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挥物流的工作人员把床垫放在门口, 结过钱, 等人走后,曹杰站在靳睿家门前,抬起手, 刚准备敲门, 听见里面一声尖叫。
是黎簌的声音,几乎是戴着哭腔的:
“疼!靳睿!不行的, 好疼啊!真的好疼!”
曹杰像被雷劈了一下, 猛地收回手,连着后退三步。
这......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阿睿对小揪揪下手了?
畜生, 昨晚不是还一副清心寡欲的和尚样儿么!
为了避免尴尬,曹杰摸出手机,点开靳睿的头像,思索着打下一行字:
【阿睿, 你起床了没?我快到你家了,先去吃个早餐,你醒了告诉我一声。】
曹杰对靳睿和黎簌的感情非常非常有信心。
他总觉得哪怕黎簌才刚回来、哪怕两人时隔多年没见, 他们两个想要重归于好,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几年曹杰和靳睿跟着他爸去江城寺里祭拜时, 靳睿跪在佛前求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反正他是非常虔诚,重重磕头时,心里想的是:
佛祖受我一拜,希望靳睿和黎簌家的孩子会跑之前,我能遇见我的真命天女, 如能成功,不胜感激。
毕竟当年,曹杰第一次来泠城时,吃得狗粮之多,让他至今难忘。
校园里的恋爱他看多了,作妖吵架的。
只有靳睿和黎簌不同,他一直记得那天凌晨,天未亮,他打着哈欠坐在行李箱上,看黎簌一脸没睡醒地站在窗边,递给靳睿一罐用暖宝宝热过的旺仔牛奶,和他说,早点回来呀。
黎簌这个姑娘,心思都是透明的,不扭捏不矫情,可可爱爱。
靳睿又是个温柔专情的男人。
曹杰心说:
如果这都不能顺利在一起,他直播倒立拉翔!
所以哪怕黎簌刚回来那天就和靳睿滚到一起,他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儿,只会觉得,早该这样了。
他们两个早该这样了。
这么想着,曹杰把信息给靳睿发出去。
他靠在门边,转着手机想,如果超过2分钟靳睿没回复,那就是他兄弟好事成了,他立马去楼下买鞭炮。
一万响的那种!
连放三天!
正想着,房门被拉开。
穿戴整齐的靳睿拎着手机,探身看他:“这叫快到我家了?”
“啊?”
曹杰愣了半秒,一把揽住靳睿的脖颈,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你们......”
“扒门缝听了?”
“什么扒门缝,小揪揪叫得那么大声儿,我站门口半米远都听见了,还以为你俩没起床呢。”
靳睿好笑地看曹杰一眼,往室内的方向扬了扬下颌:“昨天不是说了腿伤了,涂药酒呢。”
“你俩进度能不能快点?!”
“怕吓着她。”
床垫子挺沉,靳睿和曹杰一起挪到屋里,立在客厅一侧的墙边。
曹杰扭头,看见黎簌正一脸痛苦地坐在沙发里,捧着自己的膝盖,小心吹气。
抽空抬头和他打了个招呼:“早呀曹杰。”
“哦,早早早。”
屋子里暖气开得足,黎簌只穿了短裤,露着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
曹杰跟在靳睿身边,用口型问:兄弟,就这,你能忍得住?
被靳睿警告地瞥过来,闭嘴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食物的香气,曹杰肚子响了一声,直接掉头往厨房走:“你们已经吃过早餐了么?吃了什么,还有没有了?有的话给我也来点,大早晨就来当搬运工,我还没吃饭呢。”
黎簌挺欢快地和他说:“我煮了汤,还有煎蛋吐司,做得有点多,正好你来了,快去吃吧。”
曹杰到了靳睿家如同自己家一样,溜进厨房里盛了汤,又拿了一块放了煎蛋和培根的吐司,坐在餐桌边。
汤是很简单的番茄蛋花汤,味道挺鲜,曹杰喝了几勺,问靳睿:“小揪揪以前就会做饭么,厨艺可以啊。”
“不会。”
黎建国在时,黎簌是家里的宝贝。
去厨房帮忙打下手时,老人都不让小姑娘碰菜刀碰冷水,只让她做一些简单的。
那时候黎簌虽然不至于五谷不分,但在老人的保护下,手艺真的有限,用削皮刀给红薯削皮,都要被老人笑话,说被她削皮的红薯比原来小了一半。
做饭这件事,应该是她在帝都这几年学会的。
靳睿并不感到任何欣慰,看她动作熟稔地把鸡蛋打入煎锅里时,他是心疼的。
曹杰看靳睿嘴唇抿成一条线,吸溜着汤,乐了:“做个汤,瞧把你心疼的。”
在曹杰吃早饭时,楚一涵和赵兴旺也风风火火跑来了。
楚一涵拿了美甲机,拉着黎簌要给她做美甲,两个姑娘凑在一块,鼓捣那些瓶瓶罐罐。
赵兴旺则跟着曹杰一起,蹭了一碗汤喝。
喝完砸吧着嘴拍马屁:“鲜!睿总手艺就是好!”
黎簌耳朵尖,在卧室里都听见了,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喊:“那是我做的!”
“谁?”
赵兴旺十分诧异,“我去,老大现在可以啊,会做汤了?!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嘴上夸完,转头小声和靳睿曹杰说,老大以前可啥也不会,有一次黎姥爷不在家,她用微波炉给我们加热水煮蛋,要不是那个鸡蛋煮的时候就裂了个缝儿,我和楚一涵就得命毙当场,你们说说,哪有用微波炉加热水煮蛋的?!
黎簌气疯了:“赵兴旺你把我的汤给我吐出来!”
楚一涵也骂他:“赵墩儿,你可闭嘴吧,喝你的汤。”
“闭嘴我怎么喝汤啊?”
赵兴旺刚喊了一嗓子,被楚一涵从卧室丢出来的一个空矿泉水瓶精准砸中,“哎呦我去!你还挺准!”
吃过早饭,三个男生挤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曹杰开着油烟机,点了支烟,才说起正事:“阿睿,合作没谈成的事,你听说了吧。”
靳睿表情淡淡:“听说了。”
昨晚他还在看资料,消息就已经过来了。
有点遗憾,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胜故欣然,败亦可喜”。
另一边的卧室里,楚一涵帮黎簌挑了个颜色,说黎簌手白,用这种车厘子红涂一定好看,不艳俗,还很性感。
她帮黎簌涂着指甲油,忽然瞄了眼卧室外,压低声音:“簌啊,你听靳睿说了没?”
“什么?”
“靳睿和曹杰有个项目,忙了好几个月了,没合作成,被别人抢走了。我也是今早才听赵兴旺说的,好可惜啊。据说按保守估计,如果合作成功,一个月起码是这个数。”
楚一涵举起手,比了个“2”的手势。
黎簌愣了愣。
靳睿大手大脚成什么样,她是知道的。
以前上高中时不懂名牌奢侈品,只觉得他豪气,没细究过他穿的用的有多贵,逐渐知道后,猜也觉得靳睿的收入应该是十分可观的。
如果只是一个月2万块,不足以说可惜。
毕竟2万块对靳睿来说,连块手表都买不成。
所以黎簌问:“是每个月20万?”
“对呗,而且只是粗略计算呢,赵墩儿说真要能谈下来,一年300万是轻松的。”
“怎么就被人抢走了呢!”黎簌忽然就急了。
这不等于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么!
这得多闹心啊!
“不知道啊,这中间利益勾结的,破事儿多了去了。”
楚一涵叹了一声,“反正就是挺可惜的,刚才来时,赵兴旺都郁闷一路了,本来他也想跟着分一杯羹呢,这回没戏了。”
“那怎么办啊......”
黎簌刚回来,对于他们在做的事,她都只知道个片面,具体的什么都不知道,听说这件事,只觉得又懵又生气。
“能怎么办,没了就是没了呗。”
楚一涵也觉得可惜,“我想着,干脆今天答应赵墩儿算了,没准儿能让他高兴一下。估计靳睿更郁闷,毕竟是他一手负责的合作。”
黎簌一只手被楚一涵按着涂指甲油,另一只手放在光疗机里烤着,但她人已经坐不住了。
靳睿那么骄傲的人,失败了一定很难过。
得去安慰安慰他吧?
这么想着,黎簌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楚一涵紧忙按住黎簌:“哎呦我的宝,你先别动啊,你一动我涂不好啦。”
说完,楚一涵觑着黎簌紧绷着的小脸,笑道,“担心啦?没事儿,他们肯定也在聊这事儿呢,估计会互相安慰的吧。”
黎簌向卧室门外张望去。
三个男生都站在厨房里,曹杰正叼着烟喷云吐雾,赵兴旺垂着头一脸不甘心,唯一靳睿,看上去很平静。
他靠在料理台上,手里把玩着手机,安静听着曹杰和赵兴旺的对话。
厨房窗外有阳光投入室内,靳睿半个人都浸在明媚光线里。
在某个瞬间,他忽然抬眸,看向卧室的方向。隔着整个客厅,与黎簌的视线相撞。
靳睿似是愣了愣,随后对着黎簌,轻轻笑了一下。
黎簌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想要安慰人,慌乱收回视线。
本来以为,靳睿和赵兴旺曹杰在一起,他们怎么也会安慰他的。
但等黎簌做完美甲回到客厅,居然听到曹杰乐呵呵地说:“阿睿失手的时候可太少了,我觉得今天值得纪念。要不咱们晚上搞点好吃的,庆祝一下?我爸上回给我拿了几瓶好红酒,打开喝点呗?”
赵兴旺欢呼一声:“那行,晚上我去买点牛肉,搞个黑椒牛肉粒配红酒吃一吃。鸡翅也来电吧?”
两人兴奋地唠起了晚饭菜单。
这完全不是黎簌想象中的“安慰”该有的样子。
甚至曹杰路过黎簌身边时,她还听见曹杰嘟囔着,说要给他爸打电话,报告靳睿失手的消息,让他爸听听,阿睿也不是万能的。
黎簌一把抓住曹杰的衬衫衣摆,把曹杰吓了一跳:“怎么了小——呃。”
顿了顿,他重新开口,带着广播强,“——黎簌,怎么了?”
她坐在沙发上,勾了勾手,示意曹杰靠过来点。
曹杰瞄了眼不远处的靳睿,有点不太敢凑太近,怕挨揍,干脆缩着身子蹲在了沙发边。
两个人像做贼一样,小声交谈:
“曹杰,靳睿还好么?”
“啊?好啊,他为什么不好?”
“我听说他有个项目失败了,你不安慰安慰他么?怎么还要庆祝啊?”小姑娘语气十分不满,带着浓浓的维护意味。
“不至于吧,这点事儿还得安慰......”
说到这儿,曹杰猛地停住了,他觉得这是一个助攻的好机会,强迫自己耷拉下嘴角,“是!是得安慰的!我安慰来着,但不管用啊,男生哪会安慰人啊?还是你们女孩子心思更细腻,要不,你去安慰安慰阿睿?”
“我怎么安慰......”
“你随便说点什么,要是能抱抱他,那就更好了。”
什、什么抱抱!
黎簌瞪大眼睛。
曹杰则趁机跑了,到餐桌那边,给他爸打电话去了。
临近8点,楚一涵和赵兴旺是要去上班的。
两个人说是晚上过来吃饭,然后一起出门了。听说靳睿今天不出去,还拿走了他的车钥匙。
黎簌还在思考着:
抱抱就算了吧,突然抱人家什么的,好诡异!
但一个月20万呢,说没有就没有了,那得多难过?
安慰还是得安慰的!
黎簌心里打了个腹稿,起身,瘸着腿走到靳睿身边:“你,跟我来一下。”
曹杰就在餐桌那边,但安慰人这种事儿吧,有旁人在容易影响发挥。黎簌拉开房门,准备和靳睿在过廊谈谈。
可房门拉开,她先看见了楚一涵和赵兴旺楼梯口的地方。
她本来想问一问,怎么他们两个还没走。但还没等黎簌问出口,楚一涵和赵兴旺忽然抱在一起,然后接吻。
赵兴旺的手紧紧揽着楚一涵的腰,吻得十分忘情。
黎簌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咪,顾不上膝盖疼,瞬间跳回屋子里,关上了门。
跟着她走到门边的靳睿没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就被黎簌拉着手,一路带进了卧室。
小姑娘还把门给关上了。
阻隔掉曹杰幸灾乐祸和他爸报告靳睿商场失利的声音,没能阻隔掉过廊那一幕给黎簌带来的视觉冲击。
她还是第一次,围观别人接吻。
大学校园里应该有很多情侣,但黎簌那时候一直处于情绪低迷且丧的自我封闭中,每天的行程轨迹都十分固定,也不太注意周围的人或物,猛然看见有人情意缠绵地接吻,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惊讶。
惊讶之余,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情愫,像是有谁在她胸腔里撒了一把种子,种子萌芽,疯狂生长。
她蓦地想起,那年靳睿用围巾覆在她唇上,然后俯身吻过来的画面。
像在脑海里放了一帧十分十分缓慢的镜头。
黎簌呆呆站着没说话,靳睿就笑了:“关门干什么,有事儿和我说?”
听见靳睿的声音,黎簌才渐渐回神,只不过脑海里还是时不时蹦出楚一涵和赵兴旺接吻的一幕,也就把之前打好腹稿的措辞全都忘了。
她木着脑子直白道:“我听说你有个什么项目失败了,想安慰安慰你的......”
“想安慰我啊?”
靳睿动了动被黎簌拉着的手,“我以为你是想趁人之危、占我便宜呢,手都被你拉了半天了。”
黎簌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是拉着人家手把人带进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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