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圣女,你能安全无虞就好!你说有人要谋害你,到底怎么回事?”
“圣女,御驾面前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大祭司沉着脸看了她一眼。
“大祭司,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信口开河?”林瑶回击了他一句。既然已经撕破脸,她也没必要再客气什么,“皇上,我逃出来之后发现主殿的殿门和全部窗户都被人从外面钉死了。敢问大祭司,这不是蓄意谋害是什么?”
“荒唐!竟有此事?”尉迟连赫既震惊又愤怒。
“皇上,千真万确。”
“是不是真的先把火扑灭了再说。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龙体为重啊。万幸圣女平安无事,您还是先行离开,至于是谁要谋害圣女,等火扑灭了再查也不迟。”大祭司在官场生存了这么多年,政斗经验丰富,话说的一丝不漏句句在理。
尉迟连赫看着冲天的火光,皱眉,“也好。”
林瑶正要开口,大祭司抢在林瑶前面继续说道,“皇上,此事发生在圣宫,圣女才住进玉琼宫没几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微臣责无旁贷,请皇上把追查元凶的事交给微臣。”
事情发生在圣宫,圣宫是大祭司的地盘,他对这里的人员也比其他人要熟悉,交给他看似确实很妥当。“准了!”尉迟连赫金口一开,此事就这么定了。
林瑶心里一沉。她明白,此事交给大祭司处理最终就只能不了了之,但皇帝金口玉言已经答应,此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尉迟连赫离开后,大祭司洋洋得意。那副阴险奸诈的样子被火光一映,显得更是油光水滑,“圣女你放心,本祭司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
林瑶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个凶犯大半夜放火这么缺德,这么丧尽天良,毫无人性,丧心病狂,猪狗不如!长得肯定贼眉鼠眼的,鱼见鱼翻白,雁见倒头栽,猫见吐白沫,狗见狗上树,生个孩子肯定没屁眼。”
耶律珈霓低着头,差点没笑出声来。
大祭司脸上的得意完全不见了,林瑶这一字一句骂的可都是他,骂的他体无完肤。死丫头算是原形毕露了,又是如此的牙尖嘴利,偏他又发作不得,不然岂不是自认了她口中那凶犯是他?只能把火气硬生生憋着,脸气的比一身祭司长袍还绿。
林瑶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当着大祭司的面骂他可真是痛快!
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大火虽无法将玉石玉器烧毁,这玉琼宫中的其他物件却是烧的一塌糊涂,一间偏殿更是坍塌了。
林瑶不好再住,大祭司沉吟片刻,“圣女,玉琼宫修缮需时,本祭司给你另外安排一个住处如何?”
林瑶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风水不错,我就住那吧!”那里是离大祭司最远的宫室,不能摆脱毒蛇,能保持些距离也是好的。
“那里是圣宫中废弃已久的宫室,十分破败,连宫门牌匾都没有。”
“破败没关系,只要能住人就好,至于牌匾……玉琼宫的牌匾不是没烧吗?正好挂到那里去,物尽其用。”
“既然圣女你执意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好了。”大祭司目光变换着,扬声道:“来人啊,帮圣女把那处宫室收拾收拾!”
……
林瑶和耶律珈霓搬到了新的玉琼宫,不过这里却和“玉”、“琼”二字毫不沾边,宫内油漆斑驳,打开大门有着许久没住过人的陈旧气息。就事论事,大祭司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这么会功夫宫室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正要入睡,耶律珈霓扑通一声跪在床帐外,“圣女,让奴婢为您守夜吧。”
林瑶累死了,摆了摆手随便她。
一觉醒来,耶律珈霓掀起床帐挂在乳燕金钩上,“圣女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瑶双目前视,“耶律珈霓,你回大祭司身边去吧。”
“奴婢曾经有害圣女的心思,自知罪责难赎,但圣女救了奴婢一命,耶律珈霓的命从此以后就是圣女的了。圣女如果要赶奴婢走,请让奴婢先报答了您的救命之恩。”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我的面忠诚宣誓,背后却帮着大祭司再来害我?”
“奴婢在大祭司身边既是心腹,也是他的性/奴。”耶律珈霓跪倒在地,耻辱难当的低着头,“奴婢也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奴婢太懦弱了!奴婢不会再帮大祭司了,奴婢已经死过一次,在火海里的时候奴婢甚至想要是就这么死了未尝不是解脱。是圣女救了奴婢一命,今后奴婢只听命于圣女,就算你让奴婢现在就去刺杀大祭司,奴婢也不会犹豫!”
“起来吧,我再信你一回。”
“谢谢你圣女。”
“还有一事,我不喜欢你自称奴婢,这不是说说而已。”林瑶相信经过此事,耶律珈霓已经被她拉拢住了,不会再有二心。不过,她不能掉以轻心,大祭司还是会出手对付她。
“是,奴……不我记住了。”耶律珈霓脸上展开了笑容,这是自从她到大祭司身边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
深夜,静悄悄的,姜太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来人!哪里来的小孩在哭?快去看看!”
无人响应她,凤祥宫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除了风刮过空旷的大殿没有任何的声音。
姜太后凝眉,仿佛有雷霆之怒要爆发。婴儿还在哭,她仿佛在哪里听过,这哭声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揪着她的心。
许久,殿内仍然空无一人,姜太后从凤座上站了起来,循着声音找去。她离开了凤祥宫,很奇怪,明明前面什么也没有,可婴儿的哭声始终环绕在她耳畔。
偌大的皇宫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些宫人太监好像全都消失了。
姜太后一直走,走到了过去她还只是妃子时住的宫殿。她推开了沉重的宫殿大门,经过一重重的帐幔,一个小婴儿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看到她婴儿就不哭了。
姜太后心中钝痛,像是塌了一角,“毛毛。”
婴儿笑了笑,伸出手来要她抱,她连忙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婴儿只穿着一件红肚兜,长得健壮结实,古铜肌肤光滑的像最上等的绸缎,脖子后面有一块暗红色胎记,乍一看像凝固的血。
在姜太后的记忆深处,总觉得当年从昏迷中醒来过一次,是亲眼看见过这个婴儿的,她的毛毛不是奄奄一息的女婴,就是她所期待的小男孩。
唯一的一眼似是而非,却那样深刻,和那块血红色胎记一起深深的留在了母亲的心底。
“毛毛,娘对不起你!”姜太后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嘴里不断呢喃着。
“太后!太后!”秋月小心翼翼的轻唤着。
姜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眼角泪水未干。她脸上的软弱乍然消失,目光锐利如电,声音低沉如雷,“下去!”
秋月一惊,连忙后退,退到了帐幔之外。
姜太后闭上了眼,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脆弱封存。她再睁开眼,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姜露好不容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她的地位!北宫胜的威胁响在耳畔,陈嬷已经死了,虽然不是她杀的,但也解决了她一个心腹大患。
她又想到了尉迟傲天,一想到那双鹰狼一样充满仇恨的眼睛她就后怕,胸口一阵闷窒。
尉迟傲天必须死,绝不能放过,只要他一天不死,她始终不得安宁!
宫外,姜氏病重,连夜请来了太医。
太医为姜氏把脉后叹息了一声,“府里有没有人参,给夫人含在嘴里,还是赶紧的通知皇后和太后吧。”
病榻上,姜氏紧闭着双目,脸如菜色,呼吸几不可闻,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油尽灯枯进入了倒计时。
深夜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夜枭的怪叫。
闻人旖嫣从梦里惊醒。林惜用火折子点亮了宫中的蜡烛,室内顿时明亮如昼。
第50章 油尽灯枯 第五十章
后半夜, 凤祥宫中。太监正跪在地上传达着噩耗,闻人旖嫣半个身子靠在林惜身上,擦着泪, “太医说, 母亲现在用参汤吊着命……”
“行了, 不要哭了, 人难免都有这个时候。你虽是皇后, 不能擅离中宫, 不过事急从权, 你要是不去见你母亲以后恐怕也见不着了。你和哀家走一趟, 送你母亲最后一程。”姜太后平静的说道。
闻人旖嫣悲痛的点点头。
太后和皇后的凤驾一路迤逦而行。
病榻上,姜氏知道自己就要油尽灯枯了,“二妹,嫣儿……”她挣扎着向门口看去, 颤抖着伸出手来,勉强露出一丝笑, “你们……来了。”
姜太后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闻人旖嫣扑到床前, 声泪俱下, “娘!”
姜氏脑袋动了一下,目光中露出慈爱, 提点闻人旖嫣,“你是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典范, 不要哭……”
闻人旖嫣悲难自抑,泣不成声。
“来人!扶皇后下去休息。”姜太后吩咐道。
林惜和另一个宫女上前,扶起闻人旖嫣, 搀扶着走了出去。
“二妹,刚才北宫胜也来看过我了……”
听到北宫胜三个字,姜太后脸色一沉,“他和你说了什么?”北宫胜认定是她杀了陈嬷,与她不欢而散,看来还告诉了姜氏。姜太后愤怒的皱了皱眉,她姜露有必要杀一个贱婢还遮遮掩掩的吗?
“我就要死了,他来看看我……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恨吗?”姜氏看着头顶的浮尘,她声音嘶哑,神情却平静坦然,人到了这个岁数也没什么看不开的。
姜太后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其实感情的事啊,本就说不清也道不明对错。这么多年了,三妹也已经死了,陈嬷也被你杀了,你如今贵为太后,该放下的都放下吧……”姜氏说着剧烈咳了起来。
姜太后给她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
“我要走了,你现在不需要我担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嫣儿,皇帝一直都不喜欢她,听说最近后宫又多了个狐媚,专房独宠……嫣儿她不得宠,又单纯善良,空有皇后的头衔,在后宫那种地方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说了许久的话,姜氏有些累了,歇了歇,又道,“心冉在漠北替大王爷守灵,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在漠北那种茹毛饮血的地方已经过了十一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不希望嫣儿再出什么事,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好好照顾她?”
姜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姜太后的衣袖,袖子上绣的金色火凤图案都被她攥的变了形,“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答应我……”
“好!哀家答应你,照顾嫣儿。哀家不知道北宫胜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认定陈嬷是哀家杀的,但哀家可以告诉你,陈嬷的死与哀家无关。”姜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会是谁?”姜氏问道。姐妹一场,对于姜太后,她还是了解的。若真是她做的,她绝不会否认。
姜太后摇头,“不知道。陈嬷为人不苟言笑,可能在府里得罪了什么人吧。”
“唉,三妹夫对你成见太深,未必会相信你的话……”
“他爱信不信。”
“你能放下怨恨就好了,心存怨恨如迎火持炬,不仅会烧伤别人也会烧伤你自己,你能放下对你自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的嫣儿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她是你的女儿就是哀家的亲人,哀家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姜太后许下承诺。
姜氏缓缓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我累了,睡一会儿……”然而这一休息,再也没醒过来。
……
闻人旖嫣知道母亲病逝的消息后,哭得声噎气凝,晕厥了好几次。
姜太后逼着尉迟连赫去看望闻人旖嫣,“皇帝,皇后刚没了母亲,神情抑郁。就算你和皇后做不到举案齐眉,至少你也该去看望一下吧。否则让天下臣民怎么看?”
尉迟连赫一直认为闻人旖嫣是姜太后硬塞给他的,本就不喜欢,近日屡次被姜太后逼着去闻人旖嫣宫里,母后越是如此,他就越讨厌他的这个皇后。
尉迟连赫心情烦躁,又去了苏亦倾宫里。苏亦倾见他沉着脸,追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知晓原委后,使出浑身解数将尉迟连赫留下。一番云雨过后,尉迟连赫得到了快意,稍稍缓解了压抑的情绪。
“皇上,既然母后要你去看姐姐,夫妻一场,何况她还是皇后,皇上就去看看姐姐呗。”苏亦倾听说皇后哭的眼睛都肿了,闻人旖嫣的姿色本就远不如她,要是哭肿了眼睛就更难看了。皇帝要是看到一脸死了娘的丧气样,会喜欢才怪呢。
“怎么?爱妃也想让朕去看她?”尉迟连赫毫不掩饰对闻人旖嫣的厌恶。
“母后都吩咐了,皇上就算不愿意去,至少也该走一个过场,好让母后顺心不是吗?”
见尉迟连赫神情有些松动,苏亦倾从他身上起来,撒娇着晃了晃他的胳膊,“皇上若是实在不愿意去,臣妾陪您一起去就是了,姐姐丧母悲痛难抑,臣妾也该去安慰一下。”
皇后寝宫里,闻人旖嫣听闻皇帝御驾前来,心中激动欣喜,林惜和一干宫女也为她高兴。
“臣妾参见皇上。”闻人旖嫣盈盈下拜。
“起来。”头顶上方尉迟连赫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
林惜看到尉迟连赫身旁珠光宝气的苏亦倾怔了一下。
闻人旖嫣起身,脸上的笑一僵,“妹妹也来了。”
苏亦倾暗自得意。自古君王爱美色,闻人旖嫣眉间缠绕着悲痛,眼睛红肿泛着血丝,就跟残败的花一样,这样的她只会让皇上更加厌恶。
尉迟连赫皱起了眉,例行公事的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要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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