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栀指着床头散落的东西,眼神清澈地问:“那这些怎么办?”
陈路周缓缓收回手,瞥了一眼,开始捞过一旁的鞋开始穿,轻飘飘地说:“留着当个纪念吧。”
徐栀嗯了声,指着那些东西说:“毕竟是陈路周用过的。”
等他穿好衣服,陈路周拿起手机塞进裤兜里准备回寝室,徐栀正在里面洗澡,浴室里水声哗哗落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在厕所门口的墙上靠了好一会儿,心里琢磨了半天,最后也没等她出来就走了。
进电梯的时候,手机在兜里震了下,他没太在意,估摸时间,以为多半是微信运动,也没看,抱着胳膊靠在梯壁上,随手摁了G楼,期间又碰见那对小情侣,两人也约莫是认出他,就用似曾相识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刚走出酒店门口,手机微信又响了一下,所以就掏出来随意看了眼,结果,看到几条之前的微信,脚步就停下来了,这个点是深夜,马路上人也不少,偶有车辆划过,陈路周冷清地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耳边鼓着风声,他估摸时间,是他俩刚做完那会儿,他在洗澡的时候收到的。
徐栀:「之前答应你,给你花钱就要写八千字小论文的,因为今晚开房的钱是我结的,朱仰起说你给,让我找你报,估计你等会做完还是要回去睡,那我算你个钟点房,折一下,我写个几百字,你将就着看一下,八千字小论文我以后再补行吗?」
徐栀:「暑假的时候我其实跟你妈见过一面,但是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那时候你要出国,你放心,她没有对我说什么重话,也没有给我甩支票,也有点遗憾,你妈妈有点抠抠的,不过从言语间我觉得你妈妈很爱你,她每句话都在为你考虑,(具体内容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写进后续的八千字小论文里),她说你一直都很乖,所有人对你都赞不绝口,说他们领养了一个好儿子,她当时骄傲的口气,让我想起来那句广告词,毕竟不是所有的牛奶都是特仑苏,也不是所有人领养的儿子都跟陈路周一样又拽又苏。但是她说你临出国那几天在别墅当着几个亲戚朋友的面跟他们吵了一架,有些亲戚就说了不好听的话。然后你妈妈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仅仅只是冲动而已,你放心,这点我当场就反驳她了,反驳得她哑口无言,她当场气得喝了两杯咖啡钱都忘了给,不过后来回去想想,我们之间当时认识也不过是一个月而已,热恋期确实容易冲动,我怕你是一时冲动,所以我从没问过你能不能留下来,也怕我再煽风点火,或许你会因为一时冲动跟家里闹翻,因为我怕你过了这个劲头,发现徐栀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的时候,你可能会后悔,毕竟我知道父母对我们的重要性,因为我很爱我爸爸,哪怕他挺平庸的,有时候也很懦弱,更何况你的父母都那么优秀。所以暑假也不敢给你打电话,也不敢跟你说想你。我不想你为了我去赌,也不想亲戚们说你是白眼狼。」
徐栀:「陈路周,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但是我越是了解你,我就越不敢开口,因为你身上真的太干净了,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诟病的东西。不过我觉得你脑子也是真的有点问题,我说小狗摇尾巴,你跟我说校董是你妈。」
徐栀:「用我爸的话来说,咱们的人生才走了四分之一,小时候吃奶的那股劲都还没过去,谈爱确实有点早,如果我只是单纯想跟你谈个恋爱,我完全可以把话说得更漂亮一点,我承认那很浪漫,但我想跟你走的更远一点。我始终觉得爱应该是让人变得勇敢,无坚不摧,你暑假去看的那场展览还记得吗,其实后来咱俩分开后,我去看了,那个雕塑师已经把世界上最坚韧的爱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徐栀:「我借此抒发一下,世界上如果只有最后一朵玫瑰,我八十岁也会滚着轮椅为你冲在前头。毕竟,我男朋友陈娇娇是个浪漫主义的小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这段说一下:
徐栀表白含蓄是因为还有几个问题是她自己不能直接表达出来的,如果一讲出来,就真的不太像她,所以刚刚一直在琢磨这段措辞,还有一部分内容是会从其他人的视角去告诉陈路周,徐栀自己说的这段是比较含蓄,这就是她的性格,要真的很直白,就会比较奇怪。
第76章 确定·心意(大修)
陈路周折回去的时候,房门关着,他没房卡,于是,在走廊的墙上默默地靠了会儿。然后掏出手机给朱仰起打了个电话,当时其实他有点轻飘飘的,总有一种落不着实处的感觉,直到等他欠了吧唧的炫耀完,对面急赤白脸的咒骂声才让他的心稍微沾了边儿,笑着说:“要不你再骂两句?”
朱仰起一口精妙绝伦的国粹脱口就来,“草你妹啊,XXX,要不是我你他妈能泡到徐栀?赶紧把打车费给我报了,我他妈这会儿还赌在路上,我还以为你多抢手呢,追个人还要老子出手帮你,废物。”
手机里声音简直势如破竹,如巨石炸裂,震得人耳窝子嗡嗡。陈路周下意识把手机往外拉了一下,侧了侧脑袋,笑了下,“行,账单给我,挂了。”
刚把手机揣回兜里,房间门“嘀嗒”轻轻转了下,陈路周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徐栀正巧就把门打开了,挂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衣服已经穿回去了,站在灯光昏弱的房间门口,身影被衬得高挑修长,眼神也亮得刚被水浸过似的,澄净地看着他,“朱仰起又敲诈你?”
陈路周进门就用脚把门勾上,后背抵上门板,一只脚也曲着膝盖踩着,懒散靠着,然后就低头看着她,在细微的光末里,不动声色的打量她,那眼神里,好像藏着一场江南要落不落的细雨,瞧着是晴空万里,可云角处总压着几片沉沉的乌云,总让人不乏有些心有余悸。
奇怪,距离刚才也才过去半小时而已,该冷却得早已冷却,可两人瞧彼此的眼神里,始终带着一丝未尽兴的湿潮气,陈路周若有所思地将后脑勺抵上门背后,双手环在胸前,眼神低睨着她,吊儿郎当又格外意味深长,“我妈没给你钱,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徐栀手上还拿着毛巾,在擦头发,“算不上失望,就是觉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我都想好怎么说了呢。”
“怎么说?”他问。
她故意掰着指头说:“我怀了陈路周的孩子,我打算把他生下来,赡养费加上各种精神损失费吧,您给这么点肯定是不行的,多少再加点,以后孩子长大了,我要有剩的,再退给您。”
陈路周知道她在开玩笑,低头笑了下,自然而然地抽过她手上的毛巾,伸手给人扯过来,徐栀以为他要帮她擦头发就乖乖站着,结果,就看着他靠在门框上,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毛巾拧做一股绳,那眼神里有种严刑拷打的深意,徐栀顿觉不对,转身要跑,陈路周眼疾手快地把人勾回来,然后也没顾上使毛巾,给人扣在怀里,陈路周从后背抱着她,一手勾着她的腰,一手去勾她的脸,脑袋侧在她的耳边,皮笑肉不笑地掐着她的两颊咬牙说:“就喜欢玩我是吧?你倒是能忍,因为我妈一句话,三个月不给我打一个电话,真想过我吗?”
被他这么抱着,整个人都烧得慌,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徐栀耳蜗发烫,她忍不住躲了下,“你老掐我脸干嘛啊,而且,你要真想我,也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你说我菜,我还敢打?”陈路周头抵在她肩上,手还在掐她的脸,给人掰过来,看着自己说,“那为什么刚刚不说,非要等现在说?”
徐栀嘴撅着,被他捏的,眼神低垂看着那张脸,除了清心寡欲还是清心寡欲,眉峰像冷冰冰的剑鞘,眼皮轻抬着,“我要说完了,你肯定不会跟我做了。”
陈路周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慢慢地抬起头,靠回去,仍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最后直白又冷冷地问了句——
“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就想上我?”
“我要说不是,你可能也不信,但真不是。第一次见你那天下午,我比较想认识你妈,其实当时抱着一种你妈可能是我妈的想法,对你的感觉更多只是亲切。怎么可能会对亲切的大哥哥产生这种想法呢。对吧,我当时很尊敬你的。”口气相当诚恳,她从来都擅长敷衍的话诚恳说。
陈路周无语地看着她,寻思着哦了声,黑黢黢的眼仁看着不近人情却颇有撩云拨雨的意思,然后顺着她的话饶有兴趣地往下扯:“那是什么时候对‘亲切的大哥哥’产生这种不尊敬的想法?”
徐栀拿过他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想了半天,如实说:“录节目之后。”
陈路周懒散地靠在门上,抱着胳膊,耐着性子静静地看她,等下文。
在那之前,徐栀的想法还是很单纯,碰见这么一个人,泡他或者被他泡,结果无非都是那两个。两人之间顶多也就是暧昧,然而放烟火的时候,徐栀要亲他,陈路周躲了,徐栀也知道他估计不会跟她做太出格的事情。
陈路周的冷淡克制,她早就领教过了,包括那晚,他们班女生跟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也知道这人平时跟女生应该挺保持距离的,可偏就这种分寸感,挺挠人的。
那天晚上,徐栀没忍住好奇,就回去搜了他的名字,才发现,陈路周这个名字早就被人搜了几万次,而且检索出来的相关信息很多,各种贴吧论坛上都会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我问了市一中的陈路周,这题就只能代入法,微积分中值定理不能用,如果用了导函数,就得先证明这个函数的存在,等于预设这个题干已经成立,他说不行。」【竞赛吧】
「在竞赛考场碰见市一中的陈路周了,他真的好帅,就坐我后面,我们班男生还过去搭讪了,一帮人围着他问题目,他脾气挺好的,因为那道题我们班纠结很久了,来一个问一个,他讲了三遍,最后直接跟一个男生加了微信,拉了个群,就把解法发在群里了。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悄悄混进群里了,不过都不敢私加他,他好像很少加别学校的女生,不过我们还是聊了两句,他眼神真的好干净,看谁都正儿八经的,没有多余的打量。我们问他市一中的竞赛班是不是学微积分了,他笑笑说没有,蒋老师不建议他们这么卷。」【附中吧】
底下楼盖了百来层:「哈哈,路草是看女生在不好意思说吧。蒋老师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老蒋说的是,我不建议你们高中就壮阳。我们当时那个竞赛班都是男生,老蒋说话很直接的。」
「路草这分寸感真是无人能敌。」有人回复。
……
然而,紧跟着,徐栀就刷到一条词条,陈路周说谷妍胸大,其实挺震撼的,但说到底,陈路周分寸感再好,也是男生,怎么可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可他对自己总是发乎情止于礼,冷冷淡淡的。
所以她总是想在身体上去占领他。
徐栀换了条毛巾在擦,擦完最后站在厕所的镜子前把头发包起来,想了想冠冕堂皇地说:“是出于对您这具年轻充满活力的身躯的尊敬。”
“……”
陈路周靠在厕所门框上无所事事地看她,也挺礼貌淡淡回了句:“谢您。”
“您不解释下?”徐栀回头看他,京腔上瘾了,但此情此景听着莫名阴阳怪气。
陈路周笑了下,腔调倒是跟她一致,“解释什么,您不是不吃醋吗?”
徐栀不置一词,自顾自整理脑袋上毛巾,包好。
陈路周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洗手池靠着,低头笑着看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高中三年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什么看流星啊,省下早餐钱带人去溜冰这种事我也没干过,要不是朱仰起跟她一个班,我指不定听见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谁,你说我说没说过她胸大?“
洋腔怪调。
徐栀瞥他一眼,说:“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当时你住他楼下,你妈在训你,认为你高考考砸了,要送你出国。我其实一开始不太敢接近你,我怕你跟他一样,考砸了就怨怨艾艾,看别人考得不错心里不舒服,我那时候觉得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真的没劲透了,除了会做题,其他什么也不会。所以,咱俩那时候聊那么多,我很少跟你聊学校和成绩。后来跟你接触久了,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都这么没劲。他来找我,说自己最近复习不进去,我没告诉你,是之前江余的事你也没在意,更何况是谈胥。谈胥跟江余之间怎么也隔着百八十个朱仰起吧,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而且我之前跟你解释过那么多遍了。”
陈路周为他好兄弟争了一口气,要笑不笑地接了句:“我怎么觉得朱仰起比江余帅啊?”
“是吗?你确定你对朱仰起没有滤镜?”
他笑了下,人靠着,手又去掐她两颊,干净温热的手掌罩着她半张脸,居然拿上乔了,“算了,之前没确定关系,我也不想跟你扯了,但现在确定关系了,如果他还来找你,你怎么做?”
徐栀想了想说,“我男朋友是国家一级醋精,不好哄第一名,要不你找他先聊聊?”
陈路周松了手,勉强哼了声,“有这觉悟就行。”
“……”
“嗯,对你们江部长也这个标准。”醋精出去之前天理昭昭地补了句。
……
屋内仍旧没有开灯,黯沉沉的,就亮着床头一盏晕黄色的阅读灯,堪堪照着刚才被他们折腾得凌乱不堪的床头,床头柜上还散落着几片刚刚没用完的东西。
徐栀头发也没吹干,就跟出去,陈路周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嘴里还哼着歌。
是那首小雨天气,转头见她跟出来,就没哼了,这会儿真确定关系了,被搅了一晚上七上八下的那颗心,突然落了地,反倒有点不太适应,也可能是刚做完,在某些事情落定之后,体内那股浪潮余韵突然涌出来,陈路周都没太看她,侧着脸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也不哼歌了,似乎就不想让她看出自己被哄好了。
窗帘敞了一条细细缝,窗户没关,有风一阵阵涌进来,隐隐还能听见楼下有人在ktv唱歌,间或调不成调如泣如诉着,间或鬼哭狼嚎地叫人心惊肉跳。两人彼此在空气中偶尔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别开,仿佛第一次接吻那晚,只不过再也没有孜孜不倦的蝉声能压下这股青涩劲儿,气氛变得格外沉默而直白。
“那个,你舒服吗?”徐栀突然问。
陈路周身上还是那件黑色卫衣,嵌着边儿的运动裤,两腿敞着,靠在沙发上,一只胳膊还挂在沙发背上,然后慢慢从窗外收回视线,才知道她在问什么,咳了声,“还行。”一边故作姿态地去开灯,一边又礼尚往来地回了句,“你呢?”
徐栀说,“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犹豫,但还想决定把真相告诉他,指了指一旁的垃圾桶说:“有个事儿忘了告诉你,我刚刚仔细研究了一下,男朋友,我发现你套好像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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