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筱宁:“所以,其实你并没有看到李命贵放火。”
李大牛摸着头,“这我也没说是命贵放的火啊。”
杜筱宁:“那是谁看见了他把火折子扔进竹林里了呢?”
李大牛:“李四啊,他离命贵的距离最近,命贵扔火折子的时候,李四口渴了,正要喝水,便瞧见了。”
就在旁边锄地的李四正竖着耳朵呢,听到李大牛的话,地也不锄了,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我瞧见了。命贵扔火折子的时候,我还喊他了。谁知他好似听不见似的,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将火折子一扔,人便跑了。”
杜筱宁:“你确定那是火折子?”
李四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火折子的话,怎么他前脚刚走,后脚就着火了呢?”
杜筱宁看向展昭。
展昭微笑:“其实我也是有些纳闷的,这儿离竹林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火折子那么小的东西,哪怕是目力惊人,在这儿,也很难看得清楚吧?”
杜筱宁:“”
对这些事情,展昭显然早已心中有数。
还说什么要她来看看村民是不是在撒谎逗她呢。
杜筱宁也不恼,她只是双手背负在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展昭。
展昭:???
展昭眉头微挑,“为何如此看我?”
杜筱宁轻轻笑了笑,“假公济私啊,展大人。”
展昭愣了下,随即意识到杜筱宁识破了的意图。
展大人大概已经是躺平认命,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丝毫窘迫的感觉,他只是笑了笑,“包大人给你放了十几天的假呢,书斋的账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出城走走。”
杜筱宁看了他一眼,不想搭腔了。
擅长聊天三公子不搭腔,也不干活了。
展大人只好自己亲自上阵。
问几个村民的话,其实是没什么难度的。
杜筱宁擅长跟人打交道,展昭其实也不差。
他闯荡江湖多年,其实接触的最多的,都是这些平民百姓。
寥寥几句,就让几个村民将昨日看到了什么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村民们看到了李命贵,其实也没看到李命贵。
因为他们谁也没看到李命贵的脸。
展昭走向杜筱宁,沉声说道:
“此事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两人出城的时候,旭日初升。如今已经日上三竿,三公子识破了展大人的意图,干脆撂挑子不干了,站在一旁的树荫下看风景。
见展大人问完话回来,便笑着问:“是有人刻意为之,那怎么办呢?”
一袭白衣的三公子站在树荫下,风吹起素白的衣摆。
在青黛的背景色中,显得公子如玉。
展昭望着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三公子,内心欢喜,神色无奈。
“怎么办?就劳烦三公子再陪我去一趟李家村,问问李命贵近日是否与人结怨。”
杜筱宁闻言,微微一笑,随和说道:“好呀。”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李命贵纵火的事情,已经在李家村传遍了。
杜筱宁和展昭去到李家村的时候,正有好事者站在李命贵的家门外,对着用篱笆围起的小院子指指点点。
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在里面喂着毛茸茸的小鸡,见了站在门外的展昭和杜筱宁,愣了下,随即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屋里。
“祖母,祖母!”
少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杜筱宁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那些好事的村民见了杜筱宁和展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看热闹。
这些人也未必是心存恶意,只是想来八卦一下罢了。
展大人气场强大并且收放自如,见那些村民还在围观,神色凛然地环视一圈,用那低沉又颇有压力的声调问道:“诸位可是有事?”
诸位:“”
展大人又说:“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来看热闹的村民一哄而散。
展大人见状,那双黑眸看向三公子,“喏,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公子挑眉。
想起了某个夜晚,思瑶在开封府要服侍她更衣,展大人却不愿离开,她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三公子扬唇笑了,她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点太阳穴,朝展昭眨眼,语气难得俏皮,“这招,我对展大人用过哦。”
展昭:???
展昭眉头一皱,“什么时候?不可能!”
杜筱宁却不理他了,径自走进院子里。
展昭本想追问,可李命贵的母亲已经被少女搀扶着走出来。
老人家的额头缠着纱布,见到了杜筱宁和展昭,神情又惊又怕。
杜筱宁见状,放柔了声音,徐声说道:“大娘莫慌,我们是开封府的人,此番前来,只是想来问您一些事情。”
李大娘见杜筱宁长得眉目清俊,一脸温柔的笑意,又细声细语,便不再紧张。
她紧紧攒着杜筱宁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命贵从小就是个老实人,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昨日摔坏了脑门,今日大早起来,邻居便来与我说命贵昨日闯了大祸,说他放火烧了墨香居。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他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的!“
老人家哭得很伤心,杜筱宁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娘,您先别哭。开封府做事,是讲证据的。您的儿子,只是被开封府请回去了解一些事情,了解清楚之后,便会让他回家的。”
老人家止住了哭声,望向杜筱宁,“真的?”
“真的。”杜筱宁微笑着,掏出一条洁白的手绢,“我们有些事情想问您,您先把眼泪擦擦。”
老人家接过杜筱宁的手绢,擦了眼泪。
杜筱宁刚才进村的时候就观察过了,李家村阡陌相通,家家户户都挨得近,一家有争吵,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传遍整个村子。
唯一的例外是王寡妇的家。
大概因为王寡妇是外来户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离群索居。
杜筱宁问老人家李命贵近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老人家摇头,哑着声音说道:“命贵平日见到了老人,都要上去搀扶,他如此心善,怎会纵火呢?更何况那小竹林,是城里人家的产业。我们生来是贱命,又怎敢招惹这些人?命贵一生说得好听是安守本分,说得不好听便是胆小怕事,他怎会与人结怨?”
杜筱宁和展昭回城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
这个案子,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那些村民,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像是李命贵的人。
纵火之人不是李命贵,那会是谁呢?
大概,就是茶商王明权的仇人吧。
夕阳将并行两人的背影拉长了,路上很安静,有几个小童在路上玩耍,洒落了一路的开怀笑声。
杜筱宁半是开玩笑半是埋怨地说道:“展大人让我少看了几本账簿,要怎么赔我?”
纵火案还没有眉目,那个形似李命贵的纵火人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杳然无踪。
可展昭的心情却很不错,他的脚步不紧不慢,配合着杜筱宁的步伐慢慢往城里走去。
展昭:“等我休沐的时候,赔你一天,如何?”
杜筱宁莞尔,“赔我一天?怎么赔?难道展大人会看账簿?”
展昭:“看账簿那是不行的,不如我带小平子去陪你解乏,为你捏肩捶腿?”
两人说着,已经入了城门。
杜筱宁忍不住看了展昭一眼,说实话,她无法想象器宇轩昂的展大人服侍人的场景。
所以她没有搭腔。
两人沿着石板路,一直走到了百味书斋的大门。
昏黄的阳光下,百味书斋的门牌显得别有韵味,似乎透着一股书香。
今日百味书斋不开门,可杜筱宁和展昭却在书斋门口捡到了一个牛高马大还其貌不凡的人。
杜筱宁看到杨四郎,委实惊讶。
“四郎,你在这儿做什么?”
杨四郎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看着杜筱宁吊儿郎当地说道:“阿宁,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好生薄情啊。”
杜筱宁不理他,默默开了书斋的门。
倒是展昭,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杨四郎,“什么新欢旧爱?你总是这么不正经,难怪李姑娘不应承你的提亲。”
杨四郎:“”
杨四郎哼笑了一声,“李姑娘这次不应承,我就改日再登门提亲。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有足够的诚意,总有她点头的时候。”
展昭闻言,不置与否。
杜筱宁开了书斋的门。
两人跟着杜筱宁进门。
杨四郎大概是刚才被展昭调侃了,心有不甘。
因此他看看杜筱宁,又看看展昭,忽然说道:“展大人,你呢?”
展昭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嗯?”
杨四郎笑的不怀好意,“我心悦李姑娘,求娶之。你呢?我瞧你满面春色,走路带风,近日定是红鸾星动,有了心悦之人。展大人打算何时去求亲啊?”
展昭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先前与杨四郎初相识时,他对杨四郎其实并无好感。
原因无他,这些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与他们这些江湖出身之人,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的。
可随着问仙楼之事水落石出,展昭又觉得杨四郎此人值得相交。
他方才不过是好意提醒杨四郎,若是想求得佳人之心,便要端正品行。
终日满嘴浑话,哪个姑娘敢信他?
谁知这家伙,不仅把好心当驴肝肺,还来挖苦他。
就在展昭想着怎么跟杨四郎回话的时候,杜筱宁已经转过身来。
杜筱宁看向杨四郎,“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杨四郎这回没有再满嘴浑话了,他笑着说:“我昨日不是给你拿了一副蓬莱客的画吗?你看了之后,也说看不出真假。今日啊,我又得了一幅蓬莱客的画。”
杜筱宁听了,觉得很奇怪。
蓬莱客销声匿迹十余年,怎么就冒出来了呢?
冒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可他的画,怎么就净卖给了杨四郎。
杜筱宁瞅了杨四郎一眼,慢吞吞地说:“蓬莱客的画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四郎,你是不是得罪人太多,如今被人逮着坑啊。”
杨四郎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想什么呢?我是这么好坑的?放眼汴京,谁敢坑我杨四郎,我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找出来。”
他说着,拍了拍杜筱宁的肩膀,“来,我把画拿给你看。”
昨天杨四郎给杜筱宁看的画像,是一个少女奔赴火海。
今天杨四郎给杨四郎看的画像,是一个男人站立在一片竹林之外。画像上只有男人的背影,看不到脸,因此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他仿佛是被竹林的景致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停驻观赏。而在他的不远处,有庄稼人或站或坐地注视着他。
杜筱宁看到这画像,愣住了。
展昭对画一窍不通,本是没兴趣看什么画的,见杜筱宁神情愣了下,不由得探头过来。
这一看,他也惊讶地“咦”了一声。
杨四郎:“怎么?莫非展大人也懂画?”
展昭倒是十分实诚,“让我鉴赏这画如何高明,大概是说不上来的。”只是这画里的人和竹林,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杨四郎:“什么事情?”
展昭:“我说了你也未必清楚。”
杨四郎:“”
这时,杜筱宁的目光已经从画上移开。
她抬眸,恰好遇上展昭的视线。
四目相对,展昭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幅画,让我想起村民说他们看到李命贵时的场景。”
杜筱宁微笑,“我也是。”
杨四郎:????
杨四郎一脸懵逼。
杜筱宁看着杨四郎一头雾水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说不定,你真的被人坑了。”
杨四郎:“不可能。”
杜筱宁不与他争辩,领着他往后花园走。
三人在银杏树下的藤椅落座,杜筱宁跟杨四郎说起昨日墨香居竹林的一场大火。
其实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竹林虽然烧了,但没有造成伤亡。
王明权死里逃生,觉得自己是吉人天相,似乎也并没有非要逮着谁为此负责的意思。
在场的村民都说看到李命贵离开后又回去了,可谁都只是看到了那人身材衣着与李命贵差不多,压根儿没跟那人打照面。
杜筱宁有读心术,她知道竹林的火不是李命贵放的。
展昭觉得李命贵不可能纵火,因为李命贵没有动机。
杜筱宁已经在桌上摆上了茶具,旁边的小火炉正在烧水。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徐声说道:“这个纵火案有些蹊跷,看似是冲着王明权而来的,可纵火者既然知道昨日是王明权要去墨香居的时间,定然对王明权的行程颇为了解。若是他想一把火烧死王明权,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纵火前定会确认王明权是否在墨香居中。”
展昭点头,接过她的话,“王明权带着十几号门客和仆人到墨香居,动静不可能不大。昨日墨香居竹林半点动静都没有,纵火者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杨四郎默了默,无奈说道:“我知道你们俩醉心查案,可墨香居着火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有趣的事情那么多,为何要让我听你们讨论案情?”
杜筱宁偏过头,那双清亮的眸子望着他,笑道:“墨香居着火了,跟你确实没什么关系,可说不定,跟你带来的画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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