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傲天没有着急起身,他就这么抬头看着林瑶,几句话说得温柔无比。一个平日里满身满眼凌冽的人,竟也会有这样温情体贴的时候,林瑶看着一向残暴的他用别扭的温和的语气讲话,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却也心酸。
是啊,他们毕竟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却只能通过密道偷偷相会,这让她如何能不心酸?
林瑶别过头去,调整了一下情绪。
“可是摄政王你平日不走密道过来的,今晚怎么突然这么来了?”为了转移话题,转移自己的思绪,林瑶又问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随即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暴戾嗜杀的气息从他身上释放开来,不怒自威。
“我本打算宴会一结束就回军营,从殿里一出来,竟然就撞见了有人在推你,还把你推倒在地!幸亏没什么大碍,不然我一剑杀了他!”说着他大手一挥,之后顿了顿,“出城前我还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可无奈人多眼杂,就只能走密道了,我们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是这样,林瑶心里一暖:“让摄政王担心了,没什么大碍的,我当时反应很快的,用胳膊护住了肚子,手肘擦破了点皮已经上过药了,肚子没事的。”
尉迟傲天的脸色这才平缓了一些,他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道,“今天推你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
一说到秦狩,林瑶本能的抗拒和厌恶至极:“他啊,就是一个禽/兽,人渣子,人如其名了。”
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尉迟傲天看着林瑶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自己,一杯一饮而尽,于是,他便不再继续谈论这个秦狩。
……
却说这秦狩一路颠簸,在马背上和马车里辗转走了好些天,才回到了北溯都城。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东耀见识到的繁华和那里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以及烟花之地那些东耀美人的脂浓粉香。
不过要说什么让秦狩最放不下,还是当属东耀丑女尉迟皓月了,当然放不下的不是她那张面带羞涩的大脸盘,是她身后强大而根深的背景。那可是皇家,是能让一个人瞬间就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位置,权力与富贵同享。
其实在刚刚遇见尉迟皓月的时候,秦狩对她的不屑完全是因为她长得丑,不知情的尉迟皓月反而天真的认为自己邂逅了一个长相俊美还不屑于巴结权贵奉承她的男人。
在发现了尉迟皓月的身份后,秦狩立刻起了歪主意,爱慕自己的丑女竟然是东耀的公主,这个发现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秦狩清楚丑公主很喜欢自己,不难骗到手,比起屈辱的北溯使臣,他当然更愿意做东耀的驸马了。
回到已经改为“秦府”的林府后,秦狩无视了早就等候在门外迎接的家人和林娴。撩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他马上就摊开了笔墨写起了信。
“皓月卿卿,见字如晤。一别逾旬,心恒念……”
作为一个已经自诩摸透了女人心思的男人,秦狩当然知道怎么来表现自己的情感,怎么去一步一步的瓦解尉迟皓月的春/心。这封信他深思熟虑,前前后后想的都很周到,感情真挚却不肉麻,能撩的尉迟皓月春/心浮动,更能让她抱有相思愁苦,恨不得马上就来北溯见到自己。
正在秦狩最后对着自己的笔墨审读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人声。
“相公……”
给林娴这么一打断,秦狩突然就意兴阑珊了,匆匆把写好的信折了起来放进信封便收在了袖子里。顿时满脸的不快和不耐烦。
“什么事?进来说!”
林娴闻声走进书房,一身水绿色的薄衫和罗裙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娇俏明艳,脸上淡淡擦了脂粉。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只为了迎接秦狩回来,可是一进屋子,看到的却是秦狩满脸的厌弃,本来脸上的笑容都凝结在了一起。
“什么事情?快点说,我还有事!”秦狩正眼都没瞧林娴,只是动着嘴唇。
林娴勉强保持着笑容,“相公,你一路颠簸辛苦了,我让小红早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不如……”
“哦,知道了,一会再去!没别的事了吧?”
没等林娴再说什么,秦狩早就抬脚走了出去,空留下林娴一个人在原地。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秦狩几乎每天都在写信,而没隔几日,就会有快马从驿站送过来来自东耀的急件。如有来信,必是秦狩亲自去收,而且拿到了就一个人呆在书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林娴也不例外。
虽说秦狩回了家,可是林娴根本就没见过秦狩几面,话更是几天都说不上一句,每天晚上秦狩都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而林娴被冷落着独守空房。
林娴本是个娇横泼辣的女子,新婚不久就发现秦狩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与他大声争吵,可是这两年在秦狩一次次家暴之后,她的勇气没有了,只剩下了渐渐麻木的灵魂和满身伤痕,整日以泪洗面。
这次秦狩回来后没多久,林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积郁成疾病倒了。
林娴在病倒了之后,本承想秦狩能来看看自己,可是,那简直是妄想。
她还不知道,秦狩早就有了休掉她的想法,对于这个已经没有用处的妻子,他心里越来越多的只是厌恶。他现在满脑子只想尽早娶了那丑公主,好让自己早日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
祸不单行,又过了几天,秦狩和林娴的女儿也得病了。据奶娘说是小儿肺热,是急症,病势凶猛吓得下人和林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也顾不得自己也一样病着的身体,林娴让小红搀扶着去找了秦狩,想给孩子请大夫瞧瞧病症。
林娴几乎是一步三晃,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棉花里,好不容易走到了秦狩的书房,可是在外面的侍卫却说秦大人刚走,去了驿站点,林娴只好就坐在秦狩的书房里静静等候。
秦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身上带着酒气,像是刚刚喝了花酒回来,一摇三晃的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林娴,顿时积压的不快统统借着酒气发泄了出来。
他指着林娴就开口骂道,“你这个臭女人,你坐在我的书房做什么?我让你进来了吗?你这个没人要的赔钱货!”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林娴被秦狩骂的一时又惊又气,急火攻心之间,又流下几滴清泪。
“相公、相公你……你为何如此辱骂我?”
林娴呆呆的看着秦狩,一旁的小红也看着秦狩,想起小姐这两年遭受的虐待,一脸悲愤。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王八蛋,就是你们连带着我被困在这破地方穷院子里,要不是你们,我秦狩早就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了!你哭什么哭!贱人……”
林娴被骂的越听越生气,可是一句话都不敢反击,本想问问秦狩为何这样突然生气,可又怕继续激怒他,自己挨一顿毒打倒也习惯了,就怕孩子的病会因此被耽误。自从嫁给秦狩后,秦狩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对待她的,林娴深深清楚,她实在不能把自己无辜的孩子也搭进来。
挂着满脸的泪水,林娴在小红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寝处。
夜长风紧,林娴一整夜都陪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床榻上还不满一岁的女儿,每口呼吸都像上了刑一样艰难,喉咙里就好像拉风箱一样的呼哧呼哧,每一声咳嗽都让林娴听的心惊肉跳。
母子连心,林娴却只有泪水。
秦狩是一个把自己家的内眷管的很严的人,林娴和孩子生病了,同样着急的只有孟嫣然。想给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请个大夫来瞧瞧,这本来是件简单的事情,可是如果秦狩这一关过不去,根本就没有可能。
孟嫣然心如刀割,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女儿和外孙女这么被病痛折磨,实在受不了了,要亲自来跟秦狩说,林娴很害怕自己的母亲把秦狩激怒了,于是两个人一起去找了秦狩。
可是秦狩却仍是一脸的漠不关心。
“小孩子可不比大人,一丁点儿病病灾灾上了身可就了不得,如果要是不赶紧治,孩子挺不过来可怎么办?你不说小孩子你也看看大人啊,你看看阿娴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再不看大夫喝药这可怎么办啊!”
孟嫣然坐在一边,这番话已经心急火燎的说了不下十遍,可是秦狩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副反正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说我的岳母大人,你知道我这秦府上上下下养了多少人吗?你说今天这个生病,明天那个生病,那我得请多少大夫,买多少药?又要花多少银子啊?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秦狩这番话明显就是在推脱,不想给林娴和孩子请大夫,话里话外都把林娴和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和府里的下人没什么分别。
孟嫣然立马就变了脸色,怒气上腾。
林娴察觉了孟嫣然的怒气,慌忙插嘴堵住了孟嫣然的口,可是一张嘴,却是欲语泪先流,几度哽咽。
“相公,难道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你亲生的骨肉就这么不值钱吗?一条命非得拿钱来衡量分量吗?我死了没什么,可孩子呢?她还小啊,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遭受病痛硬扛着?奶娘都说了,这病再拖就要人命了,相公啊……”
秦狩冷眼看着林娴,根本不为所动,他说出的话,让林娴瞬间就陷入了绝望。
“救活了又怎么样?医好了又怎么样?长大了她也不过是个不带把的,嫁人了她还姓秦吗?哼——我,不,救。”
林娴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狩。
第77章 情网 第七十七章
林娴根本就不敢相信, 这样绝情又没有丝毫人性的话,竟然是从这个自己相许了一生,这个让自己心甘情愿怀胎十月、受尽苦楚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林娴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开始全身战栗, 巨大的震惊让绝望和悲伤全都涌上心头。
“相公, 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她是个人啊!你……你怎么能,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娴悲愤的喊道。
她姣好的脸因为被各种的情绪冲刷着, 整张面孔都开始扭曲、抽搐, 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掉落, 本来因为病重而发软不能好好站起来的身子,被秦狩这么一气,竟然瞬间就忘却了满身的不适,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战栗着, 一步一步的向秦狩靠近,仔细的重新审视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她当初还耀武扬威般从林瑶身边抢过来的男人。
这就是报应, 对吗。
她后悔, 她害怕!可是什么都晚了, 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绝路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长本事了是吗, 瞪什么瞪?你就是再瞪我,也别指望我会给你们请大夫治病!”秦狩满脸鄙夷和厌恶的说道。
他是越来越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荣华富贵都近在咫尺了, 哪怕要再多等一天他都着急,他巴不得赶紧找个理由让林娴母女滚出自己的生活,与自己脱离关系, 他甚至巴不得林娴母女早点死。
在林娴的瞪视下,秦狩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上了林娴,一把狠狠拽住了林娴像纸张一样轻飘飘的身体:“不服是吗?要跟我理论是吗?要造反了不成?”
林娴仰起死人般苍白的脸,悲怆的说道:“秦狩,自从我心甘情愿嫁给你,已经两年了。结发共枕席,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我林娴在你秦狩的眼里,就只是个跟最低微的下人一样的存在吗?你别忘了当年我爹爹在朝中当官的时候,我可是你好话说尽才娶到的,现在爹爹病了,我对你来说就像件毫无用处的东西可以随手丢弃了吗?连带着你的亲生女儿也可以随手丢弃吗?”
林娴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句都沉重的像灌注了千斤铅块,而秦狩还是一副不耐烦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一脸狰狞。林娴猛醒,她们母女的生命在这个人渣子心里根本连几两银子的药钱都不值。
面对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她已经觉得自己不值得再流下半滴可笑的眼泪了,可是却根本控制不住,明明想强忍住的泪水和抽泣,让她难受的如同上刑一般。
“秦狩,你既然根本就不把我当你的妻子看待,当初又为什么用那么多花言巧语来骗我,来害我!既然你觉得女儿的命一钱不值,当初又为什么要害我生下她,害她来世上受这么多罪!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林娴越说越激动,身体不住摇晃,使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就朝着秦狩撞了过去,伸出拳头想狠狠捶打秦狩一顿。
可她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哪能跟秦狩这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抗衡,借力打力被秦狩猛地一拽,就被直挺挺的向前摔了下去,秦狩又在她后背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骨骼被击打的闷响声让人听着都觉得可怕极了。
随着一声惊声尖叫,林娴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像一团软肉一样任人宰割。一直在一旁的孟嫣然瞬间也失声痛哭,一下子扑倒在林娴的身边,一时间老泪纵横。
她连抚摸都不敢抚摸林娴,因为她的脸色已经面如死灰,口鼻间的呼吸极为微弱,身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伏在地上,一看就是伤到了筋骨。整个人只有进气,少了出气,每一口吐纳都像是撕扯着五脏六腑一般。
“女儿啊,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孟嫣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秦狩这样虐待,心中悲痛欲绝。可是这个当初她支持女儿抢来的女婿,仅仅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厌弃的看着她们,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连怜悯也没有。
孟嫣然悔的肠子都青了,只觉得是自己亲手把女儿送进了噬人的深渊中。她想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秦狩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以解心头之恨。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杂碎,你究竟有没有一点人性?阿娴是你妻子你知不知道!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这样摧残她,难道你就能这么看着她和孩子活生生的病死?你这个王八蛋,孽畜,你这个妄生为人的败类!我今天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阿娴死了我就不活了,你这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哼——”秦狩又怎么会多理会孟嫣然这个已经毫无价值和分量的人,稍稍侧身一敛衣袖,便远离了孟嫣然和林娴,他满脸狰狞的笑看着那一个老废,一个半死不活的两个人。
“岳母大人,我看呐,你还是先好好担心你女儿是死是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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