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子,问:“怎么了?”
他微微开个眼缝儿,面色不虞,“我都快难受死了,你就这么躲在屋里,是不是等我死了才出来?”
林晚云着实有些懵逼,“你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死了?”
宋九尧彻底阖上眼,大掌压在额头上,“我还差一口气儿,就等你准备棺材板了。”
她绷着嘴憋了一会儿,“那你还得再忍忍,大晚上的上哪儿去给你准备棺材板,我在听收音呢。”
他睁开眼,面色凉凉,“你听收音,我都不能死了?”
林晚云知道冷落了他,他不痛快了,便抓上他的手,拿开了些,另一只手轻轻摸上他的额头,趴在他胸口处看着他,“当然不能死,你是宋家独苗,是我林晚云的老公,谁都能死,你不能死。”
他睇她片刻,又慢慢悠悠闭上眼睛。
林晚云心口突然一窒,有些难过,“我不给你死,楠木才种下,你要长命百岁啊宋九尧。”
宋九尧嘴角一撇,“你跟我说说,你以前是不是眼睛瞎了。”
“……我眼睛没瞎啊。”
“没瞎?没瞎你整天跟在李景林屁股后头叫哥?”
林晚云唇角颤了颤,“没有啊,谁说我跟在他屁股后头叫哥,男女授受不亲,以前,除了大哥二哥,大弟二弟,我都不跟男的说话的。”
多半是瞿雪在他面前嚼舌根,这可冤枉了她,她可从来没有喜欢过李景林。
宋九尧一个吁气。
她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我信你就有鬼。
“真的,林大强想找我说话,我跑得比兔子还快,要说瞎,那也不是真的瞎,就是看所有男人都一样,然后碰上你,才发现还真有人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样,就是因为宋九尧,我的眼睛才治好了。”
宋九尧嘴角抖了抖,稍稍把脸转过沙发里头。
林晚云抿了抿嘴,捏捏他的掌心,“老公,我去给你烧水洗澡,等烧好了再叫你。”
瞧瞧,宋九尧就是这么好哄,一两句就开心了,再多哄两句,他该往口袋里掏钱出来给她了。
宋九尧慢腾腾坐起身来,林晚云适时搀扶他站了起来。
“大热天的烧什么水,你就是想热死我。”
“我没有那个意思,那我去给你找衣服。”
宋九尧晃晃脑袋,挪动步子往外走,“林二晚,你就是不爱我。”
林晚云滞在原地,这半真半假的话,她竟不知道如何回他。
她又想起当初过生日,两人闹别扭,他复述她的那句话:她们不爱我,我也不会爱她们的。
——你不爱我,我也不会爱你,我要爱你,你也得爱我。
都说酒后吐真言,或许,宋九尧很介意,他很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上了床,两人亲热一回,宋九尧躺下身子,呼呼大睡。
林晚云手往他后腰上探去,轻轻拧了一把。
他眉头一皱。
林晚云早就有了经验,这警觉劲儿,一看就知道还没睡熟,现下只是懒得起来收拾她,至于明儿找不找她算账,就看他心情好不好了。
她趴到他胸口处,捧着他的脸,在他嘴角轻啄一口,绵声细语说:“老公,只要你对我好,我会一直,一直爱你的。”
宋九尧跟睡死了一般,无动于衷。
她躺下,像树袋熊一般抱着他。
正是月圆夜,窗外树影婆娑,月光从格子窗倾泻而下,在地上铺陈了一道银色斜光,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柚子叶香味儿。
过了一会儿,昏暗里,宋九尧唇角有细微的勾动。
第49章 二晚,咱俩也生一个。……
自打丁奉国说对宋清连有眼缘之后, 宋清连极少上踩云朵制衣厂了。
林晚云太忙了,本未留意,直到有一回, 丁奉国又来送货, 问了一句, 二姐为啥好久没见来,他想买糯米糍也买不上。
她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回他,二姐又不是天天闲着, 下回他来, 肯定给他留着。
这天,天色刚暗下来, 宋清连领着孩子从婆家回来,意外看见一个半生不熟的面孔, 当初她和这个男人相过亲, 这人对她还算满意,只是对她的两个孩子不太满意, 他嫌孩子小,养大不容易。
邓灿林手里提着一盒点心, 看见她回来, 笑着打招呼:“我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你们, 小象很乖嘛。”
宋清连有些不自在, 寡妇门前是非多, 哪有路过,顺道来看的道理,她也不是傻子, 自然知道邓灿林是何用意,但她心里早否了这个人,在她眼里,男人可以有,可以没有,哪里有自己孩子重要。
“你太客气了,我哪敢收,家里没人,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她笑笑,从兜里掏出钥匙,拉着俩孩子往家里走。
邓灿林跟了上去,“小宋,你现在还没有对象吧?”
宋清连没有回答。
邓灿林:“我最近见了两个,还是觉得你最合适,你别怪我说话直,当时咱们见面的时候,是我考虑不周,有些话儿我想说在前头,不代表我是个不讲情分的人。”
骏骏厌烦地看着眼前那个老男人,“你不要来我家里,你再不走,我叫我小舅妈骂死你!”
邓灿林:“……”
宋清连:“骏骏,不要乱说话。”
骏骏挣脱妈妈的手,“我去叫小舅妈过来!”
“骏骏!”
宋清连眼看着孩子跑远了,转头对邓灿林说:“你赶紧走吧,咱俩不合适,不要上我家里来,你也看见了,我儿子不喜欢。”
她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她自己也不喜欢,二晚说的对,何必委屈自己,跟这么一个老男人,还不如自己单过,自己的孩子自己养,苦点累点也能熬过去。
邓灿林只好点头,“行,这会儿天黑了,你收下这点心,咱们下次再说。”
“不用了,你拿回家吃吧。”
邓灿林蹲下身子,把点心递到小象跟前,“伯伯给你吃,你要不要啊?”
小象想吃,对着这个陌生男人,又有点生怯,不敢伸手去拿。
“拿吧,好吃的。”
小象抓着妈妈的腿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祈求。
宋清连把他往身后扯,“咱家里有,不要伯伯的,是不是?”
“拿着吧,没关系。”
就在这时,骏骏拉着宋九尧的手,小短腿跑过来了。
他指着邓灿林,“舅舅,就是他,你问小舅妈就知道了!”
宋九尧微微眯起眼来,看着前面那个中年男人,这人他有些模糊印象,这人和瞿雪相过亲,林晚云跟他提过,这人和二姐相亲的时候,嫌弃二姐带俩孩子,提出把骏骏和小象送到爷爷奶奶家养。
就这歪瓜裂枣老男人,他也配!
邓灿林站起身来,对着宋九尧笑,“这是老弟吧,一表人才啊,在哪儿高就?”
宋九尧略一点头,“我在山上炸石头。”
邓灿林:“那挺辛苦,我是盛林木材厂的工人,上回见过你姐姐,今天路过家门,顺道过来看看。”
宋九尧看着他,“那你更辛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砍柴,不容易,拿回家去吃吧,我们家不吃那玩意儿。”
邓灿林脸上微僵,“老弟,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盒点心。”
宋九尧眼睫一耷,“小象,要吃什么叫舅舅买,这爷爷上山砍柴,挣点钱不容易,不要拿他的东西。”
小象懵懵懂懂,被哥哥推了一把,“听见了吗,你吃他的东西,要被他干脆大街去睡觉的!”
邓灿林怏怏收回手。
宋九尧又道:“有事儿上太阳歌舞厅找我,别上这儿来,顺道打听打听,上一回敢来找我二姐的,已经被我打得半残了。”
说完,他领着小象和骏骏,跟着宋清连进了小院。
进了堂屋,他磨牙,“是谁给你做的媒,别跟这人来往,绝交。”
宋清连:“行了,二晚还没回来?”
“没有,她要回来,还不得过来骂他一顿。”
“我做饭去了。”
果然,林晚云回到家,听说邓灿林上二姐家里来,气得撸起袖子,把这姓邓的狠狠骂了一回。
“二姐,你赶紧和丁奉国接触接触,他又有正经工作,又没有家累,不比你相的那些二手男人好一百倍?”
宋清连相了不下五个男人,对相亲这件事已经心灰意懒,“不接触了,都一个样。”
“怎么一样呢,你不觉得丁奉国一脸正气么,而且,他还喜欢你!”
宋清连嘴角僵硬,“啥喜欢不喜欢,我结过婚,还生了俩儿子,他还没结过婚,哪里合适。”
林晚云郑重其事给她分析起来,“你结过婚,生过俩孩子,你也没藏着掖着,他上过这里,难道看不见么,人家不介意,你担心什么呀,前两天他到厂里,还问你为什么好久没来,他都想吃你做的糯米糍了。”
宋清连默了下,“二晚,往后你别提了,白耽误了丁师傅。”
林晚云往外瞄了一眼,宋九尧正在院里和骏骏玩皮球,才压着嗓说:“你傻的啊,那能叫耽误么,像丁奉国那样的,你不耽误他,他自己也会耽误自己,何必浪费呢,享受当下也行啊,小鲜肉难道不香么?”
宋清连脸上起了一层热气,斥道:“胡说啥,都结了婚的人了!”
林晚云抿嘴笑,“我可不是胡说,就是因为结过婚,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放胆去做就好了。”
“……”
“二姐,下周四,你还做糯米糍吧,我想吃了。”
宋清连顿了下,“得空再做,不一定有时间。”
-
吕家村又开始热闹了,因为卖出了十几亩山地,村大队要分钱到户,算起来,每户能分到两千元,对于村民来说,这不是一比小数目,自然是喜上眉梢。
吕二狗家更是热闹。
晚上村大队开会,村长吕和贵特意把他们家几口人留下来,提醒了,这一次按户分钱,吕二狗的钱直接给他,让方婆子和几个妯娌不要再动别的心思。
吴亚南在休婚假,这天正好回了娘家,没有听到这些话。
三个妯娌面合里不合,为了这山地钱,又拉扯到一块儿了。
回到家,老二媳妇李兴萝把大嫂和老三媳妇拉到一旁,问老三媳妇,“吴亚南回来了?”
老三媳妇:“回来了,翘着腿嗑瓜子呢,看那样子,又等着我烧水。”
李兴萝哼一嗓子,“不使唤她时候你这个三嫂嫂就算了,你还给她烧,都是你们惯的!”
老三媳妇被左右夹击,满腹怨怼,“你当我愿意伺候她?还不是老婆子叫的,我不烧就给我脸色看,捧她那新儿媳妇跟捧个宫里娘娘似的!”
“她愿意捧让她捧,给你脸色你不会黑回去,活该你被她骑在脖子上拉屎,等着瞧吧,看老婆子能捧多久。”
大嫂接腔:“那可不好说,吴亚南可不是大白那种软柿子,好拿捏,人家是千金大小姐,有田地有家底,还快有房了,老婆子不得巴着她?”
老三媳妇叹气,“可不是,眼睛长头顶上,使唤我就算了,使唤老婆子,跟使唤个老奴似的,我看老婆子的报应快来了。”
李兴萝冷笑,“吕二狗多孝敬,我看吴亚南能作威作福几天。”
这时,屋里传来吴亚南的叫声:“妈,你给我拿瓶汽水吧,我口渴了。”
几人收了话头,赶忙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见方婆子笑着回吴亚南,“哪里还有汽水,都喝完了,我给你舀一勺井水喝吧。”
吴亚南嫌弃,“我不喝井水,喝井水我肚子疼,要么,你上小卖部给我买一箱回来吧。”
三个妯娌互相挤眉弄眼,憋着笑。
“我哪有钱买汽水。”
吴亚南还不算抠门,她舍得花钱给自己买吃的,“我给你钱啊,再多买点儿零嘴,我在家的时候,我家里都常备着零嘴的。”
方婆子对着这么一个娇贵新媳妇,暂且把难听话咽下肚里,拿了钱,出门买汽水去了。
这吴亚南在家里住了几天,方婆子可看清了,她真是个能吃能睡能使唤人的主儿,要不是看在她娘家有些家底的份上,方婆子早就翻脸了,只盼着吴亚南的假期快些结束,回农机站和吕二狗过日子,眼不见为净。
吕二狗是二婚,恨不能不叫工友们知道,哪里有脸提婚嫁的事儿,只想静悄悄领证,安安静静过日子罢了。
谁料才过了几天,吴亚南竟然上村大队,把电话打到了农机站主任的办公室,理直气壮让他回吕家村接她。
当着主任的面,吕二狗只能应下。
他回家里,把吴亚南接回农机站,才要出门去和工友打牌,就被吴亚南使唤,去烧水给她冲澡。
毕竟是新婚,吕二狗照着做了。
烧好水,吴亚南还是不给他出门,她说要出,也得等她洗了澡,带她一起去玩儿。
“一帮老爷们,你跟着去做什么?”
她振振有词,“你不是废话么,你是我男人,我是你媳妇,你上哪儿我就得上哪儿,这才是恩爱夫妻。”
吕二狗隐隐不耐,“你都多大了,说这些话不怕叫人笑话?”
吴亚南登时拉下脸来,“吕二狗,你说的是人话么,我是比你大,可我是第 一回结婚,你都结两回了,还不知道对自己媳妇好一些,你那头婚是白结的么?”
这个话戳到了吕二狗的痛处,他闷着一张脸,走出门去。
吴亚南连澡也不洗了,气呼呼跟在他身后,大声嚷嚷:“吕二狗,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自己一个人出门玩试试,我今晚就不叫你进这个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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