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是,面对她的讽刺,闻人心冉既不感到难堪也不气恼,反而扶了扶额,神情一副志在必得之势,似笑非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不如先听听本后通过藏书阁发现的秘密?”
原来,当日闻人心冉让阿若去藏书阁寻偏方,一直没能找到治她怪病的偏方,但却歪打正着在无意间找到了一本医书,此书是个专为东耀皇城中贵妇人治病、后来到漠北成为御医,如今告老还乡的大夫所写,上面详细记录了端木夫人先天脏器和正常女子不同,无法生育。
得知此事后,闻人心冉不禁冷笑,弄了半天端木家那泼妇连孩子也生不了,有什么好得意的,而她正愁手上没那泼妇的把柄,便让阿若去打听端木玑薇是从哪来的。
这一打听不得了,很快她便得知端木夫人还有个孪生妹妹钱末叶在端木玑薇出生那几天得急病死了,死因极为蹊跷,埋在哪也没人知道。
于是她猜想,端木玑薇要不就是钱末叶生的,被她钱末九假孕抢走,又杀了钱末叶灭口;要不死的根本就不是钱末叶,而是真正的钱末九……
那她这个端木夫人……是假的。
直到黄昏,端木夫人才回到府里,整个人好似丢了魂一般。
她远远便听到端木放低哑沉稳的声音响起:“你执意如此,那孩子便留下吧,离开漠苍城,为父替你找个好地方,你去那里隐居。做父亲的……只希望女儿幸福平安就好。”
端木玑薇瞬时红了眼,扑进端木放的怀里,感动的小声抽噎着,连句感恩的话也激动的说不出。
端木夫人叹息了一声,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了自己房里。
回房不久端木玑薇便来找她,向她辞行道:“母亲,女儿明儿一早就走,女儿不在的时候你多注意身体,女儿不孝……给你们丢脸了。”
端木夫人满心都是白日里闻人心冉的威胁,她表面强装镇定关心了几句,内心深处却在激烈挣扎,最终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仔细的端详着端木玑薇苍白的脸,柔声道:“玑薇,瞧你这两天与你父亲斗气都瘦了,母亲熬了汤等会给你送过去,好好给你补补,明儿才好上路,这些年我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端木夫人泣不成声。
端木玑薇听到这话自然是高兴的,加上明天就可以离开,她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说了些从没有怨恨过父母,反而感谢养育之恩的话。
端木夫人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母亲,我不配为人母,更不配为人。”她在心里如此想着。
尽管如此,目送端木玑薇离开后,她还是差侍女将一碗补汤给女儿送了去,直到侍女说亲眼看见小姐全部喝完后才回来的,端木夫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
“疼……疼啊!疼……我肚子疼,救救我的孩子……”半夜,整个将军府都响起了端木玑薇的惨叫声。
端木放心急如焚,披了件外套便吩咐道:“快请大夫来,快!”
床榻上的端木夫人被叫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她一边颤着手擦拭着额头不停冒出的汗珠,一边在端木玑薇凄厉的哀嚎声中又回忆起白天和王后谈话的场景。
当王后说穿了自己瞒了多年的秘密后,她就汗湿了后背,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珠子暴露出了她的心虚。
而闻人心冉高昂着头,嘴角牵起一丝阴笑:“你说……这端木小姐……到底是你们姐俩谁的女儿?”
端木夫人深吸了口气,颤声道:“王后威胁臣妇也没用,这婚事……不是臣妇不答应,只是而今的局面已经不是臣妇能控制的,玑薇……玑薇她,哎!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这对于太子来说……也不公平,所以这婚事……”
“什么?!”
闻人心冉闻言大怒,此事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想必是端木家封了口,顿时拍案猛然起身,怒道:“这个小贱人怎么敢?她对得起我萧儿的一片痴心?好啊,你们端木家有本事封锁消息,本后也有本事散播消息!快说!那孽种是不是兰逵启的?”
端木夫人不敢说是,支支吾吾道:“不……怎么会是西兴王的呢……不是……”
但她这种直肠子的人瞒不住事,一支吾闻人心冉便猜到了,不用说这孩子肯定是兰逵启留下的野种了!
闻人心冉阴沉了一会,随即目露阴狠凶光,咬牙切齿道:“我萧儿为了她都一蹶不振成什么样了,这小贱人竟胆敢如此糟践我儿子的情意!你最好赶紧处理掉那个孽种,这是你们端木家的丑事,不想满城风雨就最好给本后瞒得死死的,尤其不能让萧儿知道,他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否则太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后要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等处理了孽种,小贱人身体养好了就赶紧把她嫁过来,本后会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她依然是荣耀的太子妃,未来也是尊贵的王后,而你端木府也依旧是未来王后的娘家,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敢有一条不按本后说的做,不仅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全部见见光,敢私通敌国端木府就等着遭殃吧!”
端木夫人瞬间就被捏摄住了。
闻人心冉又唤来婢女,拿来了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皮粉末,厉声道:“这是堕胎药,掺水里给小贱人喝了!速度要快,不要再节外生枝。”
端木夫人心乱如麻,被王后拿短的气势下,只能颤颤微微的伸手接了。
思绪转回来,现在的端木夫人全身都在发抖。
毫无疑问,杀死外孙的刽子手就是她,堕胎药正是她亲自下进补汤里的,还督促侍女亲眼看着女儿喝的。
听到端木玑薇撕心裂肺的惨叫,端木夫人蒙着被子抱着头失声痛哭。
……
一直到次日黄昏,在接近十个时辰的折磨下,端木玑薇中途晕死过去几次,全凭名贵参汤吊着,被折腾得九死一生,才产下一死婴。
只见床榻之上,黄昏的残阳映射在她那没有血色的脸上,即便是金黄的光束此时也显得格外凄清。
她如同濒死之人,一动不动的平躺着,无神的看着房顶,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大夫抱着婴尸,摇着头叹息道:“可惜了,已是一个成型的男孩儿,鼻子眼睛小嘴都长好了,造孽啊……唉……”
端木玑薇闻言不顾虚弱至极的身体,挣扎着起身执意要看一眼那婴尸,大夫拗不过她,将婴尸递到了她怀里。
只见那婴尸浑身竟是紫黑色的,那皱巴巴的小脸上紧闭着眼睛,但他的小脸已经初见轮廓,与他的父亲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了应该是多么英俊多么神勇,是属于她的小王子,她的儿子,她与挚爱男人的结晶。
“兰郎……我的兰郎……”端木玑薇小声的呢喃着,眼里有数不尽的温柔,伸手轻轻抚摸着婴尸已然冰冷没有了呼吸的小脸,她低着头,将唇吻了上去,下颚抵在婴儿的额头,紧紧抱着他搂在怀里不肯松手。
“是个儿子,兰郎,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看他和你多像啊,高高的鼻梁,传神的眉眼,我的小王子长大了一定迷倒整个大漠的少女,呵呵,像你一样,他也会遇上他最钟爱的女郎,采一捧太阳花,耍帅的笑着送给她……兰郎,他好乖,不哭也不闹,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我们的儿子……”
大夫看着这令人潸然落泪的一幕也不禁抹了抹眼角,想着见了这具婴尸也是触景生情,便向家主道:“小姐身体亏损的太厉害,必须卧床一整月,且刚经历生产,万万不可这般难过,易留病根。”
又转身同一旁的侍女嘱咐:“你们素日多开解开解吧,婴尸不吉利,趁早掩埋了好。”
端木放点头,拿出了丰厚的赏银当封口费,当下便让人夺走了端木玑薇手里的婴尸。
一个恍神之间孩子便没有了,端木玑薇哭叫着就要下床,她半跪在床榻边,凄厉的喊道:“我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你们已经杀了他的父亲,我只剩下他了,为什么还要杀死他,你们放过他啊……”
心痛的感觉仿佛要将她撕裂,端木玑薇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她感觉自己已经哭的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伸着手,想要将抢走她儿子的人抓住,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瘫坐在原地大哭,撕心裂肺的喊道:“孩子……把他还给我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父亲为什么!不要啊!”
可大夫带着人只是叹息,狠着心径直走出了房间,带着婴尸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端木放看着破败不堪如同一个疯妇一样的女儿,既是心疼又是自责,走到床榻前,将端木玑薇重新扶回床上躺好,将她冰冷的手塞进被子里,开口安慰道:“事已至此,既是天意,你就振作一点吧,先把身子养好!”
这时,站在一旁的端木夫人也心虚的点点头,过去给她掖被子,低头小声安慰道:“是啊,玑薇,身子要紧……”
话音还未落,端木玑薇突然狠狠掐住了端木夫人的脖子,红着双眼怒吼道:“我杀了你——是你!凶手!把儿子还给我!”
端木放急忙阻止,上前将两人拉开,转身护在夫人跟前,怒吼道:“干什么!畜生,放开你娘!”
端木玑薇怒视着端木夫人,厉声说道:“什么天意?这是人为!是谋杀!我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即使生下来也能活,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死了?我这些天日防夜防什么都没有碰,就喝了一碗汤,不是你又是谁?”
端木夫人抹着泪甚是委屈,小声道:“将军,我……我怎么可能害自己外孙!呜……”
一向嘴又快又碎的她接连受了极大的惊吓,此时话都说不利索了,缩在端木放身旁发抖。
端木放将妻子揽进怀里,喝斥女儿:“胡说!你娘怎么可能害你?”
端木玑薇思绪一转,又指着端木夫人吼道:“王后把你叫去之后,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还对我道歉要我原谅你,是不是她让你杀死我的孩子?那碗汤里下了药对不对?她是主谋你是帮凶!”
面对女儿的指控,端木夫人心虚得更厉害了,只埋在端木放的胸膛里哭。
端木放也听出了异样,但事已至此,又是王后出手,他能怎样呢,难道去城堡里将此等丑事闹得人尽皆知,那以后玑薇该怎么做人,于是他只能忍痛骂道:“怀上兰逵启的孽种到底是谁的错?都怪我太纵容你了,自己好好反省,振作一点!”
说完,他便扶着端木夫人甩袖离开,还叫人把门锁了。
“凶手,你们都是凶手!把我儿子还给我……”
“我抱着他,冷冰冰的,浑身都是紫黑色,你不怕他夜里来找你吗?”
房间里只留下端木玑薇一个人在悲恸控诉,痛失爱子的她狠狠的攥紧了拳头,此时的她,对待失去的一切,都无能无力,她恨,她好恨。
但除了恨,现在的她哪有什么余力来改变这该死的一切呢,只能坐在床榻上痛哭。
第167章 爱别离 玑薇,我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夜色褪尽, 朝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当第一抹晨曦穿透层层云雾的时候, 一切仿佛又回到正轨, 归于平静。
在一座一眼望去深不见底的冰窖里, 一块巨大的冰面上暂时停放着兰逵启孤零零的棺材, 极寒的环境将死亡后本该发生的一切统统阻断了。
此时, 漠苍城堡中却很热闹, 对于这位西兴之王的尸体以什么规格下葬, 葬在何处, 还是该曝尸荒野警示世人,大臣们在朝中分成了两派,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
尉迟傲天背上的伤口又感染了,昨日才开刀去了腐肉, 硬撑着上朝处理军政事务,一坐上王座就听自己的臣子们如同市井泼妇争吵个喋喋不休, 直至下朝回到曜日殿时, 耳旁仍然嗡嗡作响, 心烦不已。
见男人脸色铁青, 林瑶为他递来了一杯茶解渴去火,一边为他捏肩一边提议道:“大王依我看, 不如把西兴王的棺椁运回西兴王陵去,以帝王的规格下葬,他毕竟是西兴曾经的王, 而且生前经受的刑罚太过残酷,容易激起西兴人心中的怨气,如此一来, 大王此举便可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大王放心,之前的鹰刑已经足以震慑西兴人,此举不会使皇威受损。”
尉迟傲天沉思片刻,点头道:“有道理。”
他正想说出口“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侍从小跑着进殿禀告,说王后的侍女阿若求见。
阿若进殿后,对大王和王妃各行了一礼,说道:“王后想请大王过去商量太子大婚的事。”
王后闻人心冉认为太子殿下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说不定等成了家,太子就会有男人的担当,必然能振作起来,不会再成日窝在府中无所事事了,所以差人过来请大王过去商议。
尉迟傲天最烦闻人心冉为忆萧的懦弱不成器找借口,抬手示意林瑶停止捏肩,他抬手捏了捏眉峰,心道忆萧但凡能意识到他是个男人,是漠北太子,今日就能振作,这和娶不娶妻有何关系?添乱!
他坐起身,披上一旁的黑色大氅,摆手道:“太子的婚事不急一时,西兴的事处理完本王自会过去商量,你先出去吧。”
阿若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被他冰冷的眼神直接杀了回去,只得心有不甘的退下了。
之后,尉迟傲天拉着林瑶的手说道:“西兴王的葬仪就按你说的办吧,瑶儿现在是越发的贤惠能帮我分忧了,应是你才是母仪天下的人。”
林瑶忙打住他:“嘘,我可不是王后,母仪天下这个词可不能乱用。”
尉迟傲天意识到口误,皱了皱浓眉,随即开玩笑道:“哦,若是后位给你,你要不要?”
林瑶收了笑容,正色道:“不,后位给大嫂,太子才名正言顺,我不要虚名,只要你我能一直相守在一起,这比什么都好。”
尉迟傲天听了点点头,粗糙的大手握紧她的手。
而此时阿若还没走远,殿内空旷,尉迟傲天声音又洪亮,他们的玩笑话皆被她听去了耳朵里。
146/162 首页 上一页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