
  “你可以低一下头吗?”
  周濂月依言低头,她一下抬起脸,凑近到只余咫尺。
  他们在呼吸对方的呼吸。
  周濂月伸手,一把拊住她的后颈,却不是要使她彻底挨上自己,而是让她退远了寸许。
  “先说秘密。”
  这种时候,他依然可以这样冷静理智。
  真的很可怕。
  南笳笑了声,抬眼看着他,“……我以前……那方面的体验很糟糕。所以前几次不是故意。以后我会克服。”
  周濂月注视着她,“邵从安?”
  “嗯哼。”南笳耸耸肩。
  “你上回对郑瀚倒很游刃有余。”
  “你怎么会看不出来,那是演技,还是你最不屑最低劣的那种。”
  “我看你现在也像是演技。”
  南笳笑得肩膀微颤,“那也得我敢。对你这种人,我还是说真话比较好。”
  “现在是真话?”
  “你觉得呢?”
  她还是笑,眼底情绪却一眼看不穿。
  周濂月不再出声,拊在她颈后的手掌微微一用力。
  她再度凑近。
  近到已然无法正常呼吸。
  但他不再有下一步动作。
  她抬眼,试图去看他的目光,分析他的意图,但好像,被眼镜片过滤之后,任何目光都会变得冰冷而无意味。
  她下意识要去摘他的眼镜。
  手被他一把攥住,拉下来放在他身侧,再往后一带。
  他欺身往前,她后退,后背并没有抵住栏杆,在这之前,他已伸臂,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闭眼好像是本能的反应。
  她还是无法自控地发抖,但只是最初。
  像是沉入漩涡,挣扎无用,放弃一切徒劳的尝试,当下陷的水流裹挟她,而她不得不认命时,她感觉到了一阵颤栗,来自于心灵。
  因为没有预料到,这样冰冷的一个人,接吻起来这样热烈。
  将她也点燃。
 
 
第11章 
  周濂月退开,南笳不由自主抓住他的手臂。
  怕自己跌下去,想借一点力。
  这动作流露出一些依赖感,周濂月干脆将她搂得更紧。
  她像芦苇一样被风吹得身体微往后仰,身体的重量一半都倚在他手臂上。
  “还怕吗?”周濂月低头看着她,低声问。
  怕什么?怕腿软会跌倒,还是……
  南笳摇了摇头。
  心里有种茫然和惶恐感,她不想深究,开始享受是否意味着堕落的开始。
  外头太冷了,周濂月只穿着衬衫,手臂皮肤毫无温度。
  但她不觉得这个拥抱冰冷,尤其当额头抵靠在他心口,感知到微薄的温暖。
  “进去吧,我怕你冻感冒。”南笳轻声说。
  周濂月松了手,退后一步。
  阳台角落立了根铁杆,上面缠着电线,挂了颗灯泡,当他回到被浅黄灯光照亮的地方,南笳看清楚他的脸,还是一以贯之的漠然。
  回到室内,南笳叫人倒了两杯热水。
  他俩都喝了酒,车没法开,得等周濂月的司机来。
  约莫过了半小时,司机打来电话,通知周濂月他人已经到了。
  周濂月挂了电话,瞥她一眼,“瞧瞧,你可真是会给人工作添麻烦。”
  南笳笑出声。
  他们站起身,周濂月披上风衣,朝柜台走去。
  “哎。”南笳一把抓住他手腕,“说了我请的。”
  老板给南笳免去了两瓶啤酒的钱,又抹掉零头,笑说:“下回再来。”
  “行,下回来尝新菜。”南笳从一旁的铁桶里拣出周濂月的雨伞。
  “哦,对了,差点忘了。”老板叫停南笳,“你朋友,做音乐的那个……”
  南笳怔一下,“叶冼?”
  “对。他前几天带朋友来这儿谈事情,落了张卡,你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或者我给他发个同城闪送。”
  “什么卡?”
  老板从柜台后面拿出来给她看。
  南笳认识,是他工作室的门禁卡。
  “给我吧。我过几天可能要去他们文化园那儿拍写真,我给他带过去。”
  “行,麻烦你。”
  南笳将门禁卡放进包里,掀开布帘走出门,轻轻地呼了口气。
  心里有点堵,希望能借此排遣掉。
  一边下楼梯,她一边将伞页捋顺。
  机械动作最适合缓解情绪。
  窄而陡峭的楼梯下得很稳当,将出门时却差点被门口一个小槛给绊一下。
  周濂月一把提住她手臂,“走路都不看路。想什么呢。”
  南笳笑着,转头看他,当然不可以说实话,她因为其他男人而心不在焉,“想你今天是不是要带我走。”
  声音轻得如耳语。
  周濂月盯着她眼睛,“你是想还是不想。”
  “不知道。”
  迎面拂来带水汽的寒风,周濂月身上风衣的料子被刮得细微作响。
  他收回目光,只平淡地说:“走吧。”
  “……去哪里?”
  “送你回家。”
  南笳已领会到,周濂月这人骄傲得不屑玩“强取豪夺”的游戏,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履行义务,或者至少也得是“半推半就”。
  她的犹豫、不确定会让他扫兴。
  回程的路上,雨又下起来。
  或许因为已有初步的亲密接触,南笳觉得气氛不再那样僵滞。
  他点燃一支烟,她很自然地靠过去,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我也要。”
  周濂月将香烟递给她。
  她发出一个转调表示否定的“嗯”,要他递到她嘴边。
  周濂月低头看了她一眼,照做。
  她手都不曾抬一下,只就着他的手,吸一口,再吐出薄薄的烟,动作与神情,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与慵懒。
  周濂月一直瞧着她。
  他不喜欢女人白纸一张,也不喜欢她们太过长袖善舞。
  南笳有种恰到好处的神秘、狡黠与识时务。
  坦白说,上一回她“烈女”似的反应几乎已让他耐心耗尽。
  但她聪明就聪明在知道如何逆转局面。
  周濂月出声:“最开始怎么想通的?”
  南笳反应了一下,是说最开始她主动打过去要跟他做“交易”的那通电话,她笑:“你也不意外啊,好像笃定我一定会找你。”
  周濂月不确认也不否认。
  南笳自他手中将烟拿过来,“怎么说呢,我们剧团穷归穷,倒是没拖欠过工资。我还能接些广告、模特的散活儿,所以基本没缺过钱。反正不是钱的问题。现在不是动不动就讲什么马斯洛需求,温饱只是最底层的,其上还有情感,还有自我实现。我觉得,我像是一粒尘埃。”
  她抬头,看着他,“在北城这种地方,一粒尘埃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想要自己不存在,所以……”
  周濂月说:“混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明白?”
  南笳笑了声,“才不是。我想得很明白,可不是一直没碰到周总这样的好买家?”
  周濂月说:“我不喜欢听人说话阴阳怪气。”
  “没有。真的……”
  周濂月低头看她,她眼神不闪躲地与他对视,她说,“如果之前有人能与邵家抗衡,也愿意要我,我早就已经把自己给卖了……不,可能没有那么干脆,我会装模作样地多考虑几天,再谈个好价钱。”
  她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好市侩。”
  周濂月说:“相对于诚实的野心,粉饰野心更丑陋。你懂得权衡利弊,这没什么不好。”
  “因为懂得权衡利弊的人,很懂规矩。是不是?”南笳笑说。
  他扫她一眼,目光已为这话题作了结论:是。
  没有,没有温情脉脉。
  只有钱色交易。
  南笳陡然放下心来。
  这样很好。
  车开到了南笳所住小区附近的一个路口,司机找到个临停车位,将车泊停。
  下车前,南笳笑问:“下一次,是你联系我,还是我联系你?”
  周濂月看她,“再像今天这样,我倒觉得谁都不必要再联系谁。”
  “什么啊,今天的安排你不满意吗?”南笳听出来他语气其实并没有真正不快。
  或许外人比当局者更能感知气氛的微妙变化,前方司机这时候笑着出声:“周总,我去外面买瓶水,您稍坐着等一等。”
  司机下了车,轻轻地甩上门。
  中断的话题继续,周濂月说:“你自己很满意?”
  南笳笑着,探身,向他凑近。
  他们在昏暗中轻易捕捉到对方视线。
  南笳低低出声:“周……”
  “嘘。”
  这种时候不需要语言。
  如果说,恐惧来源于未知,那么此刻她不应当再有恐惧才对,因为,至少,她已开始了解周濂月的另一面。
  但她还是有恐惧感,不是这件事勾连的过往的糟糕回忆,而是周濂月施加给她的。
  这个吻比方才在阳台的更具摧毁性,因为摧毁的似乎不单单是理智。
  她好像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肩膀,偶尔她的眼睛会触碰到镜片,觉得碍事,她伸手再次尝试要将其拿开。
  周濂月还是毫不融通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她挣脱不开,就索性放弃,另只手受蛊惑似的,自他的肩膀移动至锁骨,最后再去触碰他的喉结。
  换气或者吞咽,有明显的起伏。
  她感觉到微凉的触觉,之后意识到是周濂月的手指触碰到她腰间的皮肤。
  似乎是一瞬间,她有些回神。
  睁眼,看见车窗被雨水变成毛玻璃,水滴缓缓下落,拖出将灯火扭曲的尾迹。
  而那微凉的触觉遵循与之相反的轨迹,是向上的。
  她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以为不会,但在被覆住时还是一瞬间如石化般的凝滞了一下。
  像是渐进激昂的交响曲被按下暂停。
  周濂月自然不会觉察不到,一霎便松了手。
  他神情淡淡的,像是从来就没投入过一样。
  南笳即刻两只手攥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胸口,轻声地笑说:“怎么办,显得我好没有敬业精神。”
  这种时候可不能道歉,越道歉越丢失立场。
  周濂月反常地没有表现出不悦,虽然确实过分扫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是……”
  南笳笑说:“怎么可能。大学时候就不是了。”
  气氛缓缓降温,再度被雨声的沉寂占领。
  南笳轻声笑说:“谢谢你。你真的是很善解人意的好老板。”
  “我说过我不喜欢听人说话阴阳怪气。”
  “是真心呀。”
  周濂月也不妨展露的他的宽容,所谓延迟满足,他觉得这游戏比他起初预料的更有趣,“行了。你回去吧。”
  南笳笑着抬起头,分明承担不起后果,还是要在危险边缘试探,她舌尖轻扫一下他的唇,“如果你不联系我,我会联系你的。”
  外头雨没停,周濂月让南笳拿走了后备厢里的雨伞。
  她没立即撑起来,而是绕到了他这边,敲窗。
  周濂月落下窗户。
  南笳说:“我要加你微信。”
  周濂月看着她。
  而她,仿佛没达到目的就不会走,神情很坚持。
  周濂月只得说:“我手机号。”
  她笑起来,按了一下钮,雨伞撑开,她隔着车窗冲他摆摆手,“拜拜!”
 
 
第12章 
  拍写真那天,天气很不好,一整个下午都是阴天。
  但在日落时分,乌云突然被拨开寸许,漏下金色的光。
  摄影师激动得嗓子都喊劈了,忙让南笳赶紧站到楼梯上去,再拍一组。
  南笳穿黑色机车夹克和质地垂坠的雪纺短裙,靠在栏杆上睥睨镜头,微卷的一头黑发,妆容冷艳,像废墟玫瑰。
  等到天光暗下去,摄影师意犹未尽地收工。
  南笳从楼梯上下来,旋即换上笑脸,同摄影师和其他协助拍摄的工作人员道谢。
  南笳问摄影师:“现在要选片吗?”
  助理小覃说:“我们会先筛选一遍再给笳姐你来选。”
  南笳比个“OK”的手势,“那我可以收工啦?”
  小覃说:“可以的,笳姐可以去先去换衣服。”
  小覃将南笳送到保姆车上,关上了门,自己守在门口。化妆师在车里,帮忙拉起了两侧的遮光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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