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二狗:“你信不过我, 要不要我们再写个字据, 我把另外的七分地补给你们?”
这是他的一个心病,和大白离婚的时候,匆匆忙忙的, 他本来还存着大白会回头的心思,没顾得上那七分地的字据,后来他妈问起来,他正心烦意乱,便随口敷衍她,说已经拿回来了。
那字据不定是在大白还是在林二晚手里,现在他一下班,就要伺候吴亚南,上哪儿都脱不开身,哪有去找回来的心思。
李兴萝知道,吕二狗上农机站上班之后,是家里唯一一个吃公家饭的人,又有一个有些势力的外家,腰板硬了,连老婆子都要让他几分,她可不能与他硬碰硬。
“我信得过你,另外补就不用了,我们就是担心那字据,是不是还在大白手上,要是你拿着,下回拿回来给我们瞧一眼,我们也放心。”
吕二狗:“行,下次拿回来给你们。”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得多久,他必须得去把字据拿回来,既是已经离婚,按照大白的性子,自然不会贪他家的便宜。
这一回,他没有直接上踩云朵制衣厂,而是找到了踩云朵制衣厂的电话,打过去,说要找大白。
没一会儿,大白就过来接电话了。
“大白,我嫂子她们说,要把分地的那字据拿回去,你要是要拿地,我另外把我的地分给你。”
林白云没多想,“我不要你的地,过两天休息,周日早上,我拿过去给你。”
听见她的声音,听了这些话,吕二狗着实不好受,“辛苦你跑一趟,到人民广场吧,我请你吃个饭。”
她淡淡说:“不用了,我送到农机站门口,你出来拿就行。”
说完她挂了电话。
这段时间,厂里有订单,二晚几乎都在厂里忙活,这会儿不在办公室,不是在仓库就是在车间。
林白云果然在仓库找到了林晚云,把她叫到一旁,把吕二狗的意思说给她听。
林晚云没听完,就一口否了,“不给,打死我都不会给他,凭什么呀,那是你们没离婚之前的共同财产,你也有份的,他不是还有一亩多,这七分地给你不用管么!”
林白云:“我不要他的,都离婚了,我不可能上他们村去种地。”
林晚云咬嘴看着她,想了想,“你不要我要,我用山地跟你换,就厂子后面的,按比例给你山地,等你挣了钱,你自己起房子,免得还得买地皮,又是一大笔钱。”
林白云愣住了,自己起房子,她想都没敢想过,听二晚这么一说,好似也不大难的样子,能够拥有自己的房子,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你,你拿那七分地做什么,你又不会种。”
“不会种我给我妈种,好歹能吃上新鲜菜。”
如若现在不把地拿到手,以后征地,大白就算不在乎,吕二狗也得得意死,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反正字据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他要是再找你,你就说在我手里,我就是不给你,让他自己来找我。”
林晚云不打算再和吕二狗扯皮,白惹一身骚,她就躲着,等吕二狗闹开了,大白自然不会再忍让,到时候,直接上法庭,吕二狗不占理,又那么要面子,自然不敢再闹。
这天,林白云一大早到了农机站,想趁着周末院里家属都在睡懒觉,没有什么人走动,把二晚那些话说给吕二狗听。
吕二狗是出来了,可她才说了两句话,又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微胖,面皮白,像才发了的大馒头,上头两条往上挑的细眉毛,看着不好惹的样子。
“二狗,这是谁啊?”
吕二狗没想到一大早的,吴亚南竟然还这么跟着他出来,心里不痛快,当着大白的面,暂且忍着,道:“这是大白,她找我有事儿。”
林白云也不是傻子,农机站的家属,她没有不认识的,这女人无疑就是吴亚南了。
她有些尴尬,“没别的事儿,就是田地的事儿,想跟他说一下。”
吴亚南皮笑肉不笑,“是吗?田地咋的了,让你这么一大早的过来,平时周末,我们都睡到九十点的。”
林白云没说话,她只想走人。
“二狗,就是这个情况,二晚说不给我,让你找她拿,我先走了。”
吕二狗心里不好受,听了这些话,又添了火,“你咋说话不算数呢,那天不是说好的,拿来给我吗?”
林白云不自在,只想尽快走人,“那我再回去劝劝她。”
吴亚南:“二狗,要拿什么啊?”
吕二狗:“那田地的字据,当初说不分山地钱,我妈她们才多分了七分地给我,现在字据在她那里,我叫她拿回来,她说她妹子收着不给她。”
吴亚南听了,哼笑道:“哟,都离了,还霸着我男人的地呢,字据没拿回来,你过来找他做什么,这么一个小院,你不怕人笑话,我和二狗还要脸呢!”
林白云憋着气儿,“原先约好了,我只是想上来说一声,免得他白等了,那我先走了。”
她才转身,吴亚南却把她叫住了。
“哎,来都来了,你先别走是,那字据什么时候拿过来,你给我俩说清楚再走。”
林白云没有回头,“我已经说清楚了,你问吕二狗吧。”
吴亚南双手抱臂,“你赶紧拿过来,不要叫我们上你家里拿,到时可不好看了,我家里田地多的是,吕二狗娶了我,我的田地也是他的,真不缺这几分地,就是不该你的,你就不要惦记。”
吕二狗:“吴亚南,走了。”
林白云胸口团着一股气,她已经处处忍让,这个女人无理搅三分,她又不是被人吓大的,她还有两个弟弟,要上她家里,吕二狗未必敢呢。
她回过头,“什么叫不该我的,那是我们离婚之前的田地,就该是我的。”
吴亚南那两条细眉毛往上一挑,白胖脸竟然显得很锐利,“哎哟喂,你还真有脸拿啊,我倒要看看,你敢回吕家村种地么,也不怕被人拔了苗!”
林白云没再与她争论,垂下眼,看着脚下走了。
她和吕二狗结婚一年,在农机站住了一年,这熟悉的地儿,刚才站在这里,她内心还挺酸涩的,这会儿那点酸涩已经消散殆尽,剩下的只有厌恶。
她想,她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她和吕二狗,老死不相往来。
吕二狗看着她的背影,转头斜一眼吴亚南,“你咋那么多话,本来她愿意给回来的,你一惹她,她还能给?”
吴亚南尖利的嗓音叫:“吕二狗,你少给我胡咧咧,一大早跟前妻见面,你要不要脸!”
吕二狗转身往农机站走。
结婚一个多月了,他的话越来越少,也不出门打麻将了,每天闷脸在家里,吴亚南说什么,他也懒得去反驳。
不后悔是假的,但是他没有后悔的机会,离一次婚都不好看,更何况离两次婚,他没有办法和吴亚南离婚,再离婚,他该如何在农机站立足?
他也没有去找林晚云,能一日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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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宋清连在院里晾晒干货,听见院外头有货车的响动,没一会儿,货车熄了火。
她有些不自在,想进屋去,又觉得不妥,迟疑的功夫,丁奉国出现在院门口。
“二姐。”
宋清连拍拍手里的灰,“嗯,你咋来了?”
他没有进院门,而是站在原地,“我想来和你预订一些糯米糍,你能给我做吗,今晚我再来拿。”
宋清连默默不语,没有出声答应他。
丁奉国笑了声,“我打小,只要天气凉一些,我妈就喜欢做这个给我吃,我去当兵之前,经常能吃上,当兵的时候,我妈过世,好些年没吃,第 一回吃上你做的,跟我妈做的味道差不多,我就好这口。”
宋清连嘴角动了动,点一下头,“行,正好今天有空闲,你要几个?”
“我明儿出车,现在天气热,不好留,你给我五六个就行。”
“嗯,你晚些再来拿吧。”
丁奉国没二话,转身上了货车,开走了。
到了傍晚,他又出现在宋清连家门口,照旧不进院门,在外头喊了一声“二姐”。
宋清连用小竹筐装着,给他送出去。
丁奉国打开看了一眼,“拿饭盒装着就行,又拿你一个筐。”
“不打紧,饭盒挤在一块儿,容易粘连,这样好拿一些。”
丁奉国笑了笑,“我上车就吃完了,没有那么讲究。”
他从兜里掏出六毛钱,“一个一毛,够么?”
宋清连收着手,客气道:“都是熟人,你拿着吧,以后多照顾我弟媳厂里就行。”
这一回,丁奉国倒不客套了,又把钱揣进兜里,“我走了。”
“行。”
第二天,一位运输队家属的大姐就上了宋家门,自称姓朱,要给宋清连说媒。
宋世邦一个人在家,听得云里雾里,“你说这丁师傅头婚,是不是弄错了,我二闺女带俩孩子咧,他知道么?”
他寻思,这样条件的男人,该不是有啥毛病,要不怎么会说给老二呢。
朱大姐笑道:“不瞒你说,起初我也以为弄错了,问了他,他说他不在乎这些,就是看中人了,他没爹没妈,也没个兄弟姐妹,家里没人管,都是他自己做主。”
宋世邦心有疑虑,没有马上应下,只说二闺女给人送干货去了,他要和她说说,她要是愿意见面,他再去上运输队大院回这位朱大姐。
送走朱大姐,他上宋清连家里,正巧宋清连回来了,听了他的话,低着眼睫,只让她爸不要管这事儿,她不答应见面。
宋世邦不好多劝,当是那人不合女儿心意,便作罢了。
丁奉国出车回来,听朱大姐的意思,宋世邦叫人客气回了她,应该是宋清连没有答应。
他又上了宋清连的家门,这一回,正赶上宋清连婆子也在,两人正从自行车后架上扛下一大袋干货,那婆子狐疑看他一眼,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
宋清连面上有些不自在,“你咋来了?”
丁奉国从地上拎起那个麻袋,给她送到院子里,挺直了腰板,一脸正经的,“上回我和林厂长说过,你要是愿意和我处对象,往后我拿你的糯米糍,就不给钱了,上回你没收钱,我当你已经答应了。”
宋清连怔愣住了,她可没有这一层意思。
“二晚没和我说过,我不收你的钱,只是,都是熟人了,几个糯米糍犯不着给钱,没有别的意思。”
丁奉国:“在我这里不一样,熟人也得给钱,只有家里人不用给钱。”
宋清连:“……这样的话,要么……”
她想说,要不,你再补钱吧,又实在说不出口。
丁奉国把那小竹筐放在麻袋上,“我先走了,明儿还要出车,过三天才回来,你要是有空,再给我做几个糯米糍,我过来拿。”
宋清连拿起那个竹筐,嘴角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宋世邦下山卖鱼,送了两条到制衣厂给林晚云,把这事儿和她说了。
林晚云忍不住乐,这丁奉国真行啊,说叫人来说媒就叫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她把丁奉国夸赞一番,又上歌舞厅,兴致勃勃告诉了宋九尧,又给大姐去了电话,把事儿都跟大姐说了,要来个全家总动员,说服二姐,接受丁奉国,好好享受恋爱。
男人们不好说什么,但大姐不一样,第二天,宋清连上歌舞厅接了大姐的电话,长姐如母,宋清连反驳几句,反而被教育了半个多小时,只得答应下来,先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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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李景林从乡下回来。
他已经三个月没见到瞿雪了,每一回回来,她不是不得空闲,就是在外地看剧场,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这一次回来,他得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他和瞿雪有一个同学,在卫生院上班,那同学看见瞿雪上卫生院,一问,她竟然已经怀孕了,说是李景林的,但是交代了,不许告诉他。
逼问之下,那同学才说,瞿雪上北城租房子去了,她打算趁着生孩子这一两年,去大学进修编导专业。
李景林又气又急,他没想到瞿雪主意那么大,怀着他的孩子,还不打算告诉他,背井离乡去生孩子。
他上歌舞厅,找到宋九尧,要借他的车,上一趟北城。
宋九尧没有马上答应他,上北城路途遥远,一个人开车不累死才怪。
“你干嘛去,坐火车不更好?”
李景林带着愁容,“我找瞿雪去,她在北城租房子,要是坐火车,北城那么大,没有车,只怕不好找。”
“她怎么跑那地儿租房子住去了?”
李景林咬着腮帮子默了片刻,“她怀着孩子,估计想在那边生了再回来。”
宋九尧也十分意外,哼一嗓子,“胆儿真肥啊。”
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怀了李景林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恩怨,竟然把瞿雪逼得离开了开州,跑北城躲起来了。
“我跟你去,轮流开车好一些。”
“行。”
宋九尧拿了两件衣服,李景林什么也没拿,两人上了车,一路往北城开。
幸而那位同学还记着瞿雪打过来的电话号码,两人在舞蹈学院外的居民房等到了瞿雪。
瞿雪手头有钱,过得并不悲惨,相反的,她正在备考,每天去编导老师那里上课,过得还挺充实。
她看见两人过来,有些意外,看李景林那个黑脸,也猜得出□□分,必定是同学扛不住,给他说了她怀孕的事儿。
“这么大老远,你俩开车过来的?”
李景林不出声。
宋九尧摇摇车钥匙,“我先回去了,忙得很。”
瞿雪有些过意不去,“宋九尧,先吃顿饭再回去吧。”
宋九尧嗤一声,“不吃了,我担心你俩干仗,伤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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