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一剑霜寒在前拉仇恨。
Boss的仇恨焦点几乎瞬间全转移到艾卿身上。
她大呼不妙,操作人物转身想逃,梁怀信却转眼以一招轻功飞速追上。
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心中默哀,也只能象征性地挣扎一下、随手从背包甩了一枚“惊天雷”暗器过去——这还是她最初的大弟子、一名机关师职业的萝莉小妹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伤害不大,但附带五秒内阻截人物行动的逆天Buff。
耳机里瞬间传来“砰”的一声。
她正要继续跑路。下一秒,屏幕中,人物的战斗状态竟自动解除。
取而代之,是她画面的左上角小喇叭开始震动不停,点开看,是系统提示她的Bug报修已被受理,后台已修复完毕云云。
及时雨也不外如是了!
艾卿头一次想夸夸这破游戏的办事效率。
正好私聊页面传来一剑霜寒的消息,他显然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说是要她等下、他马上从复活点跑回来汇合。
她刚要回消息告诉他梁怀信已经“不在”了。
手刚摸上键盘,忽却眼尖地发现: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草丛里似乎掉了一样什么东西。
……等等。
她看清是什么,忙操作人物几步快速跑过去,想也不想,就弯腰点选拾取。
【系统】:恭喜大侠,获得武器[负如来]×1.
【系统】:恭喜大侠,获得挂件[凤求凰]×1.
艾卿:“……”
艾卿:“=3=。”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吧!
连咸鱼如她也忍不住稍稍窃喜,立刻打开背包,便又迫不及待地点选负如来、开始仔仔细细,查看起细节来。只道系统还算有点良心,并没有对当初唐进余打造这把武器下的心血作任何改动。
至少武器详情页,仍旧是排满从前堪称可怖的属性,嵌上各色流光溢彩的加成宝石。再往下看,包括那个缠绵缱绻又带着些悲伤的故事,也都没有丝毫改变。
“长剑染血,有负如来。寒剑入鞘,终不负卿。”
“[剑灵]”
……剑灵?
不对啊,之前有这个吗?
她眉头微蹙。
忍不住愣了下,仔细回想半天。半晌,鼠标又凑过去、点了点那个名叫[剑灵]的加成属性——
逆天是肯定的了。
毕竟[负如来]这把剑,本身就是《剑侠Online》已绝版的传奇。
所以看到什么【持剑者攻击力加成20%,暴击率50%】,这种几乎是会引发玩家集体抗议的Bug级属性,她也没有太惊讶。
或者说。
真正让她心头莫名一动的,其实是后面那句——非常平静的,用以描述这个属性的话。
[剑灵]:“若见塔娜,天下无双。”
【那个人,也许会忘了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可只要她出现……在我眼里,她永远是天下无双的。】
*
诚然。
碰到这种怪事,艾卿原本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问问柳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会不会以后又来个别的Npc、二话不说把剑抢走之类的。为此,她甚至都已经在微信里找到了许久未联系的柳萌的聊天框。
但思前想后。
也许是天莱和天意之间的官司硝烟未散,又联想到唐进余前段时间为这事如何的焦头烂额,让她下意识地对游戏方多了几分防备心理。最终思忖良久,她仍是选择了“按下不表”。
就连一剑霜寒,她也只是随意囫囵地提了一嘴,说是Npc被系统修复,所以自动消失。却并没有提起[负如来]又重新回到她手里的事。
倒是紧接着下了游戏,又给唐进余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微信电话,一个手机直接拨号,但两次都没接通。
换了平时,她其实也不会细想。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谁都有忙到来不及回电或是不方便接电话的时候。但不知怎的,联想起今天偶然得知的“突然卖号”事件,和连续好几天的平静寡言,她心里头突然跳得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踌躇了半天,最后灵机一动,拨通了——之前存的林逾静的电话。
只能说不愧是年轻人,这个点果然就没有睡觉的。
电话只嘟了两声,便被对面迅速接起。
“卿卿姐?”
阿静似乎对她的来电颇感意外。
语气有些惊讶——细听下来,甚至有点惊恐。一声未竟,又一迭声问道,“怎么了?那个,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其实没什么大……”
“难道是通知我们现在去上海吗?这么快?!”
艾卿一愣:“上海?”
“你现在不在上海吗?”
“我在北京啊。”
“你、你怎么在北京……那个,你不用,不用回上海……”
林逾静欲言又止。
艾卿听出不对,却即刻向下追问。
结果才问了两句。对面已然阵地全失,也忘了有谁叮嘱过她不要多嘴?三言两语,便尽数和盘托出,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倒了出来:
“姨爸爸心脏病发,之前在ICU抢救,一直都没有脱离危险……好像说是快不行了!但这件事、这件事,应该内地还没有报纸登出来?我……我都是听阿婆说的,而且二哥已经回去上海好多天了,都一直没消息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具体情况怎样。”
“听说、听说还把‘那对’母子也带回去了,姨爸爸想要见他们,二哥就带他们回去了,这几天小阿姨一直打电话和阿婆哭,好像是关于遗产的事,但是哭完了也不说结果,我们都…很担心,我、我刚才还以为你打电话过来是——”
是通知你们去上海参加葬礼?
艾卿:“……”
她没说话。
反倒是阿静不知想起什么,忽的哽咽起来。
“卿卿姐,我二哥他,他看起来很坚强,但其实他真的很关心家里人,心很软的,”阿静几乎是带着鼻音在说话了,“那天我回家,正好看到他收拾行李,手都在发抖。我觉得二哥看起来好伤心。但他什么都不说,还安慰我要我别担心。我想……如果姨爸爸就这么走了,他一定是最伤心的人。他真的对我们这些家人很好——”
“你哥他,”艾卿沉默许久,此时却突然开口问,“最近很缺钱吗?”
“啊?”
“……不,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阿静,你知不知道你姨爸爸在哪家医院住院?”
“那个。”
话筒对面迟疑了一下。
好半天,却似下定决心,又沉声道,“我去问问阿婆,她应该知道的。”
第46章 黑暗中的拥抱。……
清晨。
上海市静安区, 某私人医院。
ICU病房外即是一道雪白长廊。
旁边有专门为陪护家属设置的房间,门外挂着“请勿打扰”的提示牌。不过,若是仔细入内一看便会发现:这里虽是私人医院, 看病花销高出公立一大截, 空间却也着实不算阔气。左不过摆了四五张上下铺的行军床罢了。
此时天刚破晓, 不过五点出头。
大概因睡得不好, 已然零星有几个家属打着哈欠下床梳洗。个个顶着明晃晃的黑眼圈。
没有洗漱间,便拿旁边卫生间当现成的用。期间, 有两个姑娘时时刻刻凑在一起。
刷完牙,又心照不宣地一齐瞄了眼门口:
病房外头有张长椅。
一个打扮低调的灰衣男人坐在那。戴着口罩,抱住手臂,斜靠着墙壁,似乎已睡熟了。
见他没有转醒的迹象,两个姑娘这才小声讨论开:
“你说的就是他吗?”
“是啊是啊!哦不过……他好像睡着了,你小点声别吵醒他了。”
“看身材确实蛮好的, 像模特诶。”
“脸也很好看啊——他昨天在这里坐了一晚上。我中间起来上厕所,看到他取口罩了哦——”
话虽如此。
“……嘁。”
小姑娘眼见得同伴满眼粉红泡泡, 当即撇撇嘴, 忍不住“啐”了一声。
边往脸上泼水清洗, 又低声咕哝道,“有这么帅?难道惊为天人?”
“嘿嘿,还真有点,”同伴却半点没觉察她的不平衡,依旧连连点头, “反正我感觉他坐在那,气场就跟普通男的不一样。”
“那你说他干嘛非得睡在椅子上啊?有床不睡,难道为了显得特别?”
“不是啊。我问过护士, 说他们家人陪护是住楼上Vip病房的,就是不知道他干嘛下来了。”
“哦豁,那这么说,他很有钱嘛?”
“反正比咱家有钱……也不知道老叔还有几天活,住这就是烧钱啊,昨天又交了两万多……”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说着说着,很快围绕着自家的家长里短聊开。到动情处,音量亦不自觉越来越大。
混着其余家属左右走动的脚步声,水流声,叽里咕噜的讨论声。
唐进余本就睡得很浅,这么一吵,毫无意外地被惊醒,忍不住眉头微蹙。又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刚刚五点一刻。
他是四点半才稍微有的睡意,这么一算,睡了还不够一个钟头。
正犹豫要不要继续睡会儿,恰好俩姑娘你推我我推你,挽着手从卫生间出来,和他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
他还什么都没说,其中一个姑娘脸已瞬间红透。声量亦立刻压低,最终含羞带怯,从他面前快步走过。
剩下他收了无数秋波仍莫名所以。
半晌,耗得睡意全无,也只得撑住膝盖摇了摇头,起身去简单洗漱,便又出门,找个地方吃早饭去了。
事实上。
因天莱总要留几个能说话的人看着。所以这次回上海,他甚至连姜越也没带,一切从简。
VIP病房的确开了一间,不过不是给他,而是留给了——那对母子去住。他平日里开车往返医院和老宅,也并不住在这里。
只不过昨天夜里父亲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他彻夜难眠,才在送母亲回家后返回,又干脆在医院枯坐了一夜。
脑子里好像什么都过了一遍,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最后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早没了电,这会儿在医院门口的早餐店找了个充电口,手机屏幕这才睽违数个小时重新亮起。
打开看,一堆未接来电。他顺着时间慢慢往下滑,其实也不用想,几个来电人,无外乎是母亲、姜越、阿婆……还有,艾卿。
艾卿?
他愣了下。
险些即刻要回拨过去问她出什么事。然而脑子终于比手快了一回,又及时制止住自己。
怕打了电话便会“露马脚”——何况,艾卿对他家里人的好恶情绪分明,他更不想拿自己的情绪绑架她来同情。是以想了半天,终究只是默默喝了口粥,又点开微信。
结果发现微信上竟然也有来自于她的两通未接电话。
心情难免着急了些,怕她真有什么需要向自己求助的事。当即回过去两条消息:
【有什么事情吗?】
【昨天手机没电了,没看到你电话,有急事的话回个消息给我】
但想想今天正好周末,这个点,对面估计还在睡觉。
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收到回复,他只得先把手机收回裤兜。就这样沉默着吃完早餐,慢吞吞踱步回到医院。
然而,才刚一走到病房门口,却又迎面碰到不想看见的人——
那妇人穿着一件洗得有些掉色的米色夹袄,底下是朴素的长棉裤,没什么花色,只因她人长得清瘦高挑,这么一穿,倒也不显得臃肿。一头夹灰的黑发盘在头顶,愈发衬得一张脸温和大气,但皱纹细纹已然一个不少。远不如唐母精致。
一见他来,她有些拘谨,但仍是微笑,又将手里的保温盒递来给他。
“还没吃早饭吧?”女人轻声道,“早上早饭还是要吃的。这是他们护士送病房来的早餐,我想着给你留点……喝点粥,至少可以暖暖胃。”
“谢谢,但我已经吃过了。”
“啊……”
“你顾好你和你儿子就行,”他的语气难得有些生硬。顿了顿,又补充,“还有,王阿姨,我知道你现在怕我多想,一碗粥也要让,一杯水也要让。但希望你明白,我其实,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感谢你。”
话落。
王蕴雪的脸上几乎是一瞬间便褪尽血色。有些手足无措地,把那保温盒往怀里收了收——又想递过去,又往回收。嘴唇张了几次,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唐进余也没理她。
事实上,能做到不理她而不是赶她走,甚至已经是他努力控制情绪后的结果。
他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早年认识唐守业,两人少年相识、青梅竹马。只是唐家和她家里条件远非一个层级,唐守业或许曾爱过她,可在婚姻嫁娶的事上,后来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更能够帮衬他事业的林家女,也就是现在的唐母。
多年后两人再见,她为了唐守业终身未嫁,唐守业则骗她,自己已经私下离异,和唐母不过是表面夫妻,这才唬得女人跟他“重修旧好”。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贪钱,这个女人甚至直到生下儿子、还带着小孩住在她早年买的旧公寓里。
这些事,都是他零零散散从女人嘴里,和派去调查的私家侦探呈递的报告中,反复拼凑佐证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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