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姗委屈,更替严筝委屈,祁岚怎么会不知道,抛去家世名声和身体状况,她无法否认严筝确实是个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人。
毕竟在那样的成长环境,那少年能始终保留自己的底线和坚持,始终用以德报怨地态度去偿还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公和苦难,真的很难得了。
她甚至后悔过,如果两年前自己能够对严筝少一些偏见,那时就把这些真相挖出来,是不是还有可能不让女儿就此错过一个足够喜欢她,她也足够喜欢的人。
可惜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严筝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就算出身这点他们能在老爷子面前用无法选择当理由找补过去,但多年积累的黑历史没那么容易洗,他还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情绪会经常失控做出各种极端的事也是事实。
所以祁姗问为什么他们依旧不能在一起?
祁岚说:“这样对你们都好,就算不全是他的错,但他出身不好,家里人有一算一,没有谁是省油的灯。夏初和严穆又在不停地毁他的人脉和口碑,偏偏他还为了所谓的赎罪,用自己的手帮那两个人做了很多脏事儿,这种情况下,他想取得你爷爷和家族的认可根本不可能,妈妈不是不可以让你们拼一拼,但你也知道,他还有那个病,再继续加重他的心理压力,他随时可能撑不住……再退一步讲,哪怕我和你爸爸能想办法帮你们在关键问题上做些隐瞒,让他勉强进了霍华德家的门,但他病到这种程度,这辈子也离不开药物了,他甚至给不了你一个孩子,你无子嗣,能不能过你爷爷那关两说,但妈妈看得出来你真心喜欢小孩子,不想你因为选择他,一辈子都无法成为母亲。”
“你们要面临的困难太多了,稍有不慎,对他来说就是万劫不复。”这正是祁岚担心的事情,“姗姗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不会后悔自责,要是当初彼此放过,可能他的余生会更快乐些,也更长久些。”
“可我和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很好的人,就还可能在一起,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一直一直那么努力地活着。”祁姗无法反驳妈妈的话,但她也有自己不能放手的理由,“如果我坚持和他在一起,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有太多的困难和未知,但我如果再不坚持,他现在就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我这段日子都和他待在一起,他真的只有我陪在身边的时候,眼睛里才是有一点光的。”
“妈妈没说让你现在就和他断绝往来。”祁岚也再清楚不过,祁姗说的都是事实,“他现在病得严重,你陪着他照顾他都可以,以后他稍微好些,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和你爸爸也都会照拂帮助他,甚至当你们都真正放下这段感情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做朋友……”听到这个字眼,祁姗忍无可忍,愤而打断祁岚的话,“妈,你怕是对他的病有什么误解,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承受不来和我在一起,共同克服困难,却受得了和我做朋友,看我和别人结婚生子,组建所谓的幸福家庭?”
“我听的出来,你依旧只在从我的角度出发,你就是觉得他不配,他出身不堪,又被迫承担了很多误解,你也认为这是他的错。”祁姗倔强地抹掉眼泪,“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我曾经以为,至少你和爸爸会理解我们的,因为你们年轻时也是这样,你在嫁给爸爸之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有了我大哥,那时也应该有很多人反对,说你不配嫁进霍华德家,为什么爸爸可以心疼你,接受这一切,对大哥视若己出,我就不能心疼他,也接受他的一切,有再多的困难都我们一起面对,一步一步也找到我们的幸福呢?”
第七十六章 他撩人又欠揍。
祁姗说的, 正是祁岚在嫁给里昂之前的事。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里昂和祁岚相识于大学,作为交换生来到中国的里昂在校园的午后, 与抱着书去图书馆的祁岚一见钟情。
可在那个时代, 并不是所有家庭都会接受女儿嫁给一个外国人, 祁岚一辈子没出过老家的父亲以死相逼,叫她不得不与里昂分手,嫁给了指腹为婚的对象,初中毕业就在街头开小餐馆的周泓。
祁岚大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 和周泓无论是三观还是眼界都差得太多, 夫妻矛盾更是在生下周晨骁后闹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终于有一天,周泓摔光了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之后夺门而去, 祁岚正抱着儿子以泪洗面,许久未联系的里昂打来了电话。
电话中里昂和祁岚说, 他还是忘不了她, 他想她想得发疯,想去找她, 他让祁岚对他说一句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他就能死心, 但刚与周泓吵过架的祁岚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她哭着对里昂说,她不快乐, 她不幸福, 这样的婚姻甚至让她想到了死。
此时祁岚的父亲已经过世, 支撑她忍耐这场婚姻的东西已不复存在,她毅然决定离婚,和爱的人远走高飞。
可她这样一个二婚还有过孩子的中国女人想要嫁入巴黎豪门霍华德家谈何容易, 她和里昂足足熬了四年才苦尽甘来,正因如此,才会导致祁岚和周泓离婚时周晨骁还不到一岁,祁姗和祁诺却足足比周晨骁小了六岁还多。
因为里昂心疼祁岚遇人不淑,也对周晨骁视若己出,所以祁姗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大哥哥,也是憧憬着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长大的,她一直觉得她的父母是很了不起的人,再苦再难都没有妥协,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这样想来就更加不懂,为什么三十年过去,屠龙勇士会变成恶龙,和爸爸一起抗争过家族的妈妈会如此反对她选择严筝。
“这不一样。”她听妈妈这样说。
“怎么不一样?”祁姗不服,“严筝对我的爱不比你对爸爸的少,你为了能和爸爸在一起付出了很多,严筝也一样的。而且你为了孝顺姥爷,还伤害过爸爸,严筝虽然也会对他那两个缺德哥哥妥协,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他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包括这一次受伤,也是夏初先说的我,他明知道自己和夏初动手的后果是什么。也依然不许别人说我一句不是。妈你想一想,如果当初你为了能够得到爷爷的认可拼死拼活地努力了两年,到头来是我爸先放弃了,和你说之前就是逗你玩的,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在一起太困难了,还是放过彼此做朋友吧,你会是什么心情?”
祁岚动了动唇,她突然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根本不具备多少说服力,因为事实就是她从头至尾想的都是要怎样让女儿过得轻松幸福些,却根本没从严筝的立场思考多少。
可祁姗毕竟是她的女儿,正因为她知道那条路有多难走,才舍不得女儿去受那份同样的苦。
“妈,你没别的事想说的话,我就先走了。”看她迟迟没有组织好语言,祁姗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昨晚又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我拿了饭得早点回去陪他,他看到我安心,也许下午还能再睡一下。”
说完这句话,祁姗也不等妈妈同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妈妈的书房,眼圈憋红了,愣是没哭。
下午再回去医院找严筝的时候也是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他好好的,医院的医生没被爸妈授意干什么不利于他休养的事,才暂时放心下来。
她表现得那么明显,敏锐如严筝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她的反常,再如何疲惫也努力笑给她看:“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已经恢复很多了,都不要紧的,不用所有经历都放在我这儿,你父母看到即便不怀疑,也还是会不开心。”
祁姗也想配合他笑笑,可看他左手打着石膏,额头绑着绷带,右手还因为实在吃不进饭输着营养液……她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实在没办法对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笑出来。
“严筝,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好,会对你特别特别好。”她紧紧抿住唇,避免自己再哭出来,“有什么人欺负你,你都要和我说。”
严筝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笑容里伪装的成分稍散,即使憔悴如斯,他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好看的,气质自然清雅温润,仿佛历尽千帆后,归来仍是少年。
祁姗忍不住伸出手,沿着他脸颊的轮廓,一路从颧骨抚到下颚。
“别看了,之前你曝光出去那个视频,有不少路人看到,都说我长残了,早就配不上B团门面的称谓,更不知道怎么抢走了夏初哥的角色。”
他说出这话,几乎正像祁姗之前和徐念开玩笑吐槽的那样,一句谎言,他能先重复到自己信了,现在他的语气,真仿佛夏初之前丢角色不是活该,而是他暗中操作,明抢暗夺。
祁姗不怪他,他卑微敏感的性格就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再加上他如今生病,这些都是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的事,她只是心疼,她的少年明明那么优秀,却鲜少有人愿意给予他肯定,不然也不会每次她真心实意地夸,他都以为她是为了让他开心在口是心非地哄。
“怎么长残了不配当门面了,这五官这气质,你还是天然的没整过,多难得啊……”反正祁姗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是被人否定多了才没自信,那她就使劲夸,夸到他相信,“你娱乐圈里混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吗,哪个有头有脸的明星没黑粉,那些就是黑子,谁没个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们就专门挑那时候说事,合着你当时遇到人行凶,还得对着监控镜头找个角度拍的好看点呗?”
她说的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事实,却忽略了一个人和一件事,严筝想到了,自然而然帮她补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照出黑图……你忘了夏初哥吗?”
祁姗:“……”
妈的,她倒真挺想忘的,偏偏严筝说的是事实,夏初就是那种外网高清镜头怼脸上拍都不会绷的人,不过在知道他日常怎么欺负自家男朋友后,她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什么天赐的不老神颜了。
——一个天天任嘛不用操心,开心了就吃喝玩乐美容养颜,不开心还能随便把别人扯过来揍一顿出气,不年轻不气色好就怪了,是个屁时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偷偷逆转的旷世奇迹,分明是透支她男朋友货真价实的青春换的。
“因为简淮,你是对真的夏初哥也粉转黑了吗?”严筝昨天就发现了,哪怕她昨天没听到夏初怎么使唤她,她提起夏初也一直脸黑,一点没有她两年前男神男神叫着的热忱,只不过并不知道祁姗已经知情的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祁姗人工复刻微信里的微笑表情包,刻意回避开夏初相关话题:“我们能先别提煞风景的人了吗?”
“哦,好。”严筝虽然更觉得不对头,却也只能当她指的是简淮。
他的女孩儿心疼他,得知祁岚到底为了保下简淮让他在老家主面前继续背锅后,一度想自己去爷爷面前再揭穿一遍真相,完全就是简淮不让他好,那谁都别想好的架势。得亏他后来把道理讲通才作罢,
就这样,适才的插曲戛然而止,祁姗再次说回一开始的话题:“听到没有,你得认识到自己很优秀,心理医生告诉我,只有这样,你的病才能一点点好起来。”
“就是自我催眠,我知道。”可惜她的话落到严筝耳朵里又成了另一层意思,“国内的医生也这么说。”
“……”祁姗都无语了,“不是,你就真一点都看不到你自己的优点吗?”
严筝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我思考了一下,可能之前长得还行……虽然以出道的标准来看有点差强人意,但在素人里还行,门面这个名头本来就是我成团那时候干什么都不行,之前的公司实在不知道让我拿什么标签,愣安我身上的。”
说这些的时候,他观察着祁姗的脸色,毋庸置疑地并不满意,又踌躇着续道:“然后……大概还有运气不错?”
他说这个更叫祁姗惊呆了:“你哪里运气不错?”
严筝笑:“这不是遇到你了吗,我什么样都不嫌弃,愿意等我变好,和我在一起。”
祁姗:“你这不叫撩人,叫欠揍知道吗?”
严筝确实是想逗她开心才这样说的,见没能达成目的,虽然没有习惯性地道歉,眸子却是一暗。
祁姗见状,也不忍心责怪他了,只捧起他的脸,递上自己的唇。
“你有很多优点的。”祁姗说,“你就是长得很好看,出不出道都好看,过去和现在也都好看,不是只有我这样认为,我那个B团粉的同学原本看亚洲人脸盲,但她在舞台上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而且你跳舞唱歌都很好,可能分开来看都不是你们团最优秀的,但合起来你绝对是最全能的,又有才华,会作词作曲弹吉他,这些还只是你作为爱豆的一方面,其他方面,你当演员有演技有内涵,思考得了剧本运用得好镜头,去做生意管公司,把炎夏管得比全权由你哥把控的时候更好。啊对,你还会好多好多门语言,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我嫂子是美院有艺术加分,我都觉得她可了不起了,你纯理工科,进的还是王牌专业,周围都是群怪物,你居然能年年拿国家奖学金,我听嫂子说,那时候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可多可多了。”
祁姗过去还不觉得,如今掰着手指头数过来才越数越心惊,甚至开始觉得一惯喜欢万物日漫化的日本粉丝们说他是六边形战士根本不是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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