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道:“是,奴婢知道您的意思了,这就去回绝了端木夫人。”
“你等等……”闻人心冉喊住她,阿若立即折返了回来,“你是知道的,阿若,本后的时间不多了……”她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道:“你去告诉端木家那泼妇,本后不是太子,不惯着她那女儿,大婚的日子由本后定,小贱人就是爬也要给本后爬着过来!”
阿若点头,闻人心冉挥退了阿若,叫来另一个心腹。
“你去找大王,再提一提太子的婚事。”闻人心冉沉思着,西兴战事已毕,用一场喜事可以安抚民心,本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希望大王能尽早安排太子大婚,耽搁不得了。
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脑却很清醒,她很清楚,只要成了亲,自己那宝贝儿子就不会再产生出家的念头。同时能把军权仅次于尉迟傲天的端木放与自己、自己的儿子捆绑在一起,早晚大家都是要上一条船的。
这样一来,儿子在通向王位的路上便又多了一枚筹码。
当然,更重要的是能威慑林瑶,让她不敢打后位的主意,一石几鸟,妙哉!
……
西兴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尉迟傲天见闻人心冉再次提起太子的婚事,这次他同意了,但考虑到这是儿女的婚姻大事,闻人心冉这边先是毁了婚约,如今又不作数,如此反复,不知道他的老部将端木放一家怎么看。
战事虽已平息,但尉迟傲天需要处理的政务依旧很多,抽不开身,于是他决定让林瑶出面,代表他先去端木府和端木放、端木夫人商议一番此事,问问他们的意思。
端木府在城东,府门口的旗帜威严肃穆。
林瑶刚下了马车,目光触及那面熟悉的旗帜,只觉得前方有一只狮子张开了大口,等待着将自己吞进那诡谲的阴谋算计中。
在此之前,林瑶和端木玑薇只见过几次面。
虽说端木玑薇有点目中无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性情中人,至于忆萧……林瑶能隐隐感觉到端木玑薇并不喜欢他。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强求一段姻缘,那么结果也必定不能如愿以偿。
林瑶进了府,却被管家告知将军夫妇不在府中,只有端木玑薇在休养。她便直接去见了端木玑薇,好把一切话都说清楚。
“大王定下了你和太子的婚事,你想退婚吗?”
林瑶没有给端木玑薇转圜的余地,当场就要她给个明确的答案。
“不用了,我愿意嫁给太子。”端木玑薇抬眸,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
林瑶点了点头,这件事上她尽力便好,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
端木玑薇最终也没有说一句送客,只是目送林瑶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四周的光芒黯淡,只有她的心间上竖起了一把雪白刀刃。
踏出府邸的时候,如果林瑶回眸瞧一瞧,定能看见端木玑薇的目光中掺杂着浓浓的恨意,像是淬了最毒的毒药。
太子大婚的当日,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普天同庆,尉迟傲天和闻人心冉一同登场太子府,为太子的婚事做见证。
闻人心冉今日的心情格外愉悦。林瑶只道因为是大婚之日,所以闻人心冉才对自己格外客气,却不知道,这份客气的背后,藏着的是闻人心冉蛰伏的另一手杀招。
“……就让你再多活几个时辰。”
等林瑶离开以后,闻人心冉的目光这才透露出丝丝阴霾,身侧服侍的侍女皆低下头颅,不敢仰视主人此刻的失态。
另一边,端木玑薇身着繁重的婚服,从太子府的正门进入,跨了火盆,和太子行过夫妻礼,接着挨桌向宾客敬酒。
牡丹般富丽堂皇的新娘,纤纤素手端着甘冽可口的美酒,谁会拒绝这般的好意?
当端木玑薇敬向林瑶时,林瑶站起身,托着酒杯回敬,“太子妃,祝你和太子夫妻和睦,白头到老。”
端木玑薇面上和善,心中只笑道:林瑶,这一杯酒,我只敬你——黄泉路上永不超生!
只是没想到,当林瑶抬起杯底将要饮下时,身旁端着酒壶的侍女突然脚下一滑,不仅弄翻了她的酒盏,壶里的酒还倒了她一身,湿透了她的衣服。
侍女惊叫了一声,连忙用手帕为林瑶擦拭,婚宴顿时乱成一团。尉迟傲天的神色明显不对了,闻人心冉立马见机行事,从位置上站起,佯装怒斥道:“放肆!竟敢扰乱太子的婚宴,来人!拖下去斩了!”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转出来一群侍卫,吉祥欢庆的婚宴上顿时亮起了刀光剑影。
情形忽然急转直下,容不得人多加思考。林瑶虽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心中只道闻人心冉未免太小题大做,她正要阻止,端木玑薇先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动作。
“王后娘娘,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端木玑薇冷笑着,事到如今,终于图穷匕见:“见血……不太好吧?”说着,她瞥向闯祸的侍女。
侍女垂着头,十分冷静,她未有一丝惊慌无措,眼角的余光和闻人心冉作了交换。她原本是兰曼莎尔的侍女,自从兰曼莎尔死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沦为宴会打杂侍女,闻人心冉却看上了她这特殊身份,用她弟弟威胁,让她找机会弄死林瑶,如果不按照闻人心冉说的做,就把她三代单传的弟弟捉去当太监。
侍女知道,有闻人心冉在,她即使死不了,也活不好。
“太子妃说的也对,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利。”尉迟傲天道。
此事算是歪打正着平息了,而闻人心冉并无感激,相反心里早就骂死了端木玑薇这个小贱人,不守贞操在先,刚过门就敢当众和她唱反调,若不是为了儿子的面子,她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
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自己拿来安抚儿子的一颗棋子而已,哪里来的气焰嚣张狂妄至此?!
片刻后,林瑶被闻人心冉的侍女请下去换衣服,侍女为林瑶引路,从婚宴大厅穿过长廊,一直到厢房,贴身侍女则在一旁扶着她。
“王妃,这样穿着衣服容易着凉,我们先进去换了吧。”贴身侍女提醒道。
林瑶站在原地却不动了,突然说:“这间屋子窗门紧闭,肯定十分闷热,你先进去打开通通风。”
贴身侍女没有多想,她吱呀一声,缓慢的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整间屋子又隐隐夹杂着钻心刺骨的冷,她摇了摇头,弯着腰进去。
林瑶的视线一直跟着侍女,刚才她被请下去换衣服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至于让贴身侍女先进去,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上次凌迟素衣杀鸡儆猴后,闻人心冉再不敢有大的动作,但她又不甘心,趁林瑶随尉迟傲天第三次西征时,又在她寝宫安插了几人,然而经过一系列的事情,林瑶的警惕性已经变高,没过多久还是发现了闻人心冉的眼线。
那贴身侍女便是眼线之一,她进了厢房后,直接推开了窗户通风。
此时,她并不知道,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已经死死盯住了自己。
房梁上的刺客舔了舔嘴角,把匕首从腰间黑布上拔/出来,一步步挪到这侍女上方。
林瑶看见侍女开了窗,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刺客动了。
“救……命……”
一声呐喊还未结束,那侍女就死死瞪圆了双眼。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黑衣刺客,喉间的血窟窿正在汩汩流出鲜血。
刹那间,一地的淋漓猩红。侍女的身躯宛如失却了灵魂的傀儡,僵硬的往前倒去。
林瑶的脚下只迈了一步,就看见一道黑影从窗户上方跳下来,手上还拿着把沾满血的刀。
黑影转过身,他显然看见了林瑶,林瑶感觉自己像被一只猎豹盯着,浑身动不了,但此时已经刻不容缓,她当机立断,大声喊叫,“有刺客!快来人!”喊罢转身就跑。
很快,尉迟傲天派的人前来支援,将刺客绑着按在地上,尉迟傲天将林瑶的手轻放在自己宽厚的手掌中,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她。看向刺客时,剑眉之下却满是冷酷与愤怒,刺客本是亡命之徒,一生未曾怕过什么,但尉迟傲天强大的气场如巨石般压在他的胸口,令他凝息屏气,不敢妄言。
“是谁派你来的!”低沉雄厚的嗓音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刺客指向兰曼莎尔的侍女,侍女这时候才抬起头,正视尉迟傲天和林瑶,“没错,刺客是我雇的,也是我让他去杀林瑶的!”
高大雄健的身躯从王座上走下来,军靴踏在地面发出有节奏的闷响,尉迟傲天拔出剑,架在侍女的脖子上,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护腕紧绷着,几欲被暴涨的肌肉崩断。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曼王妃的侍女。”侍女咧开嘴大笑起来,朝林瑶唾了一口乌黑的血,“我要为曼王妃报仇!她该死!”
“够了!”尉迟傲天眉头一紧,手臂一振,侍女的脖颈上顿时血液飞溅,应声倒地,他转身对着刺客,剑刃上的血一滴一滴淌在地上。面对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刺客额头冒出颗颗冷汗,当即咬破口中的毒囊自尽。
好好的一场婚宴终究染了血,端木玑薇冷眼看着这一切,撇下忆萧转身去了屏风后,说她见不得血。
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一看见血,她就会想起兰逵启。
……
尸体很快被抬走,地上的血迹也被冲洗干净,唯有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仿佛阴冷的怨灵,始终在尉迟傲天和林瑶的四周徘徊。
可能是方才用力牵动了背上的伤,尉迟傲天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冷哼了一声“阴魂不散。”
林瑶知道他说的是兰曼莎尔,上前挽住他的手,“大王觉得这侍女说的是实情吗。”
“嗯?”尉迟傲天其实心中也有猜测,只是他不愿去考虑这种可能性,但此刻林瑶提起,他不得不正面这个问题。
林瑶摆了摆手,周围的人识趣的远远退开,她这才轻声说:“兰曼莎尔之死和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这侍女对兰曼莎尔忠心,也不该恨到我身上,非要置我于死地。”
尉迟傲天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沉默,但从他的眼神里看,显然也是觉得侍女的话过于牵强。
林瑶绕到他的身前,抬起头直视尉迟傲天的双眸:“大王,你信不信,大嫂才是幕后主使。”
“大嫂……”尉迟傲天恼怒的揉了揉鼻梁,“我一向对她以礼相待,甚至将王后之位给她,她为何还要这样做,真是人心不古吗?”
“大王难道没有察觉大嫂一直以来都对你心存爱慕?”女人对女人最为了解,林瑶知道闻人心冉对尉迟傲天的爱有多疯狂。
即便是粗旷如尉迟傲天此刻回想起来,也能感受到以往闻人心冉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他一向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瑶儿,你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不许她伤害你分毫。”尉迟傲天紧紧把林瑶搂在怀里,“明天开始你身边的护卫增加一队,不分昼夜保护你,我也会时时留心,明枪暗箭尽管来好了。”
但闻人心冉却再也没有了多余的心思来谋划林瑶,她此刻仿佛一只垂死的母猫,破败的身躯埋在床褥里,无神的双眸时不时闪过丝丝痛苦和不甘。
尚矛矛每日都来施法,不仅未见效果,那悼词一般的咒语反而让闻人心冉更加烦躁。
“王后。”侍女推门进来,打破了闻人心冉的思绪,这些天随着她病情加重,更换床单也越来越频繁。
屋子关了一夜,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和恶臭,侍女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没规矩的奴才!”闻人心冉仿佛是被刺痛的野兽,沙哑着嗓子尖声斥责,不等侍女下跪请罪便吩咐道:“把这贱婢的鼻子割下来!”
不断求饶的侍女被拖了下去,很快便传来凄厉的惨叫。
“王后不要动怒,对身体没有好处。”尚矛矛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住嘴!”闻人心冉怨愤的瞪着他,“你是漠北最有名气的大巫祝,却对本后身上的魔鬼束手无策,还有什么脸来教训本后?”
尚矛矛没有反驳她,只是扫了一眼换下的床单,心中已经明白闻人心冉命不久矣。
面对将死之人,尚矛矛也不再存戏弄之心,可若是直说王后的病症,恐怕王后盛怒之下自己也要步了门外那侍女的后尘。
他只得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如同上次那样问道:“王后,小臣必须问您,守寡那些年您是否还有过其他男人?事到如今,唯有说出实话,魔鬼他才会停止诅咒啊!”
此言一出,闻人心冉脸上怨毒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惶恐。
她颤抖着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咬牙摇了摇头,尚矛矛将她反常的神态看在眼里,又一次暗自记下。
……
到了夜里,想到白天和尚矛矛的交谈,闻人心冉心中绝望至极,那十几年里,她名为守寡,暗中却与两个男子私通,若不说出来,魔鬼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可若是说出来,忆萧太子之位必然难保。
权衡之下,与其让儿子失去王位,她宁愿自己不活了。
已知自己终将一死,闻人心冉的思路顿时清晰了许多,“林瑶,为了萧儿,你非死不可。”
第二天,闻人心冉私下召见了杨乐师,杨乐师俊美无俦冠绝漠北,可闻人心冉却不是要享用他的男色,她只是吩咐杨乐师,要他用尽手段勾引林瑶,至少把林瑶弄上几次床,也让她尝尝被魔鬼诅咒的滋味,最好让林瑶病死,永绝心头之患。
对于杨乐师的长相,闻人心冉信心十足,即便是她这个病重之人,第一眼看到杨乐师时也只觉得春心荡漾,她绝不信林瑶能抵挡得了杨乐师的勾引。
此时她却压根没有考虑到林瑶对尉迟傲天的感情。
虽然闻人心冉答应一旦成为林瑶的相好必以重金酬谢,但杨乐师不是傻子,其中的危险他清楚得很,下意识便想要拒绝。
“你的家人已经被本后请进了漠苍城,他们的生死取决于你。”闻人心冉的威胁让杨乐师只得铤而走险试一试。
从王后处要来了林瑶每日的出行动态,此后的三天,杨乐师每日便在林瑶外出必经之路上吹奏骨笛。
这一日,林瑶在护卫的保护下外出闲逛,闻听笛声,顿时觉得精神一振,凑上前去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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