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姚兄你这就偏心太过了吧?我为着卢涛的案子跑前跑后又出面子又出力的,也没见你像护犊一般护着我啊。”李逾不满道。
“又没人欺负郡王,我要如何相护?”姚征兰道。
“谁说没人欺负我,方才在院中,顾璟不就欺负我了吗?他大声吼我。”李逾指着顾璟告状道。
姚征兰:“……”
“郡王,要不我们还是赶紧看名册吧,把买过这种香的客人记录摘抄下来,也尽早做排查。”她转移了话题。
李逾见就收。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三本名册上所有买过添加了“芙蓉开彻”这种香料的胰子的客人记录全部被摘抄了下来,细数数,竟有三百六十多人。
“这么多人,得查到什么时候?”李逾摔笔。
秦珏道:“若无它事,在下先行告退。”
“秦公子,我送你。”姚征兰起身,帮他把名册归纳,与他一同出了阅卷房。
“秦公子,若非有你帮忙,我们要从城数十万人口中找出一人来。而今,却只需从三百多人中找出一人来,已是大大的便宜了,多谢你了。”到了寺外,姚征兰向他道谢。
“不必如此客气,其实,我也未必帮了多大的忙,毕竟客人买了这香胰,也未必就自己用或者给家人用。若是送给了旁人,你们查起来,还是很难的。”秦珏道。
姚征兰笑了笑,道:“秦公子无需担心,这香只是线索之一,再结合其它线索,排查起来便容易多了。”
秦珏道:“那便。”望了望左右,他又低声问道:“姚兄如何了?”
姚征兰道:“还是老样子。”
“只要情况没有变坏,总会一天天变的。”
姚征兰点点头。
“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派人送信来。若觉着去府中不便,弘毅街上有一家昌和染坊,离贵府近些,你可派人去染坊找我。”秦珏叮嘱道。
“多谢秦公子。”姚征兰点头应下。
阅卷房,李逾负着手在几张书桌间来回踱步,频频向门口张望,抱怨道:“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要送人送到家?”
“你能不能坐下,晃得人心烦意乱的。”顾璟蹙着眉头。
李逾倏然转身,盯着顾璟道:“你又怎么了?晃得你心烦意乱?我看你今天就是不对劲。和姑母吵架了?不对啊,今晨在皇祖母那里见到姑母,她心情挺的呀。”
说到此处,他想起一事,笑眯眯地来到顾璟书案前,双手撑在他案上,道:“你可知今日我在宫中见到谁了?许黛君那丫头。近十年不见,没成想当年那个年画娃娃似的胖丫头竟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皇祖母和姑母见了她喜欢得不行。皇祖母原本想留她住在宫中,姑母硬将她拉去公主府住了。瞧姑母那劲头,这回你的终身八成是有着落了。”
顾璟眉头愈皱,抬起头来想叫他回自己的座位去,却见姚征兰踟蹰在门口,一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来的模样。
李逾见他看门口,回过身一看,笑着去把姚征兰拉进来,道:“怎么,听说顾大人要成亲就吓得不敢进来了?怕送礼啊?”
姚征兰尴尬道:“不是,只是走到门口听见你们兄弟二人在说家事,是故没有进来。”
“不是什么听不得的家事,是顾璟的婚事。我姑母为他的婚事焦灼良久,此番终于给他相到一个年龄家世品貌处处与他相配的,应是可以定下来了。”李逾道。
“那真是要恭喜顾大人了。”姚征兰迎着顾璟的目光小声道。
“恭喜什么?他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顾璟冷着脸斥道。
姚征兰:“……”
“别理他,走,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将那份名单的范围再缩小些。”李逾拉着姚征兰将秦珏抄录的那份名单一并拿来,坐在一起研究。
姚征兰将手中的名单看过一遍,道:“按这里的名单来看,购买这种香胰的是女子,顾大人,你那边名单中有男子吗?”
顾璟瞧着这样分开两处确实不利于框定嫌犯范围,便也拎把椅子过来坐在姚征兰旁边,不过不像李逾那样挨姚征兰很近,而是离了大概一尺的距离。
“我这里也是女子。”他将他那份记录放在姚征兰一处。
“死者已是而立之年,这个年纪,应当是已经成婚了。已经成婚的男子,去用姐妹或者女儿的香胰概率不大,因此,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将未婚女子排除掉。”姚征兰道。
李逾闻言道:“可若有些未婚女子买了香胰回去送给母亲用呢?”
顾璟道:“若是如此,便不可知了。我们先将可以确定的人物排查一遍。”
于是姚征兰将所有买香的已婚妇女的记录摘抄下来,数了数,还有一百八十九人。
“接下来如何排查?按家中有无马车?”李逾问道。
姚征兰思虑着摇头:“按照家中有无马车恐怕不是很准确,毕竟马车可以借。要不按照年龄?如果是丈夫用妻子的香胰洗头发,那妻子的岁数一般而言应该比丈夫小。我们放宽年龄限制,将三十五岁以上的妇人排除?”
“我认为不妥,你如何确定死者就一定是某位妇人的丈夫?若是相呢?别忘了死者可是……咳咳,有那种特殊之处的。依我看一百多户人家也不是很多,把人派出去,一家一家排查算了。”李逾道。
顾璟道:“把其中夫家是官宦的排除吧。一来我让萧旷去府衙里查过了,近十天有几名官员去世,但年龄对不上,无官员失踪的报案。二来,若死者是妇人的相,用妇人的香胰洗发,证明他和妇人不是在外面幽会,而是在妇人家中幽会,且还能在妇人家中洗发沐浴。官宦之家仆婢成群人多眼杂,我认为不大可能发生这种事。是而,夫家是官宦人家的妇人应当可以排除在嫌疑之外。”
姚征兰点头,将夫家是官宦人家的妇人排除后,还剩一百七十七人。
李逾笑:“你这排除不排除的意义不大。”
姚征兰不赞同道:“歹能少调查十多户呢。”
散衙前,去摸排死者身份的萧旷和去河口镇调查马车的人回来了,一无所获。
“凶犯竟然没有去河口镇投宿。”姚征兰道,“看来凶犯在河口镇有亲朋友或者自己的产业。顾大人,明日派人去排查时要加上这一点。”
顾璟点头,将明日按着名单去排查嫌犯的事情跟萧旷吩咐了,道:“除此之外,也要留意对方家中有无一辆黑漆马车,马车右边的外厢壁上,应当有一条树枝划出的划痕。”
姚征兰在一旁补充:“高度大约到我嘴唇这个位置。”
萧旷道:“可否劳烦姚评事站起来让我比比?”
姚征兰站起身,萧旷走过来比了比,姚征兰的嘴唇,也就到他脖颈中段的高度。
“属下记下了。”萧旷对顾璟道。
姚征兰心事重重地坐下,心中暗想在哥哥醒来之前,她务必要找机会去外地公干一段时间了,否则的话,她和哥哥的身高差没法解释。只是……
她看了眼上头正在收拾卷宗的顾璟,按李逾所说,他即将大婚,怕是不能与她一道去外地公干了,而她又不敢孤身前往,怎么办?
在这大理寺中,除了他她便只与李逾相熟了,和李逾一道去外地公干?能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
是日, 散衙后,顾璟照例最后一个离开大理寺,出了大门却见长随江云在外头等着他。
见他出来, 江云迎上来道:“少爷, 娘娘说今晚让你去公主府用膳。”
顾璟翻身上马,道:“你去回一下, 就说今日我乏了, 改日再去。”
江云扯住缰绳道:“不行啊少爷,娘娘说你今晚不去也得去,不去她就亲自来逮你。”
顾璟心中叹一口气, 道:“走吧。”
到了公主府,进了花厅便见李婉华和一位妙龄少女坐在一张椅子上, 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母亲。”顾璟上前见礼。
“你回来啦, 快来看看, 还认识这位妹妹不?”李婉华放开一直握着的许黛君的手,让她去给顾璟见礼。
“表哥。”许黛君上前两步, 仪态宛然地向他见礼。
顾璟看着眼前从穿戴到表情到动作都中规中矩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女子,脑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李逾对姚征兰说的话,“这些大家闺秀,还未成婚我便能想象出几十年后她们的模样,无非还是这般与我相敬如宾罢了。”“这样的夫妻,几十年温淡如水,做来又有何意义?”
他也中规中矩地还了一礼, 没说话。
李婉华见顾璟不说话, 脸上笑容僵了一瞬, 叫他去一旁入座,复又将许黛君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嗔怪地对顾璟道:“方才我问你还认不认得这位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顾璟抬眸看了许黛君一眼,对方也正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认得了。”他道。
李婉华笑道:“就知道你不认得了,这是你三表舅家的君儿,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那个。”
“姑姑。”许黛君羞赧地推了推李婉华的手。
“哎呀,小时候胖有什么关系,现在漂亮不就行了吗?”李婉华拍拍她雪玉般白皙柔嫩的手背。
高香玲过来禀说饭菜已经布好,李婉华带着许黛君和顾璟去用饭。
席上顾璟一直一言不发,气氛难免有些沉闷,李婉华为了让他多说些话,难得的问起了他的差事:“这两天忙不忙?在办什么案子?”
许黛君停下筷子抬起头来,好奇地望着顾璟。
顾璟道:“在查一宗城郊埋尸案。死者男性,年三十左右,中蛇毒而死,赤身露体埋于西郊一处树林后,脸部被砸烂……”
“行了你别说了!”李婉华皱着眉头道。
顾璟看许黛君也变了脸色,便闭上嘴。
一顿饭食不知味不欢而散。
饭后许黛君被下人领下去休息,顾璟也想走,李婉华虎着脸叫住了他。
“你什么意思?”她盯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孩儿不明白母亲的意思。”顾璟道。
“跟我装傻充楞是不是?今晚我为何定要叫你过来吃饭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你,你全程冷着张脸是什么意思?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你表妹有意见?”
顾璟道:“孩儿对母亲和表妹都无意见。”
“那你为何冷着脸不说话?”李婉华问。
“孩儿一贯如此,母亲不是不知。”顾璟沉静道。
李婉华噎住。
沉默了片刻,她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君儿这丫头从家世到人才样样出挑,你外祖母与我都很是喜欢她。若你无意见,我便请你外祖母给你俩做主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将亲事定下,明年上半年便可成婚。”
“我有意见。”李婉华话音方落,顾璟便紧跟着道。
李婉华有些错愕,没想到他接话接得这样快,反应了一下才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我不想与表妹成婚。”
“为何?”
“我对她没有喜爱之情。”顾璟道。
“你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了,今日才第一天见面,没有感情是正常的。她如此美貌可人,相处久了,你定然会喜欢她的。再者说,你上次说了,想找读过书的,笑起来好看的女子,君儿完全符合你的标准啊,而且是有过之无不及。”李婉华道。
顾璟双手搭在膝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婉华细觑他表情,疑道:“以前你总说婚姻之事全凭父母做主,因何今日对君儿如此排斥?竟明言拒绝。她是什么地方犯你忌讳了?”
“没有。此事与表妹无关。”顾璟心中有些乱,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不想与许黛君成婚。
“我不能娶她,我不喜欢她。”他站起身,想回梁国公府去好生捋捋思绪。
“你站住!”李婉华也跟着站了起来,“宫里三个皇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君儿如此才貌,那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你外祖母那里为你讨来的,你一句不喜欢就不娶?连她这样的女子你都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此番你若不给我一个正经理由,你不娶也得娶!”
“娘,你给我一段时间好生想想。”顾璟道。
“好,还有半个月便是你父亲的生辰,我就给你半个月时间考虑。到了你父亲生辰那日,你必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李婉华道。
顾璟回到梁国公府,恰好看到三槐指挥着侍卫大包小包地往外拎行李。
“这是在做什么?李逾呢?”他问道。
“回表少爷,我家王爷说他本是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理应多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所以决定去太后宫中住。这不,正收拾行李呢。”三槐讪笑着道。
顾璟眉头皱起:“这会儿宫门都落锁了,搬去太后宫中住?”
三槐:“……”
“还不说实话!”他轻喝道。
“喊什么喊什么,生怕你爹听不见啊?”李逾晃晃悠悠地从院中出来,抱着双臂往院门上一靠,“我准备出去小住一段时间。”
“不成。”顾璟道。
“我知道,我爹娘托你看着我,皇祖母也叫你看着我,你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是你也不想想,你看着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你表弟,待到明年皇祖母过完寿辰,我就回南阳去了,这看不看的,与你关系大吗?可是有些人呐,现在若不看紧了,可能就跟别人跑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我有我必须得看住的人,你有比看住我更重要的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们各自便宜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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