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即使是三千块,对他们家来说也是大钱,起码能在老家乡下好好安顿下来。
真是要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赵秀云想起几个月前他们家的意气风发,觉得人这辈子真是无常,唏嘘之余又觉得都是有几分命中注定。
但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注意力都转移到家里的最新变化上——那就是方海要去首都。
因为技术和种种原因,公安部破不了的陈年旧案太多,像岩香家这样一直逃之夭夭的更多。
但方海这套翻档案就能推测出他们家所在范围的本事很是难得,不然这次抓得也不能抓的迅速。
部里一来有心调他协助调查,二来帮忙培训一下,为期六个月。
自古以来这种借调,出去一趟回来,板上钉钉的要升职。
赵秀云心里是高兴的,可想到六个月这么长也有点发愁,毕竟家里就剩自己和小女儿,总有那么点不安。
方海更是愁,但也容不得他考虑愿不愿意,只得尽力在出发前把家里安排得更妥当。
倒是苗苗一点不愁,还很是羡慕说:“爸,你可以去看我姐。”
方海哽一下,都没能说话来,半响才说:“嗯,我会去看她的。”
虽然他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但叫孩子说起来还是觉得有哪不对劲。
提起大女儿,赵秀云的心思也动起来,说:“那我给你多带点东西,回头你拿过去给几个孩子。”
方海一丝无奈,说道:“你变得也太快了吧?”
赵秀云倒是理直气壮,说:“反正你是肯定要去的,说再多也没用。”
不过很快又弱下来,惆怅道:“那你今年得在首都过年了?”
算起来是这样。
方海从前赶上任务,都会祈祷一定不要碰上过年,现在从部队出来,反而有这种时候,说是来也觉得挺可惜的,说:“是啊,不能一起看联欢会了。”
八三年起,大年三十一起看联欢会成了家里的传统,说说笑笑不知道多热闹。
赵秀云心里越发觉得空落落,想想说:“可以的话,我尽量带孩子们去首都找你过年。”
就是不一定能请下来假,大过年的,电视台的事情也很多。
方海听这话好像年已经过上了,但不想她跑来跑去,毕竟火车一坐就是二三十个小时,去了还不行一定能待多久,来来回回不够累的,只说:“算了,以后年还有得是。”
毕竟他们还有半辈子可以过。
赵秀云“嗯”一声,不过心里已经决定,到时候无论如何都想要想办法请假,大不了坐飞机去,家里最近也是颇攒着点钱,来回一趟虽然贵,还是买得起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要准备的是行李。
一去大半年,很快又是冬天,赵秀云是恨不得什么都给他带上,生怕他不够用。
方海觉得去反正有地方住,衣服可以洗了换着穿,他在家也差不多是这样,委实没必要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
但心里也知道媳妇是因为舍不得,没阻止。
赵秀云是一天收拾一下,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到底要出发前给他带的不多,嘴上还说:“反正要回来的,没必要。”
就是这个回来要半年,她现在都尽力不去想这个时间。
趁着孩子不在,方海抱住她的腰说:“在家好好的,自己小心。”
他也是一千一百个放心不下。
怀抱待久了也会贪恋。
赵秀云送他到机场的时候别提多舍不得。
这趟公差待遇不错,不仅坐飞机,连住宿也是高标准,部里专门腾了一间房,基本的家具都有。
方海都首都之后打一个电话,安置好又一个,都是打到电视台。
在单位里,其实说不了什么,何况那边是保密单位,电话都是有人听着的,赵秀云只要知道他一切顺利都行,只是回家看到少一个人难免惆怅。
苗苗晚上学完画画,等着妈妈来接。
赵秀云没有方海那样的好体力,带着女儿坐公交车。
苗苗是知道妈妈有多忙,说:“我自己回去也可以。”
赵秀云哪里放心得下,毕竟这大晚上的,说:“不用,我尽量都来接,不然就让你赵叔叔送一下。”
两家的老交情,方海出门前还特意请赵启光吃过饭。
苗苗觉得这样很不方便,有些不安道:“要不我以后还是只周末去上课好了。”
她也是大姑娘,自然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两万五千里的长征剩这几步,画画本来就贵在坚持,赵秀云哪里肯叫孩子耽误,说:“放心,你只要好好上课就行,妈妈能搞定的。”
小孩子对父母都有一种信任,尤其是苗苗确实觉得这么多年没有难倒过他们的事情,听妈妈这样说松口气,心里也觉得自己该更勇敢些。
只是半夜睡不着的时候,照着镜子觉得,也许不是够不够勇敢的问题,忽然给自己剪了一个刘海。
赵秀云第二天都吓一跳,说:“你头发怎么回事?”
苗苗倒是挺平静的,说:“妈,是不是不好看?”
岂止是不好看,一点都不整齐,坑坑洼洼跟狗啃过似的,再好看的脸都被减去两分光彩。
赵秀云平常挺认真打扮孩子的,一直觉得老二虽然没有老大那样爱美,也是注重外表的小姑娘,这神来一笔,简直是,不好看啊。
她一脸一言难尽,问道:“怎么剪成这样了?”
苗苗从妈妈的表情里看到肯定回答,开心起来说:“丑一点,我晚上就可以自己回来啦。”
这是什么逻辑,赵秀云生怕孩子觉得漂亮就是错,赶快说:“跟好不好看没关系的,你是妈妈的宝贝女儿,我就想去接你。”
苗苗觉得是有关系的,因为她念书早,现在已经在念高一,但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十五六岁左右,都已经是很独立的大孩子,只有她,好像永远叫父母放不下心。
小丫头有点沮丧说:“姐姐就不用人接。”
打从初中,就都是自己上下学。
赵秀云知道禾儿对妹妹来说有一种榜样作用,苗苗一直想保持好成绩,既有妈妈的原因,也有姐姐,忍不住说:“那是因为姐姐都是白天啊,你这是晚上,比较危险。”
要是六七点也就算,每次画完都要九点多了,天是黑得不能再黑,这个点在外面晃悠的小流氓也多起来。
苗苗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但是说:“那我也要试着自己回来。”
其实危险是一回事,还有她比较害怕走夜路的缘故。
十三岁的大姑娘,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头回觉得父母为自己付出的太多,是时候要做一个独立的人了。
赵秀云说不准她到底行不行,想想说:“这样,能去接你我都去,不能的话你再自己回来好吗?”
苗苗立刻应下来,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说:“我可以的。”
她也是有点身手在,论打架肯定还强过妈妈,只是不常用而已,决定给自己加一项锻炼的日程。
赵秀云说不好是担心还是不担心,只是欣慰地说:“嗯,毕竟你是高中生了。”
心里是想着排除万难,也要每天都去接她。
不过话是这样说,母女里倒是一致地想念起爸爸/丈夫,觉得他在家的话一切都会方便得多。
这大概也是某种程度的由奢入俭难。
第269章 传书 第四更
另一边, 远在首都的方海和禾儿也在思念家里。
禾儿觉得现在首都已经是半个自己的地盘了,叽叽喳喳和爸爸介绍有哪些好吃好玩的。
方海是刚到还有时间, 接下去是肉眼可见会忙碌,不管首都有哪些好东西,都跟他没什么大关系,不过没阻止,放任孩子说个不停,好像她又是那个唠唠叨叨的小丫头。
十二月,首都已经下过一场雪, 风一吹刮得人打寒颤,不过父女两个都不是很怕冷, 外套拉链拉上,外套穿好,走路还走得倍有精神。
已经是期末复习的时间, 加上天气冷,路上的学生没多少。
禾儿带着爸爸抄小路,走到男生宿舍楼下说:“高明住503。”
既然来一趟,总得带几个孩子去吃饭, 方海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是临时起意自己跑过来的,能找到一个都是意外之喜,说:“他这个点能在吗?”
青天白日的, 没准在外头玩。
禾儿一脸笃定说:“肯定在。”
方海想想还是听她的, 跟舍管说自己是学生家长,就提着东西上楼。
高明确实在宿舍,图书馆为存放图书,是全校唯一没暖气的地方, 这天气,大家都在宿舍里复习,连打饭都是舍友几个轮流去。
他正在默默背单词,听见敲门声也不是他答,只是心里奇怪,毕竟会来串门的都是认识的人,男孩子粗犷,都是推门就进。
等听见外面喊“高明在吗”的时候,他就觉得声音很熟悉,很快反应过来说:“我在。”
又回过神说:“我家里人来了。”
宿舍暖和,大家穿得都挺不讲究的,赶快套衣服,稍微收拾一下。
收起来,也没多大意义,方海进来就挑剔说:“你的桌子?”
高明看一眼自己乱糟糟的地盘,不自在咳嗽一声说:“复习,没能顾得上。”
方海保持着长辈的态度,跟所有人打招呼,又拿特产请他们吃,最后才说:“禾儿还在楼下等呢。”
两个人同班同学,可以说现在系里无人不知他们是青梅竹马,听这话只是奇怪,怎么高明的家里人来,是先去叫的方青禾。
不过也没人会问。
高明赶快穿鞋穿外套,从抽屉里拿出钱包说:“我好了。”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不紧不慢下楼梯。
方海略关心几句他的生活,不过问得不多,哪怕是自家闺女,他能问的也只有“吃的好不好”“学习累不累”“钱够不够花”这几样。
禾儿在楼下转悠着等,正好遇见同学聊起来。
还是一位男同学,看着倒是挺像样的,就是那眼珠子,一看就有点想法。
方海看这些从来是真真的,警惕起来说:“禾儿有没有要好的男同学?”
高明沉思一下说:“有。”
“谁啊?”
“我。”
……
方海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说:“行吧。”
高明觉得方叔叔笑得有几分古怪,不过还是说:“禾儿不太跟男生玩的。“
要好的小姑娘倒是有不少,毕竟年纪到,还是同性别之间更处得来,也就是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才是例外。
方海私心里也是觉得女儿太小,处对象的话为时过早,不过知道情窦初开是人的本能,万一孩子有缘分的话都是拦不住的。
说实话,他不是没揣度过几个一块长大的孩子,毕竟是青梅竹马,但现在看着又不大像的样子,不然怎么能说得这么坦然。
他转而问道:“你呢,有没有要好的女同学。”
高明这性子,除开禾儿几个也是不跟女生走得近的,正要说话。
方海已经了然道:“禾儿和月婷就不用提了。”
那就是没有,高明老老实实摇摇头。
两个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禾儿也跟同学结束对话,过来说:“你们好慢,我都等半天了。”
前前后后也就几分钟,哪至于就半天。
方海也不接话,只说:“现在去月婷学校吗?”
王月婷念的是对外经贸,和首都大学且还有两站路,到地方是禾儿上楼去叫人,毕竟女生宿舍,男生免进。
今天是方海运气好,居然三个人都在宿舍,长辈态度十足说:“吃涮羊肉行吗?”
都来首都了,怎么能不吃。
王月婷在赵阿姨面前还是挺放松的,但是方叔叔的话,虽然也知道他是爱护晚辈的人,可是对着他一张严肃的脸总不敢太放肆,一顿饭吃得难得的安静,好像自己是什么旧时的大小姐,放筷子的样子都特别做作。
禾儿对好朋友的表现暗暗嘲笑,回去路上也跟她咬耳朵说:“我爸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王月婷也说不出来,想想说:“可能是因为我哥也是这种性格,我看了就有点害怕,老觉得方叔叔马上要骂我。”
哥哥既是王月婷的美好童年,也是阴影,想起来都要抖一下。
禾儿觉得他爸可不到这地步,头发一甩说:“我爸才没有这么夸张。”
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他。
两个女孩子手挽手走前头说着话,高明自发落在后面,跟方叔叔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本来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说几句就没了声,跟前头叽叽喳喳的人成反比。
禾儿回过头看他们有没有跟上,忍不住摇头说:“一对闷葫芦。”
王月婷怕方叔叔听见,悄声附和道:“我觉得高明跟你爸挺像的。”
这点,禾儿早就看出来了,说:“他就是在模仿我爸,大米也是。”
小团伙里的两个男生,都没有可以引领的男性长辈,非要说最亲近的恐怕就是方叔叔,不自觉把他作为前进的目标。
王月婷总算是恍然大悟,说:“我说呢,大米小时候明明话挺多的,现在一天到晚装什么深沉。”
尤其是跟她吵架的时候,可从来没少过话。
禾儿“扑哧”笑出声说:“兴许人家就是深沉呢?”
王月婷撇撇嘴说:“我看是罗里吧嗦,一封信能有五页长。”
几个人互通信件很正常,禾儿也没放在心上,说:“谁能有你的话多,一写就十页。”
王月婷不甘示弱,推她一下说:“你也不比我少。”
打打闹闹,连车都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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